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环绕整个学校一周,每到一处,学长便会担任导游的职务,向我们仔细的介绍,向来对地址不敏感的我,专注的看着窗外,并不做细听。一直以来,很多地方,我都一定要自己走过以后才会记得,别人带着我的时候,我便不会记得路,怎么样都不记得,无论被带着走过多少遍。
或许,天性里便注定了我是要一个人行走的人。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窗外是成排的迎新折叠棚,挂着红底白字的条幅,上面写着各个院系的名称,我正对着的窗外,一个男子侧身站在棚前,身形修长的侧影立在阳光里,异样的扎眼。校车停靠的地方较远,看不清他的样子,光线勾勒出他的身形,只觉得棱角格外分明。他身后条幅上的院系名称不偏不倚的被盖在了他的肩后。
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的时间,车上的同学不多,大家陆续的走下校车,临床系的只有我一个人。学长送完其他的同学回来带我,他很礼貌的接过我的行李箱:“我叫何琪,也是临床系的,大你一届,算是你的同门师兄了,你叫什么?”
“俞乐。”
“俞乐,蛮还记的名字,你们这届算是有福气了,今年留校的辅导员都是帅哥,你们班的尤其帅,那儿,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阳光里的身影后面遮住的是“临床医学院”。
至今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心情来描述初见辛涵的情景,在我19岁的人生里,所出现的人并不多,陪伴我走过很久时光的人们更是寥寥无几,所以对于可能会伴随我走过大学五年的人,辛涵于我而言,不只是单纯的称之为辅导员的人。就像小乔,直至离开,我都不觉得她仅仅是我们的班主任。我还记得高考前的最后一节课上,小乔说:“要讲的都讲给你们了,你们再看看书,我再看看你们。”
那样的场景,在看到辛涵的时候,突然就跳出我的记忆,在我的眼前闪呀闪。
所以何琪在介绍我的时候,我都在回忆里,直到辛涵开口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大片的阳光从他的身后射过来,照在我的脸上,九月里北方清晨的阳光,不似麦锡的炎热,在晨风里透着百般的温和,像是从辛涵的身上发出的光芒一样,在我的身边漫开,像是顷刻间,照亮了我的世界。我将这样的初见记在了当晚的日记里,我不明白为何我会在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男子时,有这般的感受,我想着多年以后如若有人翻看日记读到这样的桥段,一定会觉得写日记的人爱上了这个男子。只是我并未对男子做出任何描述,我不知道该怎样勾勒他,我只能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年轻的棱角分明,年轻的像是从未被现实所磨损。
“俞乐,江南姑娘?”这是辛涵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很惊奇,他应该是将新生名册都背下了,否则怎么会在听到我名字的时候就记起我是来自江南的呢?
我点头:“是的,岛城麦锡。”
“辛导,又帮你接了个美女,午餐解决下不?”
“解决,食堂工作餐怎么样。”辛涵笑得很美,他笑着跟我说:“让学长带你去安顿下寝室,收拾好了以后过来帮我的忙。”
我看着他在阳光里的微笑,我说:“好。”
何琪帮我提着行李箱,一路上楼还不忘回头和我聊辛涵:“你们辛导就是一个传奇,大学五年从未花过家里一分钱,年年都是国家奖学金,然后被保送本校的研究生,今年研究生毕业,又留校准备考博,估计他是要做出国的准备,你们跟着他,以后有的学了。”
我跟在何琪的身后,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沿途有接送新生的同学和他打招呼,他会停下来给我做介绍,他称呼我为“小学妹俞乐”,片刻的时间,也会把我介绍给学长学姐们。与略有淡漠的高中比起,这样素不相识的熟络让我很不适应,找不到合适的回答,我努力的向每一个问候我的人微笑,我记得莜麦曾经说,我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很舒服。
417室的门被打开,三十平米的房间因为只有四张空着的床铺而显得异常的空旷,我走进去,感觉自己的脚步声都清晰可见。靠阳台的三号床铺上贴着我的名字,宋体的“俞乐”在床栏上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这就是我,我伸手轻抚不大的纸条,觉得规规矩矩的宋体字也变得异样亲切起来。
放好行李,何琪带我去领被子,回来的路上他问我:“你家离学校这么远,怎么就自己过来了,爸妈都放心你?”
我知道这样的话是出于寒暄,或是打发时间的聊天,但是听到时还是有一些说不出的失落。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了很久,我说,
“比较习惯一个人。”
“嗯,很独立,之前我还觉得南方的女孩子很娇气的。”何琪倒不觉得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而且他聊天完全不用思考,回答的不假思索。我想和他说娇气也要有娇气的资本,但是我没说,我的反应也很快,只是想到的话一般不会说出来,我会寻找最合适的词汇,来表达我的意思,我想我不只是独立,还很谨慎,一年的时间,我见惯了坏事情,不得不谨小慎微的生活。
所以再次打开417室的房门,我的汗毛瞬间就全部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