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脑袋里反复想着和青珠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次面见,确认没有得罪过这位殿下后,才深吸一口气,稍稍抬头,却在目光落在青珠明黄色绣着蛟龙纹的裙袍上时又怔住……
片刻后仍不见兰妃回神,孙公公咳了一声,问道:“兰妃娘娘可是有事?”
兰妃一惊,忙回过神,脸色红红白白的,又行了个礼,才道出来意,“殿下,臣妾、臣妾想向殿下请个恩典。”说到这,她抬头迅速的瞄了眼青珠。
见青珠表情淡淡也不接她的话,心底突升忐忑,可话既已经开了头,就要继续下去,“臣妾算着日子,明天臣妾的弟弟就要弱冠了,臣妾想……想送些贺礼给弟弟,还请殿下能恩准。”说完,‘噗通’跪了下去,额头磕地,十足用力,已然发出了‘砰’响。
青珠轻蹙了眉。
严格说来,进了皇宫的女子,便是皇家的人,和娘家再没有半点关系。想要回家看看至亲,或者写封信送个东西,都要先通过内务府审核够不够资格,然后再由内务府呈给皇帝批准。如今,瑨华帝不在,所有的事儿都落到了青珠的头上。
本来青珠想要放宽些限制,让一些位分低的也见一见家人。可就在这时候,有妃子红杏出墙,虽然是思想上的,但仍不被青珠原谅。饬令该妃子进掖庭宫后,朱笔下了一道禁令,在瑨华帝未回宫前,所有人不得和宫外接触。若有违令者,掖庭宫伺候。严重者,母族连坐。
反弹者多,其中反弹最强烈的几个大臣,被青珠勒令在家‘养病’,没有御医称其病好,就不用来上朝了。而御医还不是都听她的。
其他的朝臣见到青珠如此乾纲独断不讲情面,多是谨慎者、精明者的朝臣皆保持了沉默。
而民间的老百姓,全然当八卦看。天家的事,哪是他们小老百姓说的上话的。再说跟他们也没关系。在他们看来纯粹就是:人家主人不让宠物出门,而宠物硬要出去,结果被揍了一顿。多正常不过啊!
各方藩王,在听完这八卦后,除了兴味外更多了深思。对于即将要辅佐的未来女帝,态度也多了几分认真。千年皇朝,不可能每一任皇帝都是英明君主,其中不乏昏聩无道的。遇到昏君必然是过得很辛苦,说不得还要打上几回硬仗。可明君就不一样了,虽然也会更多谨慎戒备,防着撤藩夺权,但和聪明人打交道,总要好些。
青珠现在尚看不明确。但就这件事来说,能看出她很有主见,轻易不会被左右。临朝涉政,也没有手脚忙乱,闹出笑话幺蛾子。处事井井有条,分厘不差,甚是不简单。
青珠静静的低视兰妃,眼神却有些飘忽,直到她削肩抖索,才道:“你先回去吧。”
她当初下的禁令就是为了威慑群妃老实些。她爹走了,内外留下一大摊子,而她想着……即便无功,也别有过。
谁想,她爹这一走就是六年。后宫里的妃嫔如花岁月就这么蹉跎了六年。如眼前的兰妃,父亲是一等忠勇公,进宫时才十五,只见过她爹一面,芳心错许,六年最美的时间就在后宫寂寞里消磨没了。
兰妃闻言,慌乱抬起头,原本如花玉肤变得煞白一片。
青珠可不知道,她现在在这些妃嫔的心目中,无异于瘟神。
这一叹,惊到兰妃了,以为一会儿要被惩处。甚至大脑已经开始自行脑补自己被打的半死不活……或者进了掖庭宫,天天洗衣刷马桶吃剩菜馊饭,被欺压的毫无尊严……
青珠不知道,孙公公可清楚,上前一步,扶起兰妃,不着痕迹的捏了她一下,笑道:“兰妃娘娘,虽说已经春天了,地上却还是凉的,这就请回吧。”
本来兰妃被孙公公捏的一怔,后看到孙公公一脸和煦和透露出安心的眼神,心下稍定,感激的看了孙公公一眼。顺着孙公公的搀扶站起,向青珠行了一礼,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孙公公,父皇一去六载,这宫里的女人们可算都守起了活寡。权势和宠爱,随着父皇不归,也没有了盼头。如果连亲情也被剥夺的一干二净,也太无情了些……是不是?”青珠目光落在已经看不到兰妃的小路上。
孙公公静立在一侧,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这都是正常的。
对她们的家族而言,她们本就是作为换取金钱权势的筹码而被送进了皇宫。帝王之宠只是在已经兑现的金钱权势上又锦上添花。
对帝王而言,她们是诞延皇嗣和泄欲的道具。想不想用、喜欢用哪个、要不要只用一个……完全由帝王说了算。
至于她们,谁管她们如何想,别没事来给殿下添堵就可以了。
“去传本宫的口谕,每月月末,准许她们的女性至亲来探视。若要赠物,要先通过内务府检查。发现有私下授受或违禁之物,则收回这道旨意。”
孙公公带着青珠的口谕进了后宫,等把青珠的旨意传达后,整个后宫一片安静。
直到孙公公传完旨意离开,这群女人才惊叫出声,那高度……令后宫鸟雀都自惭形秽。
内务府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原来有恩怨的妃嫔,也开始重整战鼓,相互监视对方,以防被陷害或偷摸的给对方添点儿堵……倒不会真闹到内务府去,毕竟对方要是不能见亲人通物了,自己也同样吃亏。杀敌一万,自伤八千,这忒不划算。能进宫的女人智商都不差。
朝中有女儿在后宫里的大臣也空前拍起了青珠的马屁。
让青珠好笑不已。
果然打一顿棒子再给个甜枣,有助于树立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