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梦总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总觉得有种感觉呼之欲出。和晓菲佳洁聊天的时候,提到林宇浩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晓菲佳洁也就随时随地拿林宇浩开玩笑。林宇浩当然是没有察觉出什么的,他还是整天吊儿郎当的叫陈梦陪他去尿尿,一玩游戏就找她要请假条,英语课前拿她的作业抄好,打完篮球就回教室,吃好喝好就跑去和陈梦瞎聊天,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无聊的时候,林宇浩也会给陈梦打电话聊天儿,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能聊上一晚上。而在这些电话中,陈梦也知道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林宇浩小的时候就跟着爸妈去了Z市。等到他初三的时候,父母已经闹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吵架打闹。林宇浩也开始对生活觉得厌烦,整个初三都没有在读书。于是他们一家人重新回到W市,父母也办理了离婚手续,姐姐跟妈妈在一起,自己跟爸爸在一起。回来重新读了初三,知识重新学过,亲情却没能再回来。高中第一堂语文课,老师让他们写“我的妈妈”,林宇浩写了两句,最后扯下那一页,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林宇浩讲这些事的时候,仿佛是在描述别人的故事,讲的无比轻松。但他越是轻描淡写,陈梦越觉得自己应该要多照顾这个受伤的人。以陈梦过去的理解,像这些经历过家里变故的人,应该都是冷冷的,对外界人事物充满警惕心的,但林宇浩却像太阳一样散发着热量,每天嘻嘻哈哈。陈梦的内心一寸一寸得被感动,这是个多么坚强的人呢,他把自己的伤隐藏到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角落里,然后给每个人看自己的笑脸。
陈梦听着他描述自己的小时候,待过的Z市,看过的风景。陈梦希望自己也能去到Z市,去他的小学看看他学习的地方,去他去过的老外滩,看外国乐队表演音乐。然后再回来给林宇浩看她拍的照片,让他能想想曾经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幸福时光。
有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未来,陈梦问,“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林宇浩的回答让她瞬间坚定了自己的心,这该是多么优秀的一个男生呢。
通话电话,陈梦听到林宇浩因怕打扰到隔壁父亲压低的却肯定的声音,他说。
“只要我老婆生的,我都喜欢。”
高一生活接近尾声,班上的同学们开始讨论起分班去向。陈梦想着以后分班,怕是没这么巧合能跟林宇浩分到一个班级,便开始抄写起英语笔记来。她细心的把每一个知识点分类归类,俨然一本正规的语法书。和林宇浩发完短信,她就把每一条短信都抄下来。令陈梦欣慰的是,没有其他女生发现这块翡翠良玉,而林宇浩除了游戏就是篮球,这感觉就像,确实是陈梦捏着这块玉。
有时候陈梦就像个小孩,天冷了也不知道披件外套,然后可怜兮兮的过来跟林宇浩讨要,林宇浩也会很大义凌然地把外套从身上扒下来给她。
赤练仙子有发下一张分班意向表,晓菲佳洁表示文科班人少压力小,毅然决然地奔着文科班去了。林宇浩肯定是选理科的,用他的话说就是学文科太娘。陈梦一直认定自己是学文科的料,忽然间觉得学理科也是没差的。学理科后,自己还是可以用英语和语文这两门功课拉分,而且物理也没有想象中的这么难,都是一些理论公式的运用。生物又是理科中的文科课程,只要多花点功夫记就好。至于该死的化学和数学,只要老师好,哪有学不好的道理?陈梦找尽借口,最后只好承认,好吧,她就是为了那微小的和林宇浩同班的几率,万一不是一个班,起码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和林宇浩是相似的。
暑假来临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专门公布高一期末成绩排名用的。快要结束的时候,陈梦拿出那本英语笔记本,还没来得及给林宇浩,赤练仙子就进来了。“陈梦,你跟我去下办公室。”
陈梦担心等下回来林宇浩就跑去打篮球了,就把笔记本推到晓菲桌上,在晓菲耳边轻轻低估了一声,“帮我给林宇浩,别让别人知道了”,就赶紧出去了。
果真下课了陈梦都没有回来,林宇浩已经在收拾书包了。等他捧着篮球出了教室门,晓菲就赶紧追上去,看看边上没其他人,就把笔记本递给他说:“林宇浩,陈梦给你的。”
“跟班长说我感激不尽啊。”林宇浩把笔记本收进书包,说了句“我打球去了”,人就已经拐向楼梯了。
暑假里一直在期待分班结果。终于有一天,单晓菲打来电话说,“我在学校公告栏看到分班结果了。我在文C班,你在E班,佳洁在文A班。哎,居然没有和佳洁同班。”
“那林宇浩呢?”
“林宇浩,我看看。林宇浩,林宇浩,林宇浩在F班,在你隔壁呢。”
然后他们又聊了很多,电话看不出表情,听不出语气。陈梦很庆幸没能让晓菲看到自己的失望。最后她也就安慰自己说,这也没什么不好,隔壁班也是很近的。
一开学才发现A栋教学楼的布局有多变态。二楼三楼都是三个教室,偏偏在一楼设立了个自修室,占掉了一个班级的位置,所以一楼就是“A,B”,二楼是“C,D,E”,F班就被设在了三楼。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陈梦还可以去C楼找晓菲佳洁聊天,顺便透过C楼看篮球场的林宇浩打篮球。
高二E班保留了很多原高一E班学生,E班的学生几乎个个爱学习,高一就是段第一的班级。分班后学校统一实力,把最好的老师都分给了E班。赤练仙子第一天说的话就是,“如果你不想学习,我也是可以请家长过来,体面的把你领走的。”这个班级在其他班级基本都保持沉默的上课时间表现地甚是积极,却在下课时间一个个埋头答题,俨然把一个理科班读成了文科班。更恐怖的是那些平时不断跟陈梦说自己看小说看到通宵的学生考试成绩好的不行,于是陈梦就明白了这些天杀的孩子已经把课本当作课外小说一样表现出无限的痴迷。寝室里熄灯后还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学习的胖姐严重的打击到陈梦,以至于她在睡前翻着手机逛下贴吧心里都充满了罪恶感。
下午放学后,所有的人都会跑去食堂吃饭,那场面很是壮观,感觉像在闹饥荒的年代里抢粮似的。陈梦不想挤人潮,一般都会比同学们迟二十分钟再去,只是剩下可挑的菜式会比较少。每次教室里人走空后,陈梦就会摸上三楼,看F班没人就会去林宇浩的位置上坐着,看他写的作业,做的实验报告,以及无聊时留在课本上的涂鸦。每次逗留五分钟,陈梦就会迅速离开,生怕被别人看到。
陈梦已经不敢在林宇浩的桌上留下面包和水,相隔的教室减少了见面次数,少了的问候多了生疏。有时候陈梦和晓菲站在走廊聊天的时候看到林宇浩打篮球,满头大汗却兴致不减,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才终于不得停手,匆忙赶回教室就只能饿着肚子了。想必是他们的班长不像陈梦一样,能这么随意的给他一张张假假条。
学校里管的严,老师们给在校生和走读生制作了两种校牌,保安就是根据校牌区别学生,在校生不得出校。一盼到周末,陈梦就拿着以前以班长身份得到的林宇浩家地址,一路找过去。第一次绕了不少弯路,才终于在某条马路边找到了他的家。接下来就是有事没事就在边上转悠,希望能和林宇浩来个被安排的巧遇。可惜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过正面巧遇。有次看到他家门口有动静,陈梦就马上躲到了边上的巷子里。事后陈梦后悔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再一次让陈梦忽然亮起眼睛是在某节英语课上,E班和F班的老师是共享的,李莫愁在E班说F班的李佳宁作文写的很好,特意在E班朗读了一番。陈梦心里开出了一朵花,她多么希望李莫愁能在F班提到自己呀。自己的英语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就是不喜欢参加那些演讲比赛,写作比赛,每次李莫愁指派她去参加,她总是各种推辞,所以不讨李莫愁喜欢。自那之后,陈梦开始认真做英语作业,其认真度大有献殷勤求表扬之势。其他什么课都可以选择逃课或者走神小憩,但一到英语课,陈梦就挺直了背,也开始跟着那些积极回答问题的学生们尽量配合老师。
陈梦想,李莫愁多多少少应该要在F班提起自己来的,但是要怎样才能知道自己有被提起过呢。看来这个时候在F班培养一个值得利用的亲信是很重要的。同桌郑慧是走读生,听她讲起过,晚自习结束后她是和F班的几个女生一起骑自行车回家的。看来向郑慧下手是个好方法。为了节省时间,郑慧的晚饭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每次用餐结束后,郑慧就会约上F班的那几个女生一起去逛操场,以助消化。这也是难得的一点悠闲时光。
陈梦平时吃晚餐比别人都慢一拍,这几天却一改常态,跟着郑慧一并去食堂。逛操场的时候,陈梦就看到了那几个女生。其中有一个瘦瘦的,白白净净的女生就是坐在林宇浩前桌的,陈梦平时故意经过F班都会瞄上一眼,对这个女生很有印象。
“我叫陈梦。”陈梦平时不大主动跟陌生人介绍自己,这次这么干练简短的抛出这四个字,主要是想看看李莫愁是否有在F班提起过她。然而这几个女生似乎都没有听说过她,都只是象征性的介绍了自己,引得陈梦很是不快。
“陈梦,我感觉在哪听过。”那个白净女说。
陈梦喜上眉梢,却又故作矜持,表示很受惊的问了句,“真的假的啊。”
“貌似听林宇浩他们讲过,他们打完篮球回来,貌似经常有人会跟林宇浩说,你的陈梦班长
呢,怎么不给你送晚餐啦?你认识林宇浩吗?”
“怎么不认识,我们以前是同班的。陈梦跟林宇浩可要好了,上厕所都要一块去。”郑慧接了去。
“胡说什么,我们就是哥们。”陈梦面怒愠色,心里却乐的要命。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古时候宫廷里的娘娘们,心机重,演技好。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已经打听到林宇浩的事了。
这次的意外收获,让陈梦高兴了好几天。她马上坚定了要继续和那几个女生做朋友的方针,秉着不露声色不现痕迹的原则从侧面打听林宇浩。尤其是那个白净女,她可是重中之重啊。
和她们熟了以后,有时郑慧回家吃饭了,陈梦也会主动自己一人跑去跟她们逛操场。
升入高三后,每天做不完的试卷,陈梦也开始老实起来。放学后也按部就班的去吃饭,自习,做习题。原来每天都去逛的操场,现在也只有在周一做早操才会去一趟。只是晚上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陈梦还是会想想,林宇浩还有空去打篮球吗。
陈梦不是一个别别扭扭的姑娘,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高一期末递给林宇浩的那本英语笔记本,倒数第一页上赫然写着的一行话。陈梦相信他一定是有看到的,而林宇浩的未表态也就已经表明了一切。那句话压在陈梦心里很久,它就像暗夜里的一点光。本来陈梦想用这一点光去照亮黑夜,最后却是黑暗吞噬了一切,让心里仅存的可能也变成了绝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恋君知君不知。”
或许君不知,才是最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