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生有一天回来对毛毛说:“我想调回天陵县。”
毛毛说:“为什么?现在单小梅也追着你到华阳市了,她开门店你给找门面,她的生意有你出钱给赞助,你干嘛要回来?”
军生被毛毛说的哑口无言,但在心里他是个很小气的男人。虽然自己和毛毛的关系现在已形同陌路,但是要和毛毛离婚,他还是有所顾忌。因为他从自己变节的行为上,和来自亲朋、同学还有战友方面的压力,尽管他和毛毛已经谈不到了感情,但是要他离婚他还是不愿做出决定。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认为你单小梅能和我这样,那么和其他男人也会胡来,这是他不愿接受单小梅的根本原因。
虽然军生不说,但他调回天陵县的决心很坚定。毛毛看到这里,缓和了口气说:“在我和你的感情问题上,我态度一直很明确,绝不勉强凑活也不会为难你,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毛毛知道,单小梅那边对军生目前不会轻易撒手,因为她在经济上要靠这个解放军的大力支持,况且在精神上军生也给了她莫大的快慰,这是她在其他男人那里所得不到的。
军生还是调回天陵县武装部了。华阳市这么好的环境,由于他和单小梅之间的瓜葛,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本来毛毛还打算自己先调到华阳市,然后军生转业时也会随自己,到时候,在华阳市安个家,把儿子转到华阳市去读书。可军生偏偏就不按常规来,他根本不考虑正事,不想将来,只追求享乐而已。军生调回来的当天晚上,毛毛因为单小梅的事情,原本在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军生最终还是选择调回来,证明在他心里对单小梅还是心存芥蒂。但是毛毛想错了,她的这一点点安慰,在当天夜里便化为乌有。儿子星期天送回老家了,军生进家门的时候,毛毛正在给儿子洗衣服,军生进门在房间里先是转了一圈,然后坐在客厅里把电视机打开,反复换着频道始终却没有选择到一个满意的。他在客厅里坐卧不宁,毛毛问:“你吃饭吗?中午还有剩下的凉面。”
军生懒懒地说:“不吃,我在外面吃过了。”
毛毛说:“军生,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我洗。”
军生在沙发上把外套全脱了,但却不进房间拿干净的衣服换上,就又在沙发上半躺着,毛毛拿过军生的衣服开始洗,洗完后才洗自己的。九点半,军生的手机响了,军生高声接着电话并高兴地答应着,然后就从沙发上起来,跑进房子拿衣服穿上,跟部队里紧急集合似的,穿戴完走到卫生间门口,对毛毛说:“几个朋友让我去豪润酒店打牌。”
毛毛说:“都快十点了去什么酒店,多少年了我们才调在一起,第一天晚上你就要出去。”毛毛知道留军生在家里是徒劳,但是今天晚上,她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执拗劲,毛毛就是不愿军生出去。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可言,而且已经分居好几年了。但是今天晚上,她不想让这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出去。不管军生怎样软磨硬噌,毛毛愣是始终不吐口同意他出去。提到出去逛军生就很来劲,一会儿对毛毛说着软话一会儿叫嚣着,就是不见毛毛有反应。最后军生干脆说:“管你呢,我爱上哪就上哪去。”然后军生穿上鞋要开门出去,毛毛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敢走,你和我两地十几年了,今天是第一天调在一起却要出去,我这一天叫过的什么日子?你一天不是叫婊子勾引,就是让嫖客和赌徒缠着,你还有没有人心,有没有人情味?”
军生急于脱身,他不想理会毛毛的谩骂便开了门下楼,在楼下他还听见毛毛一边哭,一边数骂着,心想他已经做了最大的牺牲,在华阳市临回来的时候,他和单小梅见了一面,这次他们没有像往日一样翻云覆雨快活一番,而是因为单小梅不停的哭哭啼啼,军生就一再安慰着,单小梅哭了一会儿说:“你现在好了,调回天陵县和你媳妇儿子团聚去了,我怎么办?”
军生说:“你放心,就算我们俩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跟她和好,我的心始终在你的身上。”
单小梅听着军生的话,就一头扑进军生怀里,因为瘦小加上军生已经臃肿的大肚子,便更显得她的娇小妩媚。军生也被她弄得有些惺惺然鼻子酸酸的,眼里噙着泪水。看着单小梅哭的梨花带雨的落魄样,听着她那熟悉的娇里娇气的声音,还有责难。军生心里想:“我选择离开单小梅是不是错了,我很需要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我的人生才有快乐,生活才有激情,或许我把她想得歪了。”军生好容易和单小梅耳鬓厮磨,难分难舍地呆了一天回到家里,他本来就很矛盾,现在见毛毛这么不知见好就收,他的无名火一下子窜上了头顶。他没有出院子大门,而是折回身,上了二楼开了防盗门,一进门,就攥着正在洗衣服的毛毛的左胳膊,厉声问:“你骂谁呢?”
“我就骂你。”毛毛也不甘示弱。
军生断喝着:“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立马往毛毛头上一把打过来。
毛毛一看这么些年了,和军生已经到了要离婚的地步,也不知道吵闹多少次了。无论是自己把军生怎样骂,因为军生背叛自己在先,所以从没有发生到军生要对自己动手的地步,可今天军生对自己动起手,一定是姓单的婊子给他灌了迷魂汤。
毛毛就大声地哭骂:“你******,你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货,你还有脸打我。”毛毛也抡起双臂,开始没头没脑地往军生身上打,并骂到:“你有种今天打不死我,我就打死你,打死一个另一个的罪孽也就满了。”军生被毛毛这么打着就还了几下,到后来看见毛毛拼了命,他便不敢再打了。只是用双手攥定毛毛的一双胳膊,两个人在地上扭做一团。毛毛被军生这么困着但她已心如死灰,双手动不了她就把头往墙上一下下猛撞。军生开始没挡住,后来干脆靠着墙,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毛毛的头,嘴里不断地喊:“毛毛,不要这样,是我不对不该打你。”毛毛挣扎的有气无力的时候也瘫软了下去,军生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毛毛,跑进卫生间,拿来湿毛巾在毛毛脸上不断地擦着,毛毛别过头反复挣扎着不去看他。军生把毛毛扶着靠在墙上,过了一些时候她抱起浑身被汗水湿透,软的无力的毛毛放在毛毛和儿子睡的床上,然后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毛毛这时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她躺在床上想着儿子,想着自己的爸妈和姊妹,她在心里对他们诉说着,因为自己挨了打羞于见大家,从今往后,她只有独自心酸和承受不幸了。
当毛毛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房子里,军生是昨天晚上走的,还是今天早上出去,毛毛无从知道,总之军生又出去了。十点钟的时候,毛毛从床上起来到卫生间擦脸,额头上有个包,毛毛找来瓷碗一下下给自己沿着。那个包小了一些,想到儿子下午要回来,家里没菜了,得上菜市场去买菜。可两条腿软的走不动,就到院子车棚里骑上自行车。买完菜毛毛放下自行车,就坐出租车来到瑞陵后山上,她一直以来,只想坐在后山上大哭一场,虽然瑞陵背后人迹罕至,但在蓝天绿地中,她只有默默流泪,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她才回到娘家,儿子刚好在那里,听妈妈说是军生把孩子送来的,军生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妈妈见了毛毛就焦急地问:“毛毛,军生说你没在家,你今天一天上哪去了?”
毛毛说:“我没干什么,只是出去转了转。”毛毛平时除了工作几乎从来不出门,妈妈听了简直有点意外,就说:“我问军生你去哪了,军生也说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毛毛故作镇定地说:“没有,妈妈,真的没什么。”然后就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其实,毛毛被妈妈这么一问,她早就难受极了,但还是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娘家一直呆到和儿子吃了晚饭,毛毛母子就回自己家里了。回到家,儿子在客厅看电视,毛毛就回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军生不知道又上哪里去了,这个家里没有了他,毛毛反而觉得自己和儿子两个倒很清净,有了他就有生不完的气。所以他又几天几夜不回家,毛毛就和儿子这么安静地生活。
一天中午,姐姐打电话,让毛毛中午接儿子和她去外面吃饭。这些年,姐姐就一直这样隔三差五,请毛毛母子吃上一顿中午饭,给外甥改善一下。毛毛早晚还是挺勤快地给儿子做饭,从来不让儿子在校门口买着吃。只有中午的时候,一是毛毛忙,二是母子两个的饭毕竟不好做。今天姐姐让她们去吃鱼,这家川味的鱼做的好吃,也是儿子最爱吃的。
儿子吃的津津有味,姐姐给孩子盛了一碗鱼头汤后,就问毛毛:“妈说上个星期天你不在家,是不是和军生又闹别扭了?”毛毛一听就没说话。
姐姐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怕妈担心,那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毛毛噙着泪,紧挨着姐姐小声说:“他打我了。”
姐姐听了气的眼睛瞪的老大,急切问:“他为什么打你?”
毛毛示意姐姐看了一下儿子,姐姐就凑到毛毛跟前,毛毛说:“他调回来的那天夜里就要出去逛,我不让他出去顺口骂了几句,然后他都走到楼下了,却又返回来便打我。”
姐姐一听就气愤地说:“他简直不是个东西,他凭什么打你?就凭你骂了他几句?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可谁也没把他怎么样。”
姐姐气愤之极,又不想让妈妈知道生气。于是在下午下班以后,她让毛毛到她住的地方来一趟,同时也打电话叫来军生,毛毛先到,军生到的时候,姐姐正在洗餐具,看到军生来了,她憋了一下午的气,冲着军生恼怒着说:“毛毛说她星期天一天不在家,是因为她心里难过你打了她,她没处去就上瑞陵在陵背后呆了一天,你为什么打毛毛?就因为毛毛气不过骂了你几句吗?我过去跟你姐夫也打架,那是因为我的脾气不好,还有我在家务上也不大勤恳。可毛毛呢?我不敢说我的妹妹有多优秀。可她是我们姊妹里面脾气最好,和我比起来也是最贤惠的,你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谁都没把你怎么样,毛毛只骂了你几句,难道就要挨你的瞎打吗?”
军生没有言语,他也没有理由反驳姐姐,姐姐继续说:“告诉你,这次你打毛毛是头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要是你今后再打毛毛一次,其他人知道我不管,反正我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你,我打不过你,也非得叫几个人卸了你的腿不可。”
毛毛看姐姐严厉的样子,默默走出厨房来到外面。过了一会儿,军生从里面出来看了毛毛一眼,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姐姐叫来毛毛说:“听姐说,以后别骂军生免得挨打,还有,我已经给他郑重打过招呼了,只要你不骂他,我想他再也不敢打你了。”
毛毛答应着姐姐,因为儿子已放学在家,她就告辞了姐姐往回走。路上,毛毛这几天来的委屈,这会儿已经平息了好多,原以为没人敢说军生,就像自己娘家妈妈和哥哥弟弟那样,唯恐影响到军生对她的态度,所以大家只好强忍着。可姐姐向来就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她才不理会军生有多横,她说得到就做得到。
其实,军生不调回来还好,可调回来以后没日没夜的在外面逛,根本不着家,让毛毛更是生气和难堪。他给自己花了一万五千元买了一辆皇冠小车,他除了逛和赌博外再就是修车,军生可以整天整夜泡在汽车修理厂,甚至到了后来亲自动手修,今天换个零件几百元,明天又坏了再修,这型号的车已停止生产几十年了,车的零件几乎市面上找不到。车子经常开锅,一次,发动机烧了,他就接二连三往西安跑,也没找到发动机,就托经销商在广州那边,托运回来一个七八成新的发动机。他如获至宝,就越发对他的这辆该报废的车子上心了,战友和同学都劝他卖了车,这样开着实在是不划算,还不如买辆新一些的桑塔纳开上。因为这车太费油了,跑上一天少说也要三百多元汽油,毛毛就对军生说:“你把那车子卖了吧,不说你已经花过了它价值的好几倍修理费,单说它加油,就你一月的工资远远不够,不说经济账,就说你一个干事开着辆车,在武装部里进进出出,影响多不好。”
军生强辩说:“一辆好车少说也得好几万元,我能买得起吗?”
毛毛说:“其实是你根本就不用开个车来回上班。”
军生断然说:“要把车卖了,我才不干呢,我可不想走路。”
毛毛不再和他理论,看着他现在胖的跟个将要生产的孕妇一样的身材,毛毛就在心里感到一阵阵厌恶,也在人面前感到很难堪。军生开着车,经常带上那个专门陪他赌博的同学去赌博,可是当毛毛要钱的时候,他往往就诉苦:“车都没钱加油了,只剩这几十元了。”军生就是这样,包括家里的电脑,他也是花几百元买台旧的,每次光电脑启动就要将近半个小时,不但不好用,而且军生在等待中骂来骂去,最后还落个心情不好。
有的时候,军生就在深夜拉上那一两个女同学去宝鸡,下华阳市。不是拜访同学就是专门去娱乐,毛毛和孩子没有坐过一次军生的车,因为只要车子能动他就肯定不在家。
有一天,毛毛和文秘两个人在办公室一面值班,一面练毛笔字。儿子学校放假,也和毛毛上单位来找亚军的孩子去玩了,这时,军生就从外面嬉皮笑脸进来了。毛毛一看没说话,军生就说:“我和我们在省上的同学,去宝鸡逛了两天,玩得可开心了。”
毛毛正在写字,就随口接过话说:“你整天和你的战友、同学在一起,人家都好好的干工作,可你呢?再说人家请你十次,你也得回请人家一次吧,这样整天吃喝有什么意思?”
毛毛的话音刚落,军生就站起来抄起一个板凳朝毛毛扔过来,板凳砸在了毛毛身体右侧,等毛毛和文秘站起来的时候,军生又一拳打在办公室的会议桌上,立刻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碗大的洞,毛毛看军生这么在自己的单位撒野,就扑过去想制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军生被毛毛拉着后,就挥动拳头打在毛毛头上,拳头像雨点般落下来,文秘急的一边大叫一边拉着军生,可是由于他个头低,夹在两个人中间使不上劲,军生的拳头还在打着,局长没在,卢局长和大家闻声赶来拉着军生,两个人已经扯到院子里,卢局长和大家拼命拉的时候,被小砖块绊倒了跌坐在地上。他不顾自己,马上从地上起来又来拉军生,军生打累了才住手,大家被他也搞得气喘吁吁。艺校的学生正在上课,也在局机关外面围了一个大圈子看。儿子闻讯跑来在办公室的门口,在门帘后面,蜡黄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幕,文秘媳妇走过来心疼地说:“看你们把孩子给吓得成啥了。”
毛毛一边做着徒劳的反抗,一边哭骂嗓子都哑了,当军生住了手的时候,卢局长骂道:“你还是个军人,你还是上过学受过教育的人,有你这么打媳妇的吗?”军生一句话也没说,拉起吓傻了的儿子出了局机关。
卢局长让司机先把毛毛送回娘家,然后叫出纳找人把桌子上的洞给修补了,再把撕烂了的门帘及时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