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思仁抚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回过身来颤声说:“你……你要吓死我啊,这么大声,把小发吓出个好歹来就行了!”
白玫仍旧满脸蜡黄,抱着儿子半依崖壁,磕磕绊绊地说:“真得是……真得是……”
敖思仁低头看地面,果然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狭窄的路上成排的蠕蠕而动,色呈暗红,乍一看就像是一道道涌动的血流,正自洞内流出,或者正要淌进洞内!饶是敖思仁见多识广,也不由打了个寒噤,但还嘴硬:“一些破蚂蚁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小发没醒吧?你歇一歇,我抱一会儿吧。”
白玫慢慢的摇摇头,“没,没醒呢。”说着站直身子,“思仁,咱还是快点走吧,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对劲,以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啊。”
敖思仁在昏暗中望着妻子惊悸的黑眼睛,咳了一声说:“走,自然走,还能在这里过年不成?你也甭怕,这里能有啥不同,不就是一条小路嘛,没啥可怕的,有我呢!”
敖思仁说完,抚了抚妻子白玫有些散乱的长发,当先往前行去。小路似乎长到无穷无尽,总有堵着门的阴沉石洞,暗红色的蚂蚁划路而行,状若一些随意而为的鬼画符;雾气也渐渐浓了,粘答答的缠在周身,就像深秋的连阴天一般,又湿又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即便如此,香火味仍然固执的存在着,像一种毕生不移的信念,却令敖思仁心惊胆战,恍惚以为自己正处身庙堂,然而庙里有没有一个人,更无威武的、安人心神的神像。哦,不对不对,应该是坟场更合适,死寂无言的坟场,却有几支香鬼火样晃动着,然后响起“聊斋”的片头曲,让人顿生无限“景望”的恐怖之情!
敖思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突然他停下脚步,因为他蓦地发现,蚂蚁不见了,代之一群群面目狞恶的蟑螂,正“索索索”的从毡帘下爬出,那么大,那么多,连眼睛触须都看得一清二楚,令敖思仁顿觉毛骨悚然,头发都炸起来。此时白玫倒无声息了,只在敖思仁背后喘粗气。也幸亏这一点气息支持着,不然敖思仁真要叫出声来。
纵然这么恐怖、恶心,却不能后退,一步也不行。敖思仁能清晰地感知到白玫的抖颤,他可是男人呐,得保护家人,不能被家人保护;得征服环境,不能被环境征服,即便是这么匪夷所思的场景!
敖思仁挺起胸,自己给自己鼓着劲,准备驱虫前进。这会儿天更黑了,直似涂了锅灰一般。不过近处倒看得很清楚,湿雾也慢慢退去,只在山崖间徘徊犹豫,好像在衡量,也像是在聚着劲。敖思仁打起精神,捡起一根青翠欲滴的酸枣枝——奇怪,这崖上连荆棘野草都没有,哪来的酸枣枝呢?酸枣枝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清新的山野之气,敖思仁深嗅一口,自觉着安心不少,因为这可是现实的气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