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二人惊骇地看向仇天,心里不由有些震动。明明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屁孩,为什么说的话却如此像个成年人,而且还是饱经沧桑的那种……
然而孩子到底还是孩子,仇天仅是说出那么一句骇人之语,立即又沉默起来,双手紧握。显然,对于大哥的想法他虽然明白,却始终无法接受。
二位长老见仇天这般模样,嘴角微曲,拧成一抹冷笑。孩子啊,还是太嫩了…………
“哼,即使如此又怎样,反正事到如今,你即使不想离开家族也已经晚了……”三长老眼缝微眯,似笑非笑地说道。
几人都是心思一沉,默然无声。三长老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说的对,现在不管仇天神童不神童,又或者是个天才。又或者是另外的什么,现在都有个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仇天他已经被取代了,他已经被仇家逐出家族了。不管现在,还是不久的将来……
“哼,那倒也未必,家主尚且不知此事,你们谁能驱逐少爷出门?”一旁罗福实在看不过二人的轻浮,哼哼着说。心想即使仇天再怎么不济事,那也好歹是二少爷,怎么能谁说驱逐就驱逐呢?
“二位长老,你们此番又是何苦呢?天儿毕竟还是仇家二少爷……”仇琳儿在另一边接话道,相比之前的生硬态度,这般就柔和了许多。
“呵,你们还真的以为家主不知此事,纯粹是我等胡乱造次吗?你们未免太抬举我们了。”四长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仇天,待看到仇天不复刚刚的凌厉,反而又沉默下去,眼角微跳,似笑非笑地说道。
天才又怎么样?没了武力,一张嘴不管有多么能说不还是黯然神伤?
“四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仇琳儿俏脸儿一颤,凝声道,这般环境之下,这一声竟是有些胁迫之感,令人听起来不怎么舒服。
“小姐整日专心于修炼,比不得我们这些有闲情的老家伙,是以虽然家主不在族中,我等依然与家主保持联系,不曾间断……”四长老目光如雪,神采奕奕道。只是他这般说得痛快了,那边仇天几人却始终冷着脸庞,尤其是罗福这个粗人,丝毫没有遮掩地盯着二位长老,眼中鄙夷之色如洪水般肆虐。
“这么说,父亲他也知道这件事?”沉默不语的仇天突然应声问道,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这个祖宗,一般情况下不说话,怎么这会儿一说话就这般犀利,直中要害,都不知道委婉是个什么意思吗?仇琳儿一听到仇天出声,还未待欣喜爬上俏脸,便又是变得苦涩起来。
“侧露旁通地说过一些,家主也都不做表示…………”三长老老脸上得意之色愈浓,他已经隐约看到了仇天被驱逐出去的情景了,到时琅少爷一家独大,仇家,便是囊中之物了。
“那你们怎么就知道家主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了?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家主肚子里的蛔虫了?”罗福愤怒道,拳头被握得咔咔直响,这群搬弄是非的混蛋。
“不,其实父亲他,应该同意了……”仇琳儿黯然说道,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罗福一听此话,脸色一动,顿时也明白了仇琳儿所说,的确,家主他其实同意了,方式不同而已。
沉默有很多的意思,随着情形和环境的不同会有不同的内涵。包裹着许许多多不同的意思,或者许多的无奈和默许。依此情形来看,仇穆这次的沉默,应该是默许了…………
相比于三长老,四长老就要更善于交涉多了。不似三长老那般的狂肆,四长老反而袖口一摆,弯腰说道。“当下二少爷尽管愤怒,然木已成舟,二少爷即使吵闹也并无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二少爷小肚鸡肠,毫无肚量……二少爷与其如此挣扎,倒不如此番先将就,待到家主归来,再求回归家族或许能成也未可知……”
“父亲他,还会要我这个不肖子么?”仇天低着头,目光落在地板上,最后被石板的分割线隔开,而后又在远处凝为一点。
“天儿…………”听仇天此话,仇琳儿娇躯一震,随即看着仇天,泪水怆然而下。弟弟今年也不过十岁而已,为何却那么多灾多难呢?难道他就注定了一生都要处于被抛弃或者背叛中吗?
先是突然辞世的母亲,再是从小崇敬的大哥,最后又是亲生父亲,以后还会有谁呢?仇琳儿这般想着,竟不由陷了进去,失神起来。
仇天立在原处,紧咬着嘴唇,任血腥味儿在齿间蔓延也不曾停顿。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废物,只是他以为就算要他离开,也不会是这个时候,这种方式……
然而,事总不随人愿,选择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他又该如何选择呢?到底是选择违背家族命令,装作不知道父亲的意思,到时父亲迫于血缘原因,肯定不会再次驱逐仇天,虽然痛苦了些,会因此遭家族鄙夷,却可以安然一生。又或者顺从家族命令,就这样离开家族,失去从前关于自己的一切,可能会获得许多曾经都不曾有过的东西,却也决定了以后终生不得安宁,操劳杂烦的一生。
窗外有风吹过,门扉咯叽咯叽地碰撞,一如少年心中的犹豫不决。
想着想着,仇天忽然目光发红,皮肤紧缩,经脉微微发涨,有些涨痛的灼烧之感。让人难受无比,【封魂蛊】虽然不动声色地潜伏在体内,却在某些时候,也会窜出体内深处,在表层游弋,让人皮肤涨疼不已。而这些症状的前提,就是愤怒或心理防线极其脆弱之际。
终究还是个孩子,如此刺激,又怎么会当真无感呢?
似乎自从他莫名其妙的中了【封魂蛊】,这些事就再也不足为怪了。然而仇天拥有那神秘骨玉,从那一刻起,关于他的一切都似乎开始发生了转变,只是时间尚短,犹若未觉而已。
怒气甫一入心,还不待有其他的变化,一股清流便是从小臂涌起,渗入经脉之内。继而清流在经脉内慢慢流淌,呼吸之间,就已经流遍了仇天全身经脉,凉意如丝。
丝丝凉气入体,滋润着仇天的经络,再加上方才怒火几欲攻心,此时一冷一热两股能量交接,仇天顿时冷吸一口气,心里暗赞了了一声。这般地通体舒泰之感,当真是久违了啊!
手指不经意抚过小臂,一块剑形骨玉的形状在脑海缓缓勾勒而出。小脸翘了翘,仇天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或许比某个世界上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神秘也未可知。
也许他们都错了,这个体内毫无武力的二少爷,已经或多或少的拥有了一些筹码,来跟他们对局,只是这筹码太大,无法显现而已……
“既然父亲意决如此,做人子的又怎能拂逆?况且大哥此番用心良苦,弟弟亦不可毁了大哥心意啊……所以关于我的去留问题,我决定听从家族的旨意……”仇天看着二位长老虚伪和欲望交织的脸庞,硬生生挤出这几句话。
几人一惊,各自表现不同。
三长老四长老面色一喜,干涩的皮肤几乎都快笑成一团了。之前所装的儒雅和慈祥都尽数散去,只留下狰狞还不舍的离去,附在脸上。
罗福神色一颤,目光骤然阴冷起来,迷茫也逐渐被凶煞所取代,蓝芒又渐渐浮出。既然仇天这么决定,那么也就代表了此事再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了,不管别人怎么理解,仇天都已经承认,他已经不是仇家人了。
那么稍后的不久,或许会有人留下点东西也说不定。比如说,性命……
仇琳儿走近仇天,不顾仇天的挣扎,拉起仇天冰冷的手掌,放在手心。眉目之间的悲戚郁在一起,挥之不去,轻轻道,“别怪姐姐了好吗?”
仇天默然,对于这个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姐姐,他真的可以埋怨吗?
他紧了紧小手,握紧仇琳儿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说道“姐姐一直都会是我的姐姐,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仇琳儿粉眉一弯,忽地笑了,她就知道,天儿不会生她的气的。
“既然我已经不是仇家人了,而这闲云山庄本是仇家财产,不知你们的少族长是如何安排的?”仇天微微一笑,目光柔和问道,比起之前的无措,这时明显多了点东西。而他们都明白那是什么,它叫自信。只是,他凭什么呢?
“虽说闲云山庄也是仇家资产,但家主已经将它赏赐给仇公子,所以少族长决定沿袭家主的决定,闲云山庄依然送给仇公子……”四长老得体答到,方才口中的二少爷也变成了仇公子。“只是这庄子里的一干卫士,都要随我二人回去了……”
“老家伙别太不要脸面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少爷的境况,此时让卫士归去,与杀了少爷有什么区别?”罗福愤然,那个冥枭带领的杀手组织整日觊觎着仇天的性命,若非是这些卫士,仇天又怎么能活到此时。可今天这些家伙却要带走卫士,这与杀了仇天又有何异?
仇琳儿秀眉紧蹙,终还是没有说话。她不像罗福,她还应该顾忌的地方……
“罗福你放肆,这是你对长老应有的态度吗?”三长老吹胡子瞪眼道,“再说他仇天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让仇家为他做保镖?”
一边仇天眼神凝住,这老家伙说话真不给人留面子……不过将来,你就会知道我又没有这个资格了。
仇琳儿粉面寒霜,就欲出手教训这个毒舌的三长老,娇躯甫一动作却又停了下来。这家伙是仇家长老暂且不论,可他还是个三阶武师啊,根本就不是敌手。
此时此刻,还是实力比较实际而且有用。罗福虎目一睁,精光四射,同时周身蓝芒一并,顿时在他拳头表面凝出蓝色角质层,颇具力量之感。感受到体内力量的充盈,罗福暗中一笑,身势猛动,还不待三长老有任何反应,拳头便如炮弹一般轰向三长老。
三长老见攻击来到,笑意锐减,手势却丝毫不迟疑,周身白色涟漪一荡,也迎向了疾攻而来的罗福。
看两人攻势,竟是不分上下。
“嘭”甫一接触,高下立断,三长老虽然同为三阶武师,但对于力量的掌握和运用,却差了整日杀戮的罗福十万八千里。
只见人影交错,三长老一袭白袍飞扬,一击之后,猛然倒退数步。同时身势还未有变化,罗福又如附骨之蛆般紧跟而上,蓝芒在脚尖一闪,一次重劈便是落下。
“啊……罗福你竟然袭击长老,小心族规处置你……”秋斋中,三长老凄厉地惨嚎。
“从我动手的那一刻起,老子就已经决定了退出家族,去**的族规……”罗福盛怒之下又岂有留手?眼看着这要命的一下就要落在三长老身上,三长老无力躲开,更是心胆俱裂。
“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四长老跟仇天同时喊道,不过四长老显然没有料到仇天会出手,目光在仇天身上停留霎那,便是离开了去。
仇天看着三长老怨妇般的眼神,对迷茫的罗福解释道,“终有一天,我会自己把这些都讨回来……”
仇琳儿柔情一颤,这个弟弟这么会儿时间怎么变得如此自信了?不过,有自信也还不错,总比小屁孩好多了………
仇天目光落在二位长老身上,语气渐冷,最后缓缓说道,“三长老,俗话说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你我分开两年,你还真的以为,我还是那个八岁的屁孩吗?”
三长老嘴里一苦,心说你今天就算十岁了不也是个屁孩吗?
“不过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让你明白,什么叫“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就是指……………刮目……”冰冷的话语缓缓弥漫在空气中,粘稠如浆糊一般,让几人的心神都是凉了几分。
三长老定定地看着仇天,看起来这么幼稚的一个小屁孩,为什么会让人心悸呢?或许若干年后,他能做到也不一定…………
而那时候,又是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