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
贺文现在连个杀字,都懒得喊出口了。
就在这道寒碜的关卡之后,就是大阵恢宏的门洞,再向前不到半里之地,就是这座大阵的中心。现在,那道灵力波涛依然汹涌澎湃,那根通天的光柱,也正无限地伸向天空,它依然带着捅破天的威能……
而半柱香之后,他将会行使霈门古老的权利,去那里拔出那根阵枢,收回那块精魄。将这群卑微的人锁在清罡城里,然后慢慢地、一个一个杀死他们。
并把他们施加在老二身上的罪孽,完整而加倍地还给他们,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的血肉之躯,终将支离破碎,如果它们还算完整,都将钉在第三层大阵的墙上。这将成为清罡城最新的景观,直到他们发出臭气,干瘪丑陋,最后变成尘埃……
阿呆看见不远处那些尖角,还有缝隙里一张张扭曲而狰狞的脸。他现在还不能退,哪怕已经进入那些恐怖轿厢的射程,他们也要站在这。因为,他们现在是诱饵……
而面前的怪兽根本就不屑于停下来,他们仿佛习惯了这个节奏,依旧不徐不缓。贺文现在完全是站在轿厢上方,他举起那把嚣张的单手斧,这把利刃一旦落下,就是五辆箭车敲下机关的时候。
他希望看见一些怯懦,因为在每次胜利之前,通常都会有人跪下来,把他们的额头贴在地上……即使他们缴了械,迎接他们的,还是被割走头颅的命运。这依然不妨碍怯懦的人存在。
但今天,他竟然一个都没看见,这真******遗憾。所以,他一直在等,等那个预料里的第一颗表示臣服的脑袋。
然后他看见了一丝动摇,那些身影开始后退,然后躲在那个轿厢的后面。
不,这不是投降!这些低贱的高原蛮骚,直到此时,仍然还想负隅顽抗!
那就让撞车去碾碎它们,射杀他们已经不够震撼了。他需要让栾城人看见碎肉和骨渣,进而肠穿肚烂,屎尿横流。
让他们知道螳臂挡车的后果,也让这些栾城人记住今天,清罡城霈门宗将出现在栾城孩子的噩梦里……
然后,真的如他所愿。他看见撞车将那辆倒塌的轿厢叉在撞角上,连同躲在后面的人一起推向后方。随之猛烈的摩擦,让两个庞然大物在石板路上冒起四溅的火花。然后是真的有血肉从轿厢底部涌出来,直到那辆轿厢开始变形肢解,发出磨牙一般的声响……
他的军阵加快了脚步,因为看见有人从那辆轿厢后面站起,拼命想拉开距离。这些愚蠢的高原人,他们终于开始颤抖,开始害怕。这时候才想起逃了?是不是晚了点呢?
噗,一声非常轻微的响声,在纷乱的脚步声里被人忽略掉了。然后是一团火光,和一条火的地带。它在淌过碎屑和遗骸的队列中间,燃烧起来,那些碎屑是美酒和菜油,甚至还有一些火折里快麟的粉末。
然后是从乾坤袋里,不断有坛坛罐罐被丢向人群,即使那双手已经钉满弩箭,这个动作也一直在延续,直到这双手被无数双脚淹没…
而在霈门队列的后方,那些幽深的巷子里,建筑上,依然不停有坛坛罐罐扔出来。然后有人被射杀,掉落或倒下。每个罐子里的东西都很雷同,它们触碰到地面的明火就会碎裂,随之燃烧。
如果不是悍勇的高原人太崇尚各自为战,这个规模或许还会大上三倍或者五倍。而现在,只剩下区区九十人的规模,这让阿呆也非常的遗憾。
那些在坊市搜罗的可燃之物很多,而他真的不缺储物的坤袋,他缺的是人手和时间。现在,他只能制造一场混乱,这也许是一炷香,或者多半柱香而已……
真的很遗憾,当流云斩亮起绿色的光芒,阿呆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他需要翻身回去砍杀,他的命将不久于人世,这恐怕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天。
他来了栾城,没来的及打听小苗的下落。但他最后将死在这里,就算给这丫头个交代吧,哥来过了,但没看见你……这也许是安慰,或者看做借口也行。
一个绿色的光团冲向那个仍然成形的阵,他跃上那些轿厢的顶端,挥舞着绿色的光轨,然后干脆在大盾上穿行,最后消失在人的丛林里。
高原最后的汉子们冲出来,也拼命想挤进还没燃烧的人丛,但他们的人数太单薄,很快就泯灭于黑压压的盾牌之外。
然后在数丈之遥的大阵口,在那个幽深的门洞里,一些妇孺也嚎叫着冲出来。这是个修者的世界,即使她们的修为低下,但依然可以很迅捷。如果连孩子都开始拼命,这已经就不是场战争,而是一场真正的人间惨剧。
他们或许只是想跟着亲人,或许他们心中的恨意还代替不了恐惧。但那些孩童真的跟了出来,他们在哭喊,流泪,嘶嚎,或者无力的跌倒。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力量。
很快的,当那些蜂窝里飞出嗡鸣的东西,这些撕心裂肺也开始渐渐凋零。这注定是个悲惨的清晨。高原人将流尽最后一滴血……这一切仿佛将无法避免。
然而,今天在空中飞舞的坛坛罐罐也太多了一些,多到无论如何也不是几十人的规模。这是数百人,或者上千人的双手才有的效果。
起初,这些人影隐藏在建筑里,或者虚掩着的窗户后面。当那些真正手无寸铁的妇孺冲出大阵,疯狂地嚎叫着,徒劳地跌倒在他们的视野里,这些身影就开始显露出来,他们开始投掷出手中的一切。
那些东西,有的是助燃的,甚至有些还有灭火的效果。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东西是如此之多,如此庞杂…
当贺文被一颗白菜砸中,他都来不及愤怒,因为有更多的鸡蛋汁水早就在他脸上。
当数不清的砖头和瓦片遮蔽了清晨的阳光,八百个霈门子弟赫然地发现,他们已经身在齐腰深的垃圾堆里。这些垃圾不但散发着臭气,而且还在猛烈的燃烧。
这个巨型的垃圾堆,离着那个幽深的门洞不到十丈,而离着大阵的中心不过半里。可就是这半里,他们却陷入了泥沼,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