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年前开始,这里的气候就非常的特殊。此时,正是海边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人们甚至可以看见落日夕照的美景。但,这一切只有短暂的三个月。
当四月来临,海上的西风将彻底转为东风。侵天山脉在风之原以西一带散尽,风暴海的狂风,也就找到了登陆的缺口。
如果天神在上,就能看见,赤海荒原的西边,侵天山脉的北端,是平原。
那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通路。如果你想进入冀求,就要趁着三个月里不多的好天气。如果错过了,就等于错过一整年。
那些东风带着咸湿的海气,会一头扎进大陆,面前的平原,将变成一片风暴的混沌。
这些湿气一上岸就会带来狂风暴雨。而赤海荒原是烈日之下的极干之地,越向内陆去,就终年不见一滴雨水。
这是两风交汇的沙场,战况之惨烈,丝毫不逊于人类之间的血海深仇。
两股热风在六月城南方集结,最先落脚的地方,正是那条叫做风之原的地方。
这场风暴历时很久,往往会持续半年那么久。在彻底地肆虐风之原之后,就会向北方而来。在六月、七月二城之间,将会画出一个优雅的葫芦形状。然后,直接杀进冀求国南方。而六月七月二城,是方圆千里内唯一可以避风的地方,
如果只是狂风劲吹、倾盆大雨,那只能叫天气恶劣。而电闪雷鸣中的飞龙倒卷,才叫恐怖。在修者的世界,还没一种境界可以维持如此长久的威能。
只听说,那些金丹仙君一怒,可以瞬间倾覆城郭。阿呆就曾身临其境,去过地底的忘忧。但他不认为那是被反转的城市,那更像是塌陷的中空地带,或者是一座规模宏大的陷阱。
而乔伊与莫妮所述的,却是真正看过的场景。
那是一条条真正的荒古巨龙。它们的嘴里含着闪电,长舌在地下,尾巴在云深不知处,让大阵的光辉自惭形秽。它们就像真的活了过来,一遍一遍地撕咬大地,摧毁在前路上的一切。而且,循环往复,来回徘徊不去,整整数月都是如此。
那种场面仇管家曾经提过,万幸的是,他老人家这辈子的经历,大多来自道听途说。那次的六月城之旅,是他遵循古训,按照前人稳妥的时间,前人稳妥的道路,只能称之为平安之旅。
莫妮的陈述就很平静,因为这样的事每年都在发生。没人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出行,也不会沿路去搜寻遗迹。这是无需确认的事实,太多的教训已经足够。
还有件能确定的事,风灾过后,土地真的像被深翻过。没人可以在那之下生存,也没有人类建筑可以幸免。所有的砖头瓦片都是破碎的,这些碎片将会越过难以想象的距离,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时候甚至是侵天山脉的冰川上,或者赤海荒原中的某处。
阿呆他们不想经历这样的事,就只能尽快离开风之原,去两座城躲避。或者干脆躲开整片风暴通路,去往大陆的中部和东部。
所以,这次采买已经不是为了安居乐业,而是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有句很有诗意的话,我心安处是故乡。原本阿呆觉得,云梦高原很像这样地方,然后是风之原,它也可以是这样的地方。可一切都是幻象。
当一行人重新回到这里,太多的不舍等待着他们。留给心上人的却是一封满怀无奈的信。
当这封寄托着相思的信,通过梅思家的驼队去了七月城,再经过那里的大阵、辗转来到栾城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而收信的人不是小苗或者叶玲珑,她们依然还在那座叫寻羊的小镇上。
今年的天气真的太怪了,这个时候应该很冷才对,可现在很像初夏时节。
寻羊小镇的人们穿得都很少,尤其是这条街上的人,穿得就更少。小苗的卧房里有一扇很大的窗户,那里能看见对面的杂货铺。同样的格局、同样的窗户,只是那个老板不见了,取代她的是个更妖娆的女修。
那一晚之后,她改变了对东街人的某些看法,甚至很同情那个女子的遭遇。当那个女老板被抬走的时候,她就在窗前。那种不甘与失去一切的眼神,让她想起自己深陷大泽时的样子。
但她是幸运的,因为最后自己毫发未伤。而那个女子的腿折了,最凄惨的是她的脸上被划了一刀。这对一个特殊营生的人意味着什么,她现在是懂的。
至于这里似乎还包含一个男人扭曲的爱慕,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当她看见那个行凶者,被矿上的人押过长街,即将被明正典刑,或者随便丢弃在某处矿坑里。小丫头的心里,更多的是一股似火的愤怒。
全镇子的女子似乎都在对他吼叫,西边的人在为他欢呼,东边的人在向他丢杂物。这依然是个纷扰的小镇,而苗家就在这条纷争的中轴线上。
她觉得自己受够了,她真的想念自家的庄子,还有那片晴朗之下的高原。只有那里,曾经让她的心无比安定,那里是她的家,即使曾经那么想离开。
有时候小苗甚至都想,就算是没经历过大泽,没见过那个人,只要能回去,她不惜重新开始……
阿呆想着小苗,如果可以,数天之前他就在看望她的路上了。但他没这么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这个二当家更多是瞎叫的,他自己都知道这当不得真,但他依然选择回来。
而眼前这些失望的族人,或者算是族人吧,开始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看。因为,就是他带回了最坏的消息。奶奶的,当一只报丧的乌鸦,原来是这么糟糕的感觉。
现在是这群人再次选择的时候,无论如何痛苦,这个前途依然需要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