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点的是2000年吧,打算在这里建楼房,土地还未翻新,附近便发生多起妇女走失、莫名其妙死人事件,家禽还会赶至此地集体自杀。”影先生接着说。
“之后请来数个风水先生,都说此地是伍子胥按照河图洛书布置的三元不败之位,绝不可轻易更改,于是又按照原来的构造重建,当做湿地公园和林地开放。”影先生煞有介事道,“一旦恢复原貌,怪异事件也就停止了。由于道路百转千回,容易迷失,只在清晨会有人进来锻炼身体,也只是在迷宫入口处,不敢深入。”
“我觉得,改造此地一定妨碍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发生的怪异事件只是人为的罢了。”林翡绯还是觉得风水一说太玄乎。
“风水这东西,信不信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影先生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并没有在意,也不多解释什么。
“说了那么多,这里到底是不是按九宫五行位布置的?我们到底该怎么找到中宫位置?”那多插话道。
“哇,那多,你少有的把话题引向正轨。”林翡绯深感意外道。那多甩甩头,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大体上是的,但是伍子胥布下的阵法比较特殊,中宫被后置了。”影先生说,“之前你说猫属金,是不对的,猫是属木的,之所以猫会出现在金、水属性的区域里,就是中宫后置、五行散乱的结果。”
“好了先生,你就给指条通往中宫的路吧。”林翡绯制止话题再度被带远。
“好啊。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往中宫去。”影先生问道。
“你带路往中宫去,我们边走边说。”林翡绯提议,那多表示赞同,于是影先生带路,三人重新步入正轨。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千万不能让藏象比我们先找到龙钟。”听完林翡绯述说的来龙去脉,影先生眯起眼睛说道,此时樟树林立,显然是回到了木属性的区域。
“虽然翡绯不感兴趣,但我还是想知道这迷宫究竟遵循着什么样的路线、规律。”那多的心还是牵挂着这点,“反正我们也正在行径,谈话不会影响进程,先生你就说说吧。”说罢他又偷偷看了林翡绯一眼,林翡绯哼了一声,说道:“我没意见。”那多大喜,赶紧向影先生求教。
“你听说过掐指一算吗?”影先生忽然问道。
“电视剧里看到过,大多是算命先生用的,哦,还有刘伯温也用过。”那多回忆道,然后伸出右手学着电视里那样掐弄起,大拇指在另外四个指头上轻点。
“根本不用点小拇指头。”影先生生气地将那多摆弄的右手一掌拍下,那多下了一跳,手腕处火辣辣的。
“真正的掐指一算是把九宫格的九个格位移植到中间三根手指上,大拇点到哪里就代表了星宿飞伏的方向,行话叫九星飞伏。”影先生说道。
“那什么……”那多听得有点不知所以,挠挠头皮说道,“你还是说通俗点吧,或者,像龙书一样把路线图画出来?”说罢,林翡绯已经给影先生递上纸笔。
“画了你也看不懂,你就听,听懂多少算多少,也不靠你来走出这迷阵。”影先生没有接纸笔,“这个迷宫看上去复杂,大致可根据后天八卦分为九块区域,除了中宫属土外,乾位、兑位属金,巽位、震位属木,坤位、艮位属土,坎位、离位分属水、火。它们彼此不相联,区域与区域间被怪石乱林里包围,形成许多条岔路交错联通,→代表通往正确方向的唯一岔路。我们从乾位出发,找出每一条正确岔路,根据乾→兑→艮→离→坎→坤→震→巽的顺序,最终到巽位,由于这里中宫后置,巽位的东南岔路就通向中宫。”
“我还是放弃吧……”那多最终讨饶。
“原来是这样。”林翡绯点点头。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正在正东的震位上,接下来只要选择东南岔路找到象征木属性的巽位,最后朝东南岔路走就能进入中宫。”影先生胸有成竹道,他的面前出现了三条岔路。
影先生负着手,首当其冲朝东南岔路走去。
“木属性区域相邻又是木属性,这里我好像来过。”那多看着周围伟岸的樟树林说道。
“的确来过,只是你最后选择退回去,而不是向前继续选择岔路。”影先生说。
“话说回来,找到龙钟,我们又如何确定哪样东西是其数呢?”林翡绯忽然提出问题,“我们只知道那是件让人失去紧张感的东西,却不知道具体形态。”
那多说:“其实我倒想起一件东西,翡绯,还记得我们在地宫铁匣子里看到的关于气数的账目本吗?”
“当然记得。”林翡绯回忆道,“一本灰黑色封面的册子。”
“上面提到过一枚会变色的戒指。”那多继续提示。
“戒指和紧张感有什么关系?”
“翡绯,你联想一下嘛,我们小学时候不是有一种吃的膨化食品?包装袋里会赠送一枚戒指……”
“戴在手指上会因主人情绪而变色的戒指?”林翡绯忽然想起来。
“不错。我猜龙钟拥有的气数就是变色戒指,戒指变色不是根据自己的情绪,而是对方的,对方被戒指触碰到时带有什么情绪,那种情绪或者说感觉就会被带走。”那多接着说。
“龙钟是打手,对手被殴打时带有的当然是紧张、恐惧的情绪……”林翡绯思考着,嘴里念念有词。
“而且,戒指是戴在手指上的,龙钟出拳时戒指自然会与对方身体接触。”那多说,“所以真正让人遗失紧张感的并不是他的拳头,而是拳上的戒指啊!”
此时已过了下午四点,阳光开始呈现出一些血色,由樟树林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整片树林仿佛罩了一层橘红色的薄膜。
大量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回归林地,再加上有微风来袭,林子里一时间充满了生机,满世界的风吟鸟唱。
然而,一声长鸣无端响起,打破和谐的氛围,那是人发出的痛苦嚎叫。紧接着传来撞击树木的响声,每撞一下,都会引发樟树林深处的一小阵骚动,群鸟再度从树梢间飞起,焦急的在樟树林顶盘旋着。
“有人。”影先生停下脚步,警觉地看着前方,皱纹像叶片上的脉络一般在他额头铺开。
“是谁,藏象?”那多尽可能的放轻步伐,弯着腰猫向前方,除了树影看不到任何东西。
长鸣声过后,是嘈杂的说话声。与其说是说话,更是像在勒令、威胁。那多、林翡绯蹑手蹑脚的,斜向移动着步伐探视林地内部,眼前的树影像单独的帷幕一般,一个个缓缓拉开。
距离那多一行人七八米左右的樟树林深处,有一个少年低着头栽倒在树旁,他刚想依靠着后背的樟树休息一下,立刻又被一条粗大的臂膀抓起,随意地扔了出去,拦腰撞在了另一棵树身上。
是龙书!
那多看了林翡绯一眼,两人立刻认出那个少年就是之前甩开他们的龙书。此时的龙书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玩偶,被那只手臂肆意欺侮着。在一次头部撞树过后,他彻底的瘫在地上,浑身抽动着再难站起,像极了断了线的木偶。
树影移动,那多看清了拥有粗壮手臂的男人,竟是风海。风海的额头上还保留着之前电击摔倒,被尖锐杂草割开的长长伤口,而在风海的背后,则站着观战的牛塘和马湖。马湖悠闲地抽着烟,看着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龙书,轻轻地揉着手腕。
“风海这么快恢复了。”那多轻声地在林翡绯跟前说,“不但恢复,还追赶上了藏象?”
“你不是还担心他死掉吗,这下放心了。”林翡绯说。
“翡绯你就别取笑我了。”那多尴尬道,继续看着前方,“你说龙书怎么会被他们逮到?”
“被逮到也活该,谁让他要一个人行动。”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藏象怎么会认识他。”
“他们一定事先对龙家做好了调查。”林翡绯整整马尾辫,“或许和我们一样,也进到龙书家里,看到了照片。”说话间,马湖出拳在龙书腹部补上几拳,质问他龙钟所在的位置。龙书只是大声地叫嚷着,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先生,我们怎么办?”那多说着往后看去。
影先生交叉着双手靠在一棵樟树后,冷笑道:“不管他,我们走自己的。”
“不行,不能见死不救。”那多叹了口气,尽管他很讨厌龙书,但关键时刻他并不愿放弃龙书。
因为一旦放弃,或许就放弃了那条生命。
影先生回过身诧异地看着那多:“救出他让他接着敲诈你们?”
“那多说的对。”林翡绯对影先生说,“你想过没有,现在龙书在藏象手上,藏象如果拿他做人质和龙钟做交换气数,我们就算先到了中宫找到龙钟,也没有什么意义。”
影先生眼珠缓缓移动着,似乎觉出了林翡绯话的道理。
“所以,现在找到龙钟已经不是终极目的。”林翡绯侧过脸看着影先生。
影先生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到那多身旁,以一颗粗大的樟树作为遮挡,探视着龙书的情况。
“这样就对了,我们得想办法救出龙书。”那多轻声道,看看身边的林翡绯,“翡绯这么沉着,一定是已经有了办法。”
“不错,办法就是让你去‘劫法场’。”林翡绯说,递上电击器。
“你再想想其他的……”尽管紧张那多还是没有失去智商,不假思索推开电击器。
林间的橘色薄膜已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变淡,光线越来越暗,林中的颜色开始变为暗紫色。夕阳落到了西边地平线之上,被樟树林遮挡,夏末的暑气也被林间的樟树全然吸收,伴随着林风的到来,樟树林中有种沁人心脾的清爽。
然而龙书全然无法体会这种清爽,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疼痛难忍。马湖又一拳轰在他小腹上,他深感自己的胃已经扭曲痉挛,喉头泛出阵阵酸味,浑身蜷缩着躺在地面上。
“小子,我那兄弟手黑,怕你承受不起所以我亲自动手。”马湖说着看看身边的黑脸风海,而牛塘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要你带我们找到你二哥,我们会和他好好商量。”马湖接着说。
“我真的不……不知道他在哪里。”龙书手撑着地,将口中带血丝的酸性秽物吐在地上。
“你还想蒙我,要是不知道,你干吗急着把纸片吞下去,难不成还要我们切开你的腹看看吗?”马湖被彻底激怒了,一把夺过风海手中的刀刃,猛力地朝地面一插。
龙书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人直接从地面上窜了起来,好像置身于烧红的铁锅里一样,双脚左右左右急剧互换点地,远看还以为在跳踢踏舞,边跳还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刀刃被插在了地上,入地有两三公分深。
马湖的刀刃并没有伤害到龙书,或许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
这里的土质虽然不像外面那样坚硬,拿刀巨力往地面刺去,能入土这么深也是不易的。那多暗叹马湖的臂力惊人。
看着他奇葩的演出,马湖只是干净利落地,再给了龙书一记重拳。龙书如小丑般夸张的动作终于在马湖的帮助下结束。
力道吃在龙书的脸颊上,龙书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上半身倾斜,好像要脱离下半身飞出去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加速迈动,这一加速小腿正好被插在地上的刀刃带到。
龙书大叫一声倒地,捂着受伤的腿惊慌地长嘶,血红的长痕由小腿直到脚踝,他身体剧烈地扭动着,灵魂仿佛要挣脱躯壳而出。
“自己弄伤的,还要演?”龙书越是这样,马湖越发憎恨,俯身抓起龙书衣领,另外一只哑铃般大小的拳头重重落在龙书的腹部。龙书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身子彻底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翡绯,快想想办法啊。”那多十分着急。
林翡绯没有说话,手遮挡在额前挡住眼前的惨状还不够,干脆闭上眼,鬓角的发丝上挂着焦虑的汗珠。
“喂,别装死。”马湖蹲下拍拍龙书的脸颊,昏迷的龙书没有任何反应。
“头儿,是真的昏过去了,给吓的。”牛塘用手指撑开龙书眼皮,看了看说道,谁知马湖忽然给了牛塘一巴掌,牛塘也不敢多问,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动。
“昏个屁!”马湖上了火气,“咱们干这行多少年了,连个小鬼都搞不定还混什么?”
说罢他看看手上带血的刀刃:“老子现在就把他的腹部切开,看他再装昏。”
“头儿,这不好吧,万一给弄死了,线索就断了……”风海插嘴道,却被牛塘制止,让他噤声。
马湖此时已经失去理智,解开龙书衬衫的扣子,沾点口水在他腹部上画了一个标记。龙书安然地躺在地上,对此毫不知情。
“先生,怎么办啊!”那多用力挠着自己腹部,好像自己的腹部被画上标识一样。
“死了也好,就不担心被当成人质了。”影先生说。
“翡绯!”指望不上影先生,那多只好向林翡绯求救。
“说了‘劫法场’,你不愿去,只得我去。”林翡绯手中已准备好电击器,电击器上湿湿滑滑的,全是她的汗水。
“不,那还是我去吧。”那多要去抢电击器,“我可不想看你被抓。”
“放心,我去‘劫法场’和你去,结果不一样。”林翡绯眨眨眼睛,风吹拂过她的发梢,瘦长的脸蛋格外好看。
“还不醒?”马湖拍拍龙书苍白的脸,像是在下最后通牒,然而龙书仍是一动不动。马湖摇摇头,一瞪眼,握刀的手已经扬起。
完了!
那多在心中惊呼,把脸重重埋到树身里。林翡绯紧紧握住电击器,狠狠心便要冲出去。影先生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林子里发生的一切,表情仍然那么平静。
铃铃铃--
是手机铃声,天地之间此时只剩下手机铃声敢肆无忌惮地打破沉寂。
马湖的扬起的手停留在半空,看着一个方形的东西从龙书口袋中漏出来,掉在泥地上。
“老大,手机罢了,我帮你按掉,你继续。”牛塘弯腰便要去捡那手机。
“嗯?慢着。”马湖扬起手示意牛塘别动,牛塘果真听话的弯着身子僵在那里。马湖再度蹲到,斜眼看了一下龙书的手机,发现液晶屏上显示着二哥来电的字样。
“是点子。”牛塘说,“点子来电了。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
“算他走运。”马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看了眼昏迷的龙书,将手中的刀刃随手一抛。牛塘赶紧讨好地上前接住,赔笑似地报以头儿马湖一张笑脸。
“龙钟不是一直关机么,怎么这时候来电话?”不知道该欣喜还是悲哀,那多侧过头对林翡绯道。喜的是林翡绯不必去‘劫法场’,悲的是龙钟即将凶多吉少。
“他以为自己摆脱藏象追踪,所以开机和龙书联系。”林翡绯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她的神情比刚才还要严峻,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喂,我是中午和你交易的人。”
林子那一头,马湖接起手机,边抽烟边等待着电话里的反应。
龙书手机的扩音器有问题,电话一直处于免提状态。那多只听到手机中传来急促、愤怒的吼叫声,显然手机那一头的龙钟已经慌乱,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等到电话那头的“暴乱”平息,马湖才又将耳朵靠近手机,似乎完全不需要知道龙钟说了什么:“你弟弟现在我手上,你最好快点出现,我们现在在……”他悠闲地说,然后把周身所在的地理状况描述给龙钟听。
“十分钟之内,过期不候哦。”马湖不等龙钟回应,立刻按掉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龙书身旁。
此时的龙书有了知觉,嘴巴微微抽动像是在说什么。他的小腿还在流血,嘴唇发白,身体非常虚弱。
“风海,替他包扎一下,现在他有用了。”马湖踩灭抽完的烟头。风海替龙书脱去衬衣,卷成绷带装紧紧缠在龙书小腿上,龙书手掌吃痛,再度呻吟起来。
此时此刻似乎进入了中场休息,龙书还是倒在地上,风海黑着脸站在树下,眼睛死死盯着龙书,牛塘替马湖点了一根烟,然后开始手机计时,每半分钟都会讨好似地向马湖报告一次。牛塘每次开口,蹲在一边的马湖都会默默地用刀在地上划上一道深痕。
当地面上本该出现第十七条痕迹的时候,马湖停手了,说了句:“他来了。”
但见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从林间走出,身上是那种穿西装里面的白衬衫,缓缓朝藏象走来。那多眯起眼睛审视那人的容貌,正是照片上的男人,龙书的二哥龙钟。
龙钟衣衫褴褛,身上的白衬衫像是因为斗殴而被人撕破一样,挂满了破裂的布条。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眼神仍然无畏,狠狠地盯着藏象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