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以其坚定的政治信念和卓越的军事、经济才能,独立面对一切,较好地控制着局面,并引导着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牢牢地掌握着战略上的主动权。
他坚决地抵御北方的侵袭,灵活地应对与孙吴的局部“摩擦”。既妥协,又斗争,应对着各种阴谋伎俩,从而在斗争中,迅速地发展起来,成为各方实力派心中的“病”。成为谁也不敢轻视的主要竞争力量和政治对手。
北伐的战争在艰难波折中推进。关羽遇到了坚决的抵抗,独挡着曹魏阵营中曹仁、于禁、徐晃、张辽、曹彰等5大主力军团中4个方面军的顽强合击,数度中箭受伤。但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前进。经过无所畏惧的搏杀,他坚定地将战争引向深入,逐步向着既定的胜利逼近。
在正面战场上,关羽首战势如破竹,收复襄阳。以自己区区数万人的力量,独立支撑,拖住并击溃了曹操整个南线兵团,并进逼围困樊城,围城打援,歼灭了于禁庞德增援兵团的七路援军,斩杀大将庞德,俘虏曹魏集团有常胜将军之名的于禁,使曹仁龟缩在樊城坚守待援,不敢出城半步。致使徐晃兵团也不敢轻举妄动,迫使曹操又将淮南战区的张辽兵团调动,向荆州前线集结,作为战略总预备队。樊城岌岌可危,粮草断绝,指日可下……曹魏内部震撼,军心浮动。
各方力量在关注汉中战局的同时,也密切注视着荆襄战区的动向。
关羽的功业达到了辉煌的顶峰。他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局面,令荆襄焕发出一片蓬勃的复兴气象。“遂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可是这只是帝国最后的回光返照。然而也正是如此,才更具有迷惑性,尤其是对于这群以帝国复兴为己任的英雄们来说,他们更加坚信帝国又有了新的生机,这令他们振奋,使他们充满艰辛的心灵受到了鼓舞。他们因此而对事物的变化放松了应有的警惕,一心致力于进攻而忽视了必要的防守。英雄难免犯错误,而英雄的错误就是这样的令人叹惜,这正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宿命。
汉室复兴,又出现了新的希望曙光。
但是战争并没有结束,或者说仅仅才是开始,真正的决战即将展开,而此前的一切战役和战斗,都只是局部的争夺,胜负并不影响战争全局。
在这旷日持久的围城作战中,季节已经悄悄换了内容。冬天到来了。
随着冬季的来临,似乎一切都出现了变化。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偏离关羽预想的轨道,而军士们中间也有了各种谣言在传播了。
他预感到,这个冬天将不会平静,无形中有种诸事不顺的感觉在时时纷扰着他的思绪。他的心情渐渐变得烦躁起来。他派人向驻守在上庸的刘封请求出兵援助,但是刘封借口“山郡初附,未可动摇。”而不奉命出兵。
关羽只能独立奋战,支撑着在日益恶化的战争危局。军队得不到休整和补充,处境危险。然而他们都在袖手旁观。
经由襄樊北上,这条道路并不平坦,无论如何,他的军队减员严重却得不到补充,粮草装备也得不到有力的保证。但是,他必须坚持。因为这里是到中原的必由之路,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通过。
敌人一波又一波地增援樊城,眼睁睁地看着曹军源源不断地在樊城外线集结,自己却已无力阻止。一场恶战在即。
你被出卖了
联盟只是在特定条件之下的合伙人,只是有限的合作,并不是长久的可靠朋友。
尤其政治集团的结盟,更是一种利用与欺骗。“急则并力,缓则相图。”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金科玉律。
盟友,其实就是最为危险的敌人。因为,当他们需要帮助时,就高举起友好的旗帜;当他们渡过危难,转过身去时,就意味着背叛。在友谊的外衣下,诚实的人们往往就失去了警惕。
那些小人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在盟友最脆弱的软肋插上一刀,然后狞笑着嗜饮新鲜的血液。
只有天真的人,才信守盟约。纵使你诚守诺言,但是你也不能丧失戒备。
孙刘联盟的蜜月期,催生了赤壁之战的丰硕战果。也就是说,联盟的历史使命基本完成了,联盟存在的意义与政治目标就需要重新定义。然而,他们却没有进行新的建设性的磋商。于是对于联盟的理解则各有各的见解,各自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作出相应的取舍与选择,矛盾与争执就成为公开的秘密。
当然,赤壁之战的直接结果就是奠定了天下三分的基础,但是也遗留下了最有争议的难题,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荆州的主权归属。这就是曹、刘、孙三大集团角逐的焦点所在。随后的一切战略或战役行为,都不是孤立的行动,而是紧紧地与荆州为一体,以荆州的假想取向为坐标做出的设计。所以,荆州问题深刻地影响着三大实力集团在政治、军事、外交等方面的策略定位。
刘备占据汉中,主力西去,留关羽总督荆州军政事务。此时荆州的形势却十分严峻,前途扑朔迷离。各种眼神虎视眈眈,都在枕戈侍旦,谁也不愿自动放弃利益分肥的诉求。
对于关羽而言,需要应对东面孙权、北部曹操两个强大势力的夹击,同时,内部又潜藏着离心的异己因素。仅仅以其既有兵力据守,也难应付,更要承受西线作战的后勤供给。所以他的压力是巨大的,所承担的职责是实实在在的重任。
此外,关羽更有复兴汉室的政治理想,召唤着他奋起。这是他为之奋斗终身的历史使命。这种感觉似乎来自于冥冥之中神灵的谕示,带着对生命的魔咒降临在他的身上。他的热血时刻为之奔涌,不能自抑。总有一股舍身为之一搏的激情与雄心豪气。
他的心里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因为他是英雄,所以,他就要对自己肩负的使命负起责任。他决心创造历史,开辟历史新的美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气,他也同样对自己的命运充满信心,所以,他果决地向命运发起了挑战。试图以一己之力挽救帝国大厦的倾覆,以自己的力量打开一片历史的新天地。
关羽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北伐作战。
进攻,进攻,也只有进攻,才是争取主动的最有效手段。
关羽的作战,收到了超乎想象的实效,天下震撼,“自许以南,百姓忧忧,”民众又看到了帝国复兴的希望。他在前线的胜利,对曹操和孙权都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和震慑。在空间上,是一种压迫;在心理上,是一种威慑。因为,关羽胜利,则刘备集团更加强大。这样的结果,孙权集团自然不愿接受,一个强大的邻居是谁也不能忍受的。曹操方面在军事上的节节失利,更加不能容忍关羽独大。曹孙两家就有了共同愿望:打败或者消灭关羽。
此时,自许昌以南,动乱纷起,不断有人叛乱,响应关羽。一时之间,关羽“威震华夏”,志在春秋。双方交战的襄樊战役的结果更令曹氏集团的统治者忧心如焚,樊城危在旦夕,很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已易手,成为他人进军的前进基地。因此,曹操与群臣商议徙出许都,以避关羽兵锋。因为,如果襄樊失守,都城许昌将无险可守,直接暴露在北伐兵团的刀锋之下。一支轻兵便可长驱直入,朝发而夕至。迁都就成为必然的应对之策。所以预为绸缪,实出万全之虑。
当然,天下之事,并不是沿着单方面想象的方向前进的,其往往受到各种复杂因素的制约。各种力量都在相互作用,互为因果,最终互相影响。
同样的一个前景,总是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忧虑不安,更有人心怀嫉妒而不能安枕。所以,你的成就,并不总会受到所有人的赞赏,反而会激起暗中的牵制,从而自发地形成一股阴谋的阻击力量。他们又会暗中结成另一个同盟,对你予以制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因为,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身边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崛起。所以,对于关羽的强大,孙权震恐。他在不安地注视着这位令人讨厌的邻居。更何况双方的联盟已经面临解体的危机,对于荆州的主权明争暗斗不断。是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绝不能再坐视不理。如果借助外力,将盟友踢出局外,并趁机夺取荆州,解除来自联盟内部的压力,那么又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
对于道义的不同理解,必然形成相应的行为方式。在这样的背景下,自然就会形成新的战略构想和发展态势,那些隐蔽的力量就借机加入战斗了,达成默契而进行合谋。
这时,只需要一个契机,需要一个运作。当然,只要历史需要,那么自然就会有人这么做,他们本来就是以此为生,乐此不疲。他们就是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显示自己的重要。这是他们生命的价值所在。
曹操的军营中有的是这样的人物,他们洞悉幽微。因为按照曹操《求贤令》的观点,无论什么人,只要有点什么能耐,那么都可作为人才利用。参谋司马懿和秘书蒋济就在此时向曹操献策说:“于禁等为水所淹没,非战之失,对于国家大计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害。刘备、孙权只是表面亲和,其实内心存有芥蒂,互不信任。关羽得志,孙权内心必然不高兴。可派遣一位能言善辩之人诱劝孙权暗中袭击关羽后方,承诺割舍江南土地封赏孙权,那么樊城之围则自然而解。”
孙、刘联盟关于荆州的矛盾,此时就成为一个可供利用的绝妙题材,自然就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
曹操当然立即接受了这个建议,因为没有比这更有效、更经济、更为实用省力的对策可选了。同样,孙权更是见利忘义,在那个可期预见的实际利益的诱惑下,决心铤而走险了。何况独吞荆州,本来就是其一贯的欲望,只是力所不能及而按捺不动而已,现在有此良机可乘,孙权又怎么会不紧紧抓住呢?而且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恪守信义的人,他才不会固守孙刘联盟那个曾经的有名无实的空头约定。孙权认为,关羽空巢远征,荆州空虚,正是良机。孙权立即启动了谋取荆州的战略预案。秘密与曹操联系,乘虚攻打关羽。十月,“孙权派遣使者上书曹操,愿以讨伐关羽自效。”开始对关羽动刀了。
此前,一直主张武力夺取荆州的强硬派领袖吕蒙,分析了荆州的形势后,发现有机可乘,于是上疏给孙权:“关羽征讨樊城,却将主力留守荆州,作为机动的预备兵力,置重点在于防备我乘机抄其后方。我身体常年有病,恳求离任回到建业治疗。那么,关羽听到这个消息后,必然调整部署,撤除防守,调动驻防荆州的守军用于北伐前线。那时,大军乘夜顺长江而上,实施突袭,空虚的南郡弹指即下,关羽就将成为俘虏了。”这个策略实施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必须是无名小子但又深于心计,是可以让人忽略的人,这时陆逊出现了。孙权于是批准吕蒙离职养病,任命陆逊为偏将军、右都督,代替吕蒙职务。
为了达到出奇不意地制胜的战略目的,孙权、吕蒙、陆逊等进行了精心策划,他们紧锣密鼓地演出了一系列的迷惑行动。对外宣称原荆州都督吕蒙病危,调回大本营离任养病,任命年轻的陆逊代理军政事务。陆逊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关羽:“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喜邻威德,乐自倾尽。虽未合策,犹可怀也。”措辞谦恭之至,主动做出示弱的姿态,大唱结盟友好的赞歌,并致送厚礼,固盟友好,玩弄了一套口蜜腹剑的阴谋。
其意图就在于造成无意北进的假象,以松懈关羽的警惕之心。此时关羽也正处在北伐战役的关键时刻,胜利在望,前线兵力严重不足,于是就调动驻防荆州的守军投入北伐前线的攻城作战。
错误的决策,总是相继连锁发生的,而且是一错再错。荆州守卫力量减弱,而且所任非人,守卫者又怀二心,荆州就成为事实上的守备虚弱的空城,已经成为谁都可举手而取的赠品了。只是关羽还沉浸在自已的迷梦中,自以为后防稳固,坚如磐石。
就在这时,曹操的使者也来到吴国,相约孙权夹攻关羽。双方一拍即合,使者奔走于途,密相往来,互通情报,沟通联络。原来的孙、刘联盟抗曹,顷刻间变成了曹、孙联盟共击刘备,形势急转直下。然而,关羽却致力于一城一池的攻拔之中,未能嗅到丝毫不利的气息。
孙权复信给曹操,要求保密,以免关羽有所应对。曹操的谋士们都认为应该保守秘密,只有董昭建议迅速通过适当的渠道把消息透露给关羽:“关羽闻孙权北上偷袭荆州,如果回军防守,那么樊城之围就迅速解除,自然获得实际的利益。同时可使孙刘双方相对僵持,坐待其弊,而收渔人之利。如果秘而不露,则使孙权达到目的,这不是上策。而且,陷入重围中的将吏不知有救,估计粮草不继而心生怖惧,倘若滋生他意,为祸不小。因此,公开为宜。况且关羽为人强梁,自以为后方二城守卫巩固,必定不会立即撤退。”
三方在荆州争夺上,其关系的错综复杂,彼此用谋设计的使势构造,心机阴损刻毒,各见高明,可谓登峰造极。
但是,一个冷酷的事实就是:出卖盟友者,又被盟友出卖了。
孙权秘密任命吕蒙为前敌总指挥,全权节制江东各路兵马,进袭关羽后方。吕蒙到达浔阳,命令士兵扮做商人,他们乘船沿长江而上,在晚霞中他们抵达荆州城下,并潜伏起来守候着,等待夜色降临。深夜他们借故潜入烽火台,切断了消息传递通道,顺利占领了荆州。烽火台成为虚设,未能起到传递敌人侵袭信息的作用,反而成为令自己感到后方巩固的假象的形式载体。因为烽烟并未燃起,那么就意味着荆州很安全。
但是,人类无法知悉的变故,却有另外的生灵感知到了。长江的迷雾之中,许多鸟被一种不安的声息惊起,它们惊慌地相互问讯:发生了什么呢?
江东的孙权已经向他动手了。
东吴出兵西征荆州,那么关羽就面临着前线与后方同时陷入战争,两面受敌的困境,形势立时处于危机之中。那些小道消息被证实了,然而,关羽仍然固执地不愿相信。
那时正是初冬的第一场雪降临之时。来自山那边的消息说沿江的要塞已经被东吴吕蒙占领,担任荆州守卫的糜芳、傅士杰等人向敌人打开了城门,荆州之地已被拱手让人。吕蒙以和平的方式顺利接管了荆州,又一次证明了“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这个真理是具有永恒性的。
外部的敌人,无论多么强大,都不可怕,我们都可奋勇一搏。然而隐藏在内部的暗疾才是最为危险的致命因素。没有发现的隐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事实上,这些消息都以不同的方式传到了他的耳中,但是却没有一条是来自他的体制内的报告,所以尽管传闻很多,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还存有一丝的希望,因为他觉得荆州对他来说是太重要了,这突然间发生的一切变故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令他不能接受。即使理智告诉他,退回后方——其实已经没有了后方,因为他已经被体制内部的和同盟中的叛徒共同出卖,成为他们向敌人献送的一个祭礼。是的,归路已经被敌军切断。这时,他仍然想拿下樊城,在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不顾一切地向北进军。但是,情况在继续恶化。从对方的营垒中传出了敌人劝降的宣传,这些土生土长的荆州兵们听说家中安好,并给予抚恤照顾,便再也没有了斗志,更没有了血战到底的勇气,这种釜底抽薪的攻势,很快就瓦解了荆州兵团的战斗力,士卒临阵逃亡,部队濒临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