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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灭境(一)

昆仑虚东面的昆仑宫正是太极天皇莫轩帝君的寝殿。此时他正一手拿着一枚锦盒,上面镶绣着金色云龙纹与黑色繁复的符咒,另一手轻轻推开寝殿的正门。莫轩上神虽贵为帝君,但寝殿内的装饰却毫无奢华之相,反而是难得的简单闲雅,很是符合上神的性子。

他走进殿内,一眼就瞥到了屏风前,黄花梨五足内卷香几上的青瓷瓶,里面正插着几株紫色的曼陀罗。他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能随意进出他的寝殿,还喜欢顺手插几株有毒的花,除了他的小徒弟外,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胆子。只见上神他手指轻轻拂过青瓷瓶,那几株稍有颓败现象的曼陀罗竟又回到了含苞待放的阶段。

就在他准备入内殿时,忽又折了回来,转身坐到茶桌旁,一边翻着书,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你我十几万年未见,别来无恙啊!”他话音刚落,就见房门前闪出一道黑色的身影。来人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他能在昆仑虚的重重结界下,悄无声息的来到莫轩上神的房内,可见此人来头不小。

黑衣人上前坐到莫轩对面,低声道:“你叫她去了灭境?”

莫轩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来人:“嗯,她龙劫将至,正好去历练历练。”瞧着对方冷若冰霜的面容,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那灭境忌讳颇多,但我听凤熠说龙纹银铠果真在那里。有了它,至少她的龙劫也有个保障。”

“龙纹银铠在灭境里?”黑衣人语气轻缓了些。

莫轩点点头,道:“我们上回把它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见到龙纹银铠的半个影子,谁曾想它当真在那里面。她此回亲自去,定能找的到。”

黑衣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莫轩瞥了他一眼,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古法琉璃瓶,里面不晓得盛着什么,透着血红的光芒,且温度高的吓人,比那沸水还要烫。他一脸严肃的道:“这是龙渊前些时候送来的,一共找到两枚。本来是要给你送去,既然你来了,那正好。”

黑衣人接过瓶子,冷漠如寒冰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裂痕。莫轩如释负重般的轻叹道:“这么些年来,才收集到两枚,也难为他们了。你还需几枚?”

“三枚。”黑衣男子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任何波澜。

莫轩继续道:“若是能找到龙纹银铠,就算没有那三枚,有你在,她的龙劫应是还能过的。”

“吾自会护她周全。”黑衣人沉声道。

闻言,莫轩笑了笑:“有你在,就不需要我来操心了。”顿了顿,又问道:“你的身体?”口气中含着一丝担忧。

黑衣人挑眉:“本君在你眼中就这么脆弱不堪?”听到他如此说,莫轩也就松了口气。

“她放的?”

莫轩见黑衣人盯着屏风前的曼陀罗问自己,不由得打趣道:“我徒弟中就这么一个小丫头,也属她最贴心。这花自然是她亲自摆放的,就连我这房间也是她布置的。”

看着黑衣人皱紧的眉宇和愈来愈阴沉的脸色,他继续火上添油:“唉,我这么贴心的徒弟也许过不久就要被嫁出去了。他们龙族可是对她的婚事紧张的很。”素来温和耿直的莫轩帝君现下竟然打趣起同僚来,这要是被昆仑虚的弟子们看见,肯定要怀疑上神他是否中了邪。

对于莫轩的打趣,黑衣人倒是显得比方才平静了许多。他拿起桌上的茶盏,不紧不慢的道:“想娶她的人素来不少,你见哪一个成功了?”

莫轩尴尬的笑了两声,心里却腹诽道:“有你这尊大神在,自然不可能有成功的。”

不说莫轩与黑衣人的叙旧,却说龙珺遥这边。她原本同顾潇然商定第二日一起前往灭境,谁知中途魔族来报,说族里出了事端,似是严重的很,顾潇然不得不亲自回去处理。灭境在五日后的月圆之夜才会开启,他便和龙珺遥约好三日后天音谷见。

此时,云端的红衣女子同一名身着堇色锦袍的少年相对而坐,两人这么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那女子强忍着笑意,开口道:“你,你真的是小白?”谁承想威风凛凛的上古神兽白泽化身人形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眉目清秀,面容姣好的柔弱少年。那小身板,啧啧,真是弱不经风。

白泽脸微微有些红,扭过头,闷声道:“小爷我可是为了你这女人才幻化人形的,是你求我的,哼。”

“好好好,是我求你的。”龙珺遥一脸笑意的道。此次灭境现世,在六界中引起的轰动不小,到时候定会碰上不少上古尊神与魔尊。如果白泽以本体前往的话,必然会被他们认出,这势必又要引起骚动,是以龙珺遥为了保险起见,才要求白泽以人形示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发现周围的景色同顾潇然所说的相差甚远,龙珺遥心下不禁泛起了嘀咕:难道他们走错了路线?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让周围的山巅都震了一震。龙珺遥和白泽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驾着云,朝着方才的响动飞去。

幽深的山谷中有六人正在斗法,确切的说是五名男子在欺负一名女子。那粉衣女子明显处在下风,而且早已力不从心,过不了多久定然是要被拿下。望着缠斗的几人,龙珺遥柳眉轻蹙,侧身冲白泽点了点头,随见他一个闪身便向下冲去,徒留一道残影。她虽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也见不得这以多欺少的戏码,何况被欺负的还是名“柔弱”女子。龙珺遥站在云端,观察着山谷中的战况,有了白泽的加入,那女子明显轻松许多,两方已然持平。她观望了片刻,一个闪身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住,咳……咳咳……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向着打斗的几人喊去。五名玄衣男子循声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各个吓得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白泽和那粉衣女子。

“公,公子。”几名男子齐声喊道。这位公子站在离他们几丈之远处,一袭锦服套在那圆滚滚的身子上,说不出来的滑稽。他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扯着脖子上的金色锁链,链子另一头连着龙珺遥的五爪金龙指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女子一袭红衣,神色冷漠,周身寒气沁骨。

其中一名为首的玄衣男子严肃道:“你是何人?竟敢挟持鬼族的九皇子!”

龙珺遥轻漫不经心的瞄了眼身前之人,冷冰冰的道:“原来是鬼族的九皇子。”

闻言,几名男子互看一眼:听语气,这红衣女子应是不知晓他们的身份,所以断不可能是来寻仇的。为首那名男子暗松了口气,瞥了眼不远处的白泽,又看向龙珺遥,知道这两人实力定不简单,何况她还牵制着皇子,遂道:“不知者无罪,你若现下放了皇子,还来得及!”

龙珺遥嘴角微微一勾:“我若是不放人呢?”

“你!”领头男子大怒,可皇子在她手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鬼族九皇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有这样被人对待过,他至今还未反应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而那粉衣女子显然也是刚知晓对方的身份,愤然道:“堂堂鬼族皇子竟然要强拉我去做侍妾,你可把神族放在眼中?”

闻言,龙珺遥皱了皱眉,她出手相救,其一自然是看不过这样强抢的戏码,其二便是这女子的身份。她虽做了遮掩,但龙珺遥还是能感觉到女子周身的凤族气息。毕竟她的娘亲大人诺伊曾为凤族神女,再高的道法障眼都难不倒她,所以救她也是因着龙族与凤族唇齿相须的关系。不过,这女子既然说自己是神族的,想来也是有要务在身,不方便透漏身份。再者,神族本就神职仙职众多,外加上数以万计的散仙,是以但凡修仙者皆为神族的说法也颇有道理。

听到女子的斥责,九皇子这才神思归位,然而他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反倒大声嚷嚷:“咳咳……被本皇子看上,是你的福气!咳……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咳……咳咳……赶快把她给我拿下!”

听着自己主子的话,几名随从一阵心惊,不停的给他使眼色。敢情自家皇子还未认清现状,他当下可是人家俎上之肉,任其宰割啊!可惜九皇子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反而扯着脖子上的链子,试图转过头,对龙珺遥道:“你竟敢如此对待本皇子,咳……待,待我……咳咳……”

不等他说完,龙珺遥便轻轻一摇手中的锁链,九皇子转瞬间便被送上了万里高空,复又轻叹一声:“聒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些玄衣人反应过来,赶去救自家皇子时,白泽早已先他们一步飞了出去。未等九皇子下落,白泽一脚便踹在他小腹处,那可怜的九皇子又被硬生生甩出去百丈之外。他的那些随从哪里还顾得上龙珺遥他们,一个个都赶紧追着自家皇子而去。

龙珺遥下手一向既快又狠,在遇敌时占尽先机,可却从未造过什么杀孽。说起来,她在莫轩帝君身边的几万年间,道法佛义念了不少,虽算不上心念众生,大慈大悲,但也未起过杀念。包括最初因追杀顾潇然而闯入昆仑虚的黑衣人,尤其是那个对她口出不逊之人,她也并未下死手。白泽是她的神兽,自然与她心意相通,他那一脚下去,最多会让九皇子失了半身修为。否则,以他的神力,九皇子哪里还有命活。

粉衣女子对这突如其来的结局吃惊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几步,道:“多谢两位仙友出手相助。”

龙珺遥回礼:“举手之劳,姑娘客气了。”话音刚落,她忽觉周围气息一阵异常波动,皱着眉对白泽道:“有人来了。”

粉衣女子侧耳听了片刻,骤然兴奋道:“是我的族人来了。”说完便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龙珺遥与白泽对视一眼,立在原地没有动。他们倒不是等着对方来道谢,只是估摸着自己八成是迷了路,根本不可能在三日后到达灭境。现下好不容易能找到问路的人,他们自然要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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