她约程浩和陆海去了租屋。程浩掏出一条绳结的项链,里面嵌着三颗雨花石。“南京特产,你看石头上的花纹像什么字?”“还能什么字,我爱你呗。”陆海闹她,她仔细看,果然。“君如磐石无转移,妾如蒲苇纫如丝。这磐石也太小了点吧?”陆海没完了。“哪儿跟哪儿呀,净瞎扯。”丁南驳他。“南南,我这次回来找点资料,恐怕不能陪你。”程浩面带歉意。她失望之极,却说:“我这一阵子也挺忙,各顾各好了。“他疼爱拍拍她的脸颊。“大妹考上师大了。”她告诉他。“学费呢?”他问。“老板给的盖房子的钱没用完。”程浩低下头,没接茬。陆海圆场:“钱的事慢慢还吧,人家老板不也没催吗。”程浩欲言又止。“程浩,你想说什么?”她看出来了。“我父母攒了些钱,打算帮我们买房子首付的,要不先拿来还给他吧?”他还是说了出来。“不行。”丁南干脆的拒绝。陆海也说不合适。程浩又低头不语了。丁南似乎生气了:“程浩,我让你有压力了,是吗?”程浩看她一眼,澄清:“不是的,我是怕你辛苦。”“如果用了你父母的钱,我会更辛苦。”
美国来电话催李佳回去。老板和她去送机。正当小公主抱着她哭得稀里哗拉时,程浩来电话说要去大连,马上上火车了。“不是后天回南京吗?”她问。“导师刚安排的任务,时间挺紧的,让我马上动身。”“可我没法去送你。”她着急。“不用了,陆海在呢。”
从机场返回路上,她打陆海电话,“火车开了。”陆海说,“本来让他师兄去的,他抢着去,想多赚点钱。”丁南哭了。
到租屋门口,她没下车。老板看她。沉默良久。“晚上一起吃饭吧。”她对老板说。“好。”“要吃你做的。”“没问题。”
老板端出他的作品时,她对着电视发愣。好不容易喊到餐桌,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直到老板开口:“丁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才彻底的缓过神来。她看了看老板,鼓了鼓劲说:“有。”“说吧。”“你能天天做饭给我吃吗?”“嗯?”老板不太明白。“我不想这么辛苦了,你,是一条捷径。”“因为钱?”“现在是。”“将来呢?”“不知道。”许久,老板说:“你够坦白,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能照顾你,我很高兴。”
Q大校园。陆海问她:“你决定了?”“是,我不想再拖累程浩了,他有大好的前程,我会拖垮他的。”“没这么严重吧?”“陆海,我的情况你知道的,自从母亲重伤后,已经丧失劳动能力,家里全指望我。”丁南掏出雨花石项链,“陆海,单位在S市筹建新公司,我要去那里工作,这个。”她把项链递到陆海手里,“你帮我还他吧。”“还回来吗?”“不知道。”陆海叹口气,“怎么跟他说?”“就说—丁南找到她的明确的未来了,不再需要他的肩膀了。”陆海又叹气,“这对他太残忍了。”“这样对他和我都好,都不用这么辛苦了。”她幽幽地说。初秋的校园里,栀子花零落。
S市某酒店。丁南手机响,她看号码,犹豫。坐对面的老板说:“接吧。”“南南!”程浩的声音清晰可辨。她却不出声,眼泪溢出眼眶时,她挂断。手机又响,拒接,关机。她扭脸看窗外,泪如雨下。老板心疼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闭上了。
程浩宿舍。陆海:“她不接?”“关机了。”程浩喃喃地。他茫然看着窗外。许久,长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拿到嘴边,“南南,生日快乐!”按发送键。他看了看握在掌心的雨花石项链,用力的扔出窗外。“程浩?”“结束了,爱,赢不过钱。”
S市公司宿舍。她开机。“南南,生日快乐!”程浩的语音短信来到。她一怔,顿时泪如泉涌。短信一遍一遍的播放着,她,也由无声哭泣到小声啜泣。她拿出口红,在梳妆镜上涂着。“程浩,程浩,程浩—”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住隔壁的老板闻声过来,紧紧的抱住她。她终于安静下来。他看着镜子上满满的名字,表情复杂。
九个月后。栀子花香飘满Q大。她使劲嗅了嗅,“栀子花还是那么香。”陆海说:“年年岁岁花相似。”“我要结婚了。”她说。“不恭喜我吗?”她看陆海。“应该恭喜吗?”后者反问。“你约程浩到我租屋聚聚吧,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他不一定去。”“拜托你。”陆海叹口气,答应了。
出人意料的,陆海缺席,程浩准时到达。手里托着一盆栀子树。她接过。摆到窗台上。“买这个做什么?”她问。“纪念我们的—青春。”涌在嘴边的“爱”生生被他咽下去,换成“青春”俩字。聪慧的她,对他如此熟悉的她,怎会不明了?“学校里的花都开了,这盆才刚打朵儿呢。”她闻了闻花苞。“开的晚的更香。”他说。她转身拿出一个手链,红丝线编的,拉起他的手给他戴。他任她摆布。“姚明也有一个呢。”她调整着松紧。“那是叶莉给编的。”他回应。蓦的,他的手颤了一下,一大颗泪滴在上面。眼泪越来越多,手链洇成鲜红。他捧起她的脸,“怪我,不能给你幸福。”她却不准他再说,用唇堵住他的嘴,扯他的衣服。“不能这样。”他抓紧她,不让她再动。“我要结婚了。你说过,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程浩!”她近乎于失控。他紧紧拥住她,眼睛湿湿的,“南南,我明知你要结婚了还要你,我成什么人了?”他继续拒绝。她哭到瘫倒在他身上,脖子里露出雨花石项链。“这个?”他问。“陆海捡回来,寄还给我了。”“你一直都戴着?”她握紧项链,“妾如蒲苇纫如丝。”“丫头,你还是那么倔。”他眼神里多了些异样的坚定。
8、两个故事一个结局
“今天去吗?”陆海问。“嗯。”程浩对镜仔细的刮着胡子。“这才是程浩。加油。”
早9点,程浩出现在老板室里。“你到底来了。”老板微笑。“我是来感谢你照顾我家南南的。”程浩直直的看他,“南南给你讲过我们的恋爱史吗?”见老板点头,他接着说:“雨花石和手链的事也知道了吗?”老板摇头。“请允许我讲给你听。”这个故事讲完,老板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你要带走丁南?”他问。“是的,我已经研三了,可以工作了,我有能力照顾我的爱人了。”他顿了顿,“我能丁南一个明确的未来了。请你,成全我们。”“如果我不同意呢?”“谁都阻止不了我们。”程浩声音有力,“钱,赢不过爱。”老板踱到窗边,许久,拿起电话,“让丁南决定吧。”他说。
丁南见到程浩,瞪大了眼睛。程浩冲她微笑。“你怎么在这儿?”她小声问。“他来感谢我照顾你。”老板说,“他说他有能力给你‘明确的未来’了,让我退出。”她眼圈顿时红了,呆呆望着程浩。程浩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泪水布满她的脸时,老板开口了:“我输了,这小子说的对,钱,赢不过爱。不过。”他转折,“我有个条件。”“请说。”程浩仍是直直的看他。“公司近期要开展房地产业务,你小子是学建筑的,得来帮我。”“没问题。”“薪酬嘛—”“不要薪酬。”“是这个。”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撕的粉碎。“李总!”丁南哭出来,“是借条。”她告诉迷惑的程浩。程浩注视老板,良久,“李总,谢谢您。”
9、补记
程浩宿舍。陆海的嘴皮子快磨破了,程浩只一句:“她都要结婚了,我还去见她干嘛?”陆海吼起来:“嘴上毛没长全的时候,你就有勇气让她依靠,现在只是让你去租屋见她一面,你却没胆了,你能确定她一定幸福吗?”“程浩,拿出你的勇气来,如果她还爱你,把她带回来。”“程浩,狭路相逢勇者胜。”
丁南租屋。他拥着她。“那晚,我就是来确定你是不是还爱我的。”“结果呢?”“当你说妾如蒲苇纫如丝时,我就决定这辈子再也不放开你的手了。”“那你还拒绝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现在不拒绝了,行吗?”
窗台上,栀子花怒放。
乡村爱情
【A】
童沫楠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清晨的什么时候,简陋而陈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隔壁房间里均匀的呼吸声和外祖父的鼾声。这是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说是曾经,是因为现在她不在了。
他还在为父亲的事情生气,父亲总是工作忙,从来不知道照顾他。他一气之下就跑回了母亲的老家,住在祖父祖母家里。是出走,没有告诉任何人。反正漫长的暑假待在家里又不会有人陪。他想静一静,或者,换一种生活。
他打开单薄的木门站在院子里,栅栏围起的院子中几只鸭子懒散的趴在地上。沫楠经过几只身边,它们也是极不情愿起来一摇三摆的走开为他让路。他在城里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些家禽,它们拖着肥胖的身体慢吞吞的走开尤其让他觉得好笑。嘴角上扬,瞬间烦恼的事情就忘干净了。
沫楠推开沉重的栅栏走了出去,这儿和几年前记忆里的印象一样,又好像不一样。虽然围绕在很多绿叶红花之间,感觉却是灰暗的冷色调,陈旧的气息,清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清晨的缘故。这个时候的山村还在沉睡中,夏日晨曦的光暧昧而矜持的留在每一个角落里,和城市中尘土飞扬,空气污浊恶劣的情形不一样。呵呵,每天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不郁闷才怪。他为自己的出逃感到庆幸,丝毫不去想父亲是否会担心。不自觉地张开双臂迎着朝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瞬间,清新微凉略带着植物,泥土的芳香的味道沁入心脾,久久的享受着这份恬静不肯睁开眼睛。
“咯咯。”女生清脆的笑声。他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绿衣的女孩,十八九岁,和自己相当的岁数。他为女孩的笑有些腼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漠然。但是眼前简单的女孩确实不讨厌,和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不一样。他不禁抬头又看向她,素净的脸庞没有任何修饰,头发规矩简单的束在脑后,朴素的衣衫,天真无邪的笑脸。这些像一股清泉一般涌上心头,好纯真的姑娘!他对女孩不自觉地露出浅浅的笑。
“喂,你是许爷爷家的亲戚吗?”女孩毫不生疏的和他说话,开朗活泼。
“嗯。这是我母亲的家。”
“哦。”女孩的表情徒的暗淡下去,沫楠想,她应该是想到了我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他的表情也迅速的低落下去,抬起头,女孩已经站在了面前,“走,我带你去山上转转。”
“嗯。”
【B】
沫楠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他以为画上的那些风景是原始社会的情景,或者现代的人极力保护的那么一块遗留下来的土地,开发成旅游风景区。表面上回归自然,其实只是被当作数字保存的相片里定格的一瞬。而现实中,这些人为的风景始终都是假的。所以真的置身真正的风景里的时候显得惊喜而新奇。他就像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孩子似的到处跑来跑去,放眼向山坡上望去,片片山坡叠青泻翠。一路沿着山坡而上,溪水一直从山上流淌下来,清澈委婉,像一曲婉转的山间小调,倒映着两旁的树枝的一隅,流水绿波,绿叶已经从枝丫上伸展出身体,倒映在溪水中,波光粼粼,可以看见咫尺下面细碎圆滑的小石子。水流一直清澈的欢快的流淌,沫楠经过它们,像经过一群快乐的精灵。山顶上有很多水果树。此刻间,正是满树雪白的梨花盛开。微风经过,千树万树的梨花和枝叶呼之欲出的簌簌低语。
沫楠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下望,向远处望,风温柔的吹着额前的碎发,他觉得特别快乐。从来没有过的舒畅和自由。他说,“这儿真美啊!你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真是幸福死了。”
“那你住在哪里?”一路带他过来的女孩问他。
“我住在城里。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但很多当时的记忆已经淡薄了。”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他。
“童沫楠。你呢?”
“林笑笑。微笑的笑。叫我笑笑就好了。”
“呵呵,给你起名字的人是不是希望你永远快乐,保持笑容?”
“是啊。挺聪明的嘛。”
沫楠看着身边这个热情单纯的女孩子的笑脸,那笑容让他突然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她真的和自己身边的女孩子们不一样。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的在她耳旁脱口而出,你真美。
【C】
像是时间突然忘记了经过,温暖的阳光全部打向了这里。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笑笑的脸一下子红了。可是唇角却挂着一丝羞涩的笑意。面前的男孩,清秀的外表,白皙的脸庞,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
“讨厌!”笑笑伸手打他一下,也只是象征性的动一下手,然后跑下山去。留下沫楠回想着她刚才羞涩可爱的模样,还有那枚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爽朗的大笑。
沫楠下山的时候,看到笑笑和一个男生坐在院子里的放满柳枝的木桌前。男生手里缠绕着柳枝熟练的圈成一个圆,然后戴在笑笑头上。细长翠绿的叶子在笑笑海藻般的长发上点缀的凌碎,漂亮。男生一直看着笑笑笑,逗她开心。那笑也如泉水般透明。沫楠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或许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沫楠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笑笑把柳环取下来戴在沫楠头上,“这个你得跟小波学学,他手可巧了。用狗尾巴草编小动物,用柳枝捻口哨,桃核也可以做口哨,他会做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嗯,真漂亮。”沫楠对笑笑笑笑,丝毫没有陌生感,也没有因先前的事情尴尬。
小波递过一个用柳条做成的口哨给沫楠,“给,送给你。”
“谢谢。”几个人一起笑。
【D】
沫楠在这开始着他的暑假生活。父亲没来找过他,让他有些负气。不过外祖父和外祖母对自己很好,况且每天有笑笑,小波,和很多新认识的伙伴陪着,一起玩,一起闹,倒也不觉得委屈了。
笑笑和小波总是带他去看从没看到过的景色,教他爬树,游泳,挖蚕蛹,捉蚯蚓做鱼饵去小河边钓鱼吃。沫楠也把自己带来的东西给他们看,比如手机和手提电脑。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很新鲜和昂贵的东西。农村里没有几个孩子可以拥有这些东西。沫楠用无线网卡上网,也不管漫游贵不贵,反正父亲有的是钱。他教笑笑和小波上网聊天,浏览网站,听音乐,看美丽的图片。笑笑和小波总是对这台小小的东西充满着惊奇。它能装这么多东西呢。“三人行”的日子一直过的很快乐。
沫楠确定了自己是喜欢笑笑的,这个永远微笑的简单的女孩子。他明白小波对她同样的感情,但笨拙的小波除了陪她玩之外没有任何举动。他是个老实简单的男孩子,不明白什么叫早恋。也不清楚对喜欢的女孩子要怎么表达。沫楠不一样,他大大小小的早恋也有过几次,明白怎样关心女孩子,哄女孩子开心,所以他那些细心的照顾总让笑笑觉得温暖,更灿烂的对沫楠笑。在沫楠的指引下,他和笑笑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独处的地步。小波也终于在从三人行的队伍中逐渐推出来中搞清了状况。被迫接受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已经不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现实。
沫楠开学的日子到了。虽然对父亲还是有怨恨,但是必须离开,去面对了。
临行前的那个傍晚在小溪边,黄昏的余晖包裹在笑笑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温暖,美丽。他们相对着站着看着对方,沫楠说,“明天我要走了。会想我吗?”笑笑微笑着不答。低着头,羞涩的点点头。沫楠微笑,“笑笑,闭上眼睛。”笑笑嘴角带着笑意轻轻闭上眼睛,她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沫楠将有着坚毅唇线的嘴唇,轻轻覆盖在笑笑的唇上。
夕阳中,一个男孩看到不远处一个男孩和女孩相互拥抱着,交融在波光粼粼的天光里,泪流满面。
那是笑笑的初吻。
【E】
沫楠的外祖父外祖母早在沫楠来的第二天就把他的行踪告诉了他父亲。父亲想给他一段单独的空间,况且他也确实很忙,没有时间关心他。越是这样,沫楠心里越难过。越想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