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胖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董卓真的很窝心:自己好好的刚享两天福,手下的小弟就开始内讧了。
这是什么行为?这明显是不给老大面子的行为!手中都有兵,就都不把老大放眼里了?就开始自个儿窝里横了?
好在这三人还比较给董老大面子,看到董卓来了之后,都停手不打了。
当然,凉州军和并州军是因为够本儿了才停手的,而胡轸那边,却是因为打怕了才不敢再打的。
随后,停止纷争的三人被人请到了董府。可能是董卓要凉一下这三人,愣是从中午一直拖到晚上还没召见他们。
马超和吕布被分开凉到不同的屋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董卓害怕这两人串供。至于胡轸嘛,应该被送去疗伤了。
华灯初盏的时候,董卓还没有动作,这让静下来的马超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待到马超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终于来人说董卓有请。
猛一进董府大厅的时,映入眼帘的是大厅中央的一张巨大案几,案几上左右支着两支粗如儿臂的烛火。红光闪动下,高踞案后的董卓肥横丑陋的面孔仍旧显得恼怒与阴沉,冷冷地看着走上来的三人。
胡轸的伤已经由专人包扎过,但混战时还被马超踩了几脚,现在还显得有气无力。
大厅内分两侧站立的都是名震诸州、身经百战的大将:李傕、郭汜、李蒙、张济、樊稠……他们个个垂手而立,在董卓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马超惊奇地发现,以前吕布没来的时候,担任护卫董卓安全的近卫长华雄也赫然在场。
李儒此时站在董卓的身旁,他个子本来不是很高,身上厚重的甲胄使他看上去有种非常滑稽的感觉。火光摇动下,他那消瘦的面颊与细长的眼睛全部被笼罩在铁盔的阴影里,只留下薄薄的嘴唇与下巴上稀疏的胡须。近一段时间,这年轻人身上总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令马超想起潮湿阴冷的蜈蚣。
马超看到董卓手下所有的心腹全都集中在这里,又看着这些人都身披盔甲,一副大敌临头的模样,至少得出两个结论:
一,董卓不想家丑外扬,还是想暗地里结束这场纷争。
二,今天会杀鸡儆猴,至于谁是鸡、谁是猴就很难说了。
这时,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李儒,他不悦地冷哼一声,大模大样地道:“胡轸、吕布、马超,你们好大的胆子!见到相国在此,居然不跪?”
胡轸首先跪拜在地,头快低到裤裆里,诺诺的在那里不敢吭声。
“义父...”吕布轻声喊道,却不料被李儒立刻打断:“此议会之上,不谈私情,吕布,难道你想以下犯上吗?”
其实,自从吕布加入董卓之后,除了第一次在宴会上跪拜董卓除外,吕布就一直再没有跪拜过董卓,因为他和董卓有着义父子关系,董卓为了笼络吕布,只让吕布躬身问好即可,不用下身跪拜。
而此刻,董卓面色冷硬,没有一丝表情。
吕布周身一颤,自然恼怒当众被李儒训斥。
可随着吕布的一颤,两侧的部将纷纷将手按在腰间:那是他们佩刀的地方。
董卓享受了几天的福分,体验到了权力带来的优越,自然越来越珍惜自己的小命儿。所以,晋见董卓之时,都会被没收了武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两侧的部将都腰揣利器。
看着华雄一副准备纵身搏杀的模样,再看看身边这些猛人如临大敌的神情,马超突然明白了:
董卓这是要逼吕布低头!
吕布这时当然也明白了董卓的意思,只见吕布双手蜷紧,青筋暴露,因为心中的不甘和屈辱,吕布几乎将嘴唇咬破,可他仍旧没有动作:既没有跪拜董卓,也没有纵身反出大厅。
马超尤能体会吕布此时的心情:这个一直渴望被重用,渴望在乱世谋求一份功绩的年轻人,因为一直被压抑和排挤,已经不堪重负,费尽心机跳到董卓这里,刚开始虽然也的确得到虚假的重用,可随后发现董卓正逐步蚕食他的兵权,他的心就开始慢慢变凉,而此刻,极大的刺激和屈辱袭来,让这个本来心智狡诈的年轻人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无尽的悲愤和无力。
马超清楚的看到吕布因为愤慨而浑身发抖,尤其是双膝处不自然的绷直着,好像只要躯干落下,这双膝就会为之折断一般。
体会着大厅里这种肃杀和沉寂的气氛,马超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动作,这个大厅不是听见孤狼绝望的嚎叫,就是看见那只受伤的孤狼无奈的被扼杀。
于是,马超先前跨出一步,大模大样的跪下,嘴里囔囔的说道:
“董胖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顿时,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被马超搅乱,人们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马超这里,让吕布顿时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时,吕布感激地看了马超一眼,同样跨出一步,躬身跪下,淡淡的说道:“义父,孩儿也知错了。”
虽然吕布后来也跪下了,但这绝对跟先前的性质是不同的:先前李儒训斥,众将威慑,是想彻底折断吕布的棱角,让这个不屈的汉子完全屈服在董卓集团的淫威下,那是一种斗争,不是臣服就是毁灭的斗争;而马超带头儿一跪,一下就把这性质给搅乱了,虽然马超也承认自己错了,但实际上呢?马超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说他错了,完全可以理解为‘我错了,我只知道我错了,但我不知道我错哪儿了’的小孩子无赖话语,这下,几乎就把那些淫威震慑化为无形,化解了吕布的危机,吕布虽然后来也跪下了,但吕布的话语很明确‘老爹,是我不争气,您别怪我’。
这样,一下就把李儒和董卓精心布置的一场暗斗给破坏殆尽。马超跪在地上,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小手画着圈圈,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他不敢看李儒和董卓的脸色。
可以想象,这两人的脸色肯定已经成了黑炭。
说重了,这其实是董卓集团和并州集团,还有一个游离在这两个集团后的凉州集团第一次交锋。可能以前董卓集团里也有不同的小集团,但这就跟兄弟俩打架一样,一旦有了外敌,这兄弟俩还是会抱成团儿一同抵制外敌的。
并州集团几乎就是空降部队,一下让这些骄横惯了的董卓小集团们感到了危机,从而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团体,一致对外。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李儒终于从恼怒中清醒过来,带着阴谋失败的气愤,恨恨的说道:
“马超,你说你错了,那你说你错在哪里?”
自己的苦心积虑在此功亏一篑,李儒怎么不责难马超?
“我看胖哥生气,就知道我错了,具体错哪了,我也不清楚。不就捅了胡轸一枪,杀了几个小兵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马超不管身边众将的气愤,仍旧不咸不淡的说道。此时,他已经抬起了头,蛮有兴致的看着李儒气急败坏的模样。
“放肆!你居然如此目无军纪,理应拖出去斩首示众!”
话音刚落,马超脸色一寒。
同时,李儒也为自己最后的话感到了一丝惶恐。
而众将,都因为李儒如此大胆而冒出了冷汗。只有董卓,听了李儒的话语,仍旧不动声色。
这时,马超缓缓站起身来,用一种令人发冷的语句说道:
“李儒,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
还在忧虑中的李儒未及思考,顺着马超的话语问道。
“****你大爷!”
马超一字一顿的说道,字字清晰,一下震碎所有董卓集团里众将的心脏。
“你...你...”
李儒气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时,一名小校慌张跑入,附耳在董卓身边说了几句,就看到董卓的脸色大变,异常恼怒的瞪了那名小校一眼,吓得那名小校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然后,董卓意味深长的看了马超一眼,随后缓缓说道:
“吕布,你无故与同僚冲突,还纵兵相残,实属可恶,本相念你年轻气盛,夺去你中郎将一职,查看留用,你可服气?”
看到董卓没有再说的意思,吕布知道这场纷争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胡轸没事,吕布早已预料,然而马超也没事,吕布就有些纳闷了:怎么真正挑事儿的两人都没事,就自己中间拉架的反而成了替罪羊?
“孩儿拜谢父亲大人不怪之恩。”
吕布没有抬头看董卓,只是在磕头的时候眼中不自然闪露出一抹杀机。
看着吕布认完错,李儒亟不可待要发言,却被董卓用羞恼成怒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随后,马超冷冷看了李儒一眼,并没有向董卓告辞,大步走出议事厅。
这下,无疑是在董卓集团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看到三人就那样离去,李儒终于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为何如此纵容马超那小子...”
然而董卓听到这句话后,勃然大怒:
“****你大爷!你他妈手下那群人都是饭桶?愣是让三千人冲进了董府不说,你他妈知道不知道,就一下午的时间,西凉军在马超他老娘的带领下,一路奔驰,居然攻占了美阳。我要是敢动她儿子,她不把洛阳给烧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