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夜访鲜花舞厅,不料却因为那晚舞厅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差点儿将自己送进拘留所,这也使得马森和刘凯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会晤”她的机会。
当然,这次“会晤”,刘凯和马森是有备而请,陆雪则是“盛情难却”。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陆雪走进刑侦大队的一间办公室时,刘凯和马森正站在窗前讨论着什么。
“对不起,让你们等急了。我在路上出了点小麻烦。”陆雪站在两位警察面前,显得紧张而又拘谨。
为了稳定她的情绪,刘凯让她坐到靠墙放着的一张长沙发上,并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你是一个人来的?”马森问。
“不,是朋友送我来的。我刚下夜班,走在路上,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这么晚让你来,是因为有件事得马上弄清楚。也许你已经听说了鲜花舞厅员工宿舍失火的事?”
陆雪一怔,点了点头。
“《城市生活报》有记者在现场采访,我想明天消息就该见报了。”刘凯拿起桌上的一个塑料袋,递到她面前,“你见过这个吗?”
透明塑料袋里装的是一枚一元硬币大小、翠绿光滑的玉石挂件。玉石的正面雕有一对麒麟,背面刻着一个“吴”字,中间有一个窄窄的小孔。
陆雪一惊,疑惑地问:“它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从哪儿找到的?”
“这么说,你见过?”刘凯紧盯着陆雪的眼睛问。
“是的,这是吴建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吴建一直将它戴在脖子上。”
“这是在鲜花舞厅员工宿舍的火灾现场发现的。”刘凯盯着陆雪说。
陆雪眉头紧蹙:“又是火灾现场?它真是不祥之物!”
“你这么说是指什么?”马森问。
陆雪说:“吴建的双亲多年前死于一场大火,当时,勘查现场的警官在废墟上找到了它;如今,鲜花舞厅员工宿舍失火,它又在现场……”
一丝惊讶从马森的眼里一闪而过,他与刘凯对视了一眼,转头问陆雪:“依你看,这个挂件为什么会出现在鲜花舞厅?”
“你怎么忘了,警官,他是从鲜花舞厅失踪的。”陆雪说。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这个挂件总不会从他的脖子上脱落,在鲜花舞厅的某间宿舍里沉睡了三年才突然出现吧!”马森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这场大火有些蹊跷啊。”
“是的,像是故意纵火。”陆雪直言不讳。
“你认为这会是谁干的?”态度平和的刘凯也开始穷追不舍了。
陆雪摇摇头:“我想不出谁会这么残忍。你们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也许。当然目前还是取证阶段,不能完全确定。”刘凯的目光陡然变得严厉而又冰冷,这让陆雪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好像在发抖?”马森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猛地问道。
“是的,我有点害怕。”陆雪马上承认了。
“你害怕什么呢?”从马森讲话的语气里听不到半点关心,更多的却是火药味。
“你们是在怀疑我吗?”陆雪气愤地瞪着面前的两个警察。
“我们怀疑每一个当晚到过鲜花舞厅的人。”陆雪的愤怒反让刘凯变得不急不躁。
“你们怎么知道我去过鲜花舞厅?”陆雪一下子败下阵来。
“要查到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很容易,不是吗?”马森说。
陆雪不吭声了。
马森穷追不舍:“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天晚上,你去了舞厅,却并没跳舞你,是另有企图的,对吗?”
“没错!”陆雪说,“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我对自己曾经的婚姻状况发生了怀疑……”
马森打断她的话:“一系列的变故?你是说除了你丈夫失踪,还发生过其他事情吗?”
“当然发生过!”陆雪嚷了起来,“我失去了喜爱的工作,离开了喜欢的城市,变成了无依无靠的人。难道这还不算是一系列吗?”
“可这与你的婚姻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切都是在我丈夫失踪后发生的。三年来,我始终觉得他就藏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这也正是我去鲜花舞厅的原因。他失踪前曾多次在那里出现。我觉得鲜花舞厅的伴舞小姐中可能有人是他的情人,我只是去碰碰运气,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说到这儿,言辞激烈的陆雪突然打住了话头。
“你在说谎,陆女士!你去鲜花舞厅,向人打听过阿云的情况。你知道吗?阿云就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死了!”
“我没有撒谎!”陆雪自嘲地一笑,“我是有一点小小的隐瞒……”
“不是小小的隐瞒,而是隐瞒了一个最重要的细节。”马森纠正道。
“好吧,既然你们认为这很重要,我就全部讲出来。”陆雪叹了口气,索性坦白了,“不错,我的确是为了了解阿云的情况。我的一个朋友在鲜花舞厅遇到阿云,他断定阿云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吴建的消息,便跟她约好星期三见面详谈……我等不到星期三了,就自己去了鲜花舞厅,可是我却没有与阿云接触到,还恰好遇上了火灾!”
马森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请把你朋友的名字及联系方式告诉我!”他用笔尖轻点着桌上的记事簿。
陆雪断然拒绝道:“无可奉告!他完全是个局外人,我不想让他平白无故地受到牵连。”
“你多虑了,陆女士……”
不等马森讲完,陆雪就打断了他:“他不过是向我传递了一个信息。该说的我全说了,你们不必去打扰他!”
马森没有再问。
陆雪松了一口气。
“那天你见到阿云了吗?”刘凯将话题拉回来。
“没有。她不在舞厅里。”
“那你在鲜花舞厅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刘凯又问。
陆雪丧气地摇摇头,说:“我在那里一直呆到凌晨四点半,连个适合谈话的对象也没找到。我是怀着既失望又庆幸的心情离开鲜花舞厅的,我离开时,还没发生火灾。”
刘凯问:“你说你是凌晨四点半离开鲜花舞厅的?”
“是的。”
“那场大火也是在四点钟半开始着起来的。”
刘凯讲话的语气仍然是缓慢而温和的,但陆雪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就是你们无端怀疑我的理由?”
“你有作案的动机,不是吗?发现丈夫有情人,往往会令一个女人丧失理智。”马森的话不留半点儿余地,几乎把陆雪逼进死胡同。
然而,陆雪却并不反驳,她顺着马森的思路说了下去:“你说的没错。婚姻中的第三者常常让女人们绝望得采取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那天晚上在鲜花舞厅真的查访到了我丈夫的情人,我大概也会一反常态地弄出一个‘案件’来,比如抓破对方的脸或是揪着对方的头发狠狠地揍她一顿。遗憾的是我什么也没找到,警官,所以,我不会毫无来由地去作案,去滥杀无辜。即使我真的发现了丈夫的情人,也不至于去点燃熊熊大火,以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作为惩罚第三者的代价,这太血腥了。”
“嗯,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刘凯赞同地说,“我们还是回到这个挂件上来。我突然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个挂件会不会是吴建以前送给你的?”
陆雪冷笑一声:“你绕了个大弯子,其实就是想说,是我将这个挂件掉在了火灾现场,对吗?”
“这只是假设。”
“那也只能是假设了,警官,我甚至没有摸过这个挂件。我丈夫很忌讳别人接触这个挂件。他之所以详细地给我讲了挂件的故事,就是不允许我碰它。”
刘凯“唔”了一声。
“那——你认为这个挂件是由谁戴到鲜花舞厅员工宿舍,从而失落在火灾现场的?”马森问,“会不会是你丈夫将它送给了他的情人?”
陆雪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着,苦笑道:“我丈夫将挂件视为生命,连我都不可以摸一下,他会将它送给情人吗?”
陆雪的断言让两个警官不禁面面相觑。还好,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用冷面将失色的神态掩饰过去。
刘凯蓦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陆雪,用犀利的目光盯住她,问道:“请你坦白地告诉我们,有关你丈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来白云市后,一定发现了什么!”
陆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两手一摊,说:“如果我知道些什么,就不会鲁莽地撞进鲜花舞厅,为自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了。”
“这么说,你认为挂件是吴建掉在火灾现场的?”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陆雪果断而又坚决的口吻再次让两个警官惊诧不已。同时,她也把自己推向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刘凯和马森几乎同时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肯定地认为出现在火灾现场的是自己的丈夫?如果真的是这样,吴建无疑就成了杀人凶手。她是因为怨恨才栽赃陷害,还是想借此洗清自己?抑或她说的就是实话,凶手真的就是吴建?可动机呢?吴建有什么理由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一个伴舞女郎……
“从挂件失落在鲜花舞厅员工宿舍来推断你丈夫就在火灾现场,应该说有一定的逻辑性。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吴建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女孩?”刘凯索性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他希望通过这种直白的对话,挖出陆雪内心深藏的东西。
“你理解错了,警官。我没有说我丈夫就是凶手。和你想的一样,我也认为我丈夫没有杀死阿云的动机。”
“那他在现场干什么呢?”
“这你应该去问他。”
陆雪这个颇具幽默的回答,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两位警官不禁哑然失笑。
刘凯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表,又扭过头,望着窗外已泛白的天空,对陆雪说:“谢谢你的协助,陆女士,很抱歉耽误了你的休息时间。”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陆雪问。
“是的,你可以走了。”
陆雪这才将进门后一直紧攥在手里的手袋拎到肩上,连“再见”也没说,快步走出门去。
“就这么把她放走了?”马森不甘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