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如白昼般突然亮起来的院子仍然没有发应过来,这时,就像变戏法一样,舅舅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很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姥姥这里的村民,他们站在门口看着我指指点点,有惋惜有嘲笑有震惊,有人说
“白天还刚见了面呢,还很好的喊我姥姥呢”
“这可怎么办啊,她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这也太吓人了,好好的人突然就疯了,一点预兆也没有啊”
“这是脑子病,哪有什么预兆啊,治不好的,唉,这就是命啊”
我突然想到程灵和我的对话
“你亲眼看见了?好啊,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杀了人”
“还需要什么证据,那里的尸体就说明一切了”
“那你把它挖出来吧”
“你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杀人了是吗”
“我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没杀人,而是你疯了,开始自想自说了”
她做到了,她向所有的人证明了她没有杀人而是我疯了。
我呆滞的表情暴露在了这亮如白昼的夜晚和所有围上来的人们,我想此刻的我更像一个有病的人。
尽管如此吵闹我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大脑仍处于混沌之中,直到蓦然间响起的那刺耳的鸣笛声,它划破了整个夜晚。
然后人群被突然闯进来身穿白衣的人冲散了,他们表情严肃的直冲我而来,我终于清醒,在有人抓住我的时候我开始挣扎,是拼命的挣扎,所有的理智冲散,我和所有的病人一样的想法,不想被带走。
可是再怎么拼命我也是徒劳无功的,或许他们也忽略了我的力气,一开始只是两个人上前,后来直接四五个一起围上我把我压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放开…。”
“准备镇定剂”
有人冷声打断我的呼喊,然后有人挽起我的袖子,有人拿出针管,我看着他们有条不禁的进行,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我看向骚动的人群多么希望有人能阻止这一切,能有人救我,人家都说在这种无助的情况下,往往想到的是最重要的人,我不是,我害怕到什么人也记不起来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希望有人来救我。
我突然看到了人群里站着的程灵,她平静的看着我在挣扎,她把手机放在耳边维持着刚才打电话的动作,我才发现手里的手机一直攥在手里,电话还是通着的,对话的那面就是程灵。
我知道这都是她的阴谋,这都是她安排的,她真的要把我推向万丈深渊,我是那么的为她着想,她就是这样对我的,一股怒意直冲脑顶,我抬步就想过去,却在迈出脚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液体滑进血液里,我脑袋里嗡的一声,迈出的脚步生生的停在那里,我看着人群里的程灵,视线不知是不是因为泪水而变的模糊了,身后的医生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看着程灵想要过去却感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想要说话也说不出口,我摇摇晃晃的向着程灵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再也抬不起脚了,两步而已已经消耗了我全部的力气。
我死心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了,我放弃。
我不甘的跪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涣散,我看着程灵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心脏,它开始跳的慢了,我变的不能呼吸,我扶住心脏直接坐在了地上,身后的医生有人担心的说
“她怎么了?”
“只是反抗意识太强了,没关系”
我眼前真的模糊了,我很累了想睡觉,有人冲了进来他抱住了我,通红的双眼心疼的看着我,我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我吃力的让自己睁开眼看着他,我想要叫他的名字让他带我离开,却也只能是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我看到了医生围了上来,他们把我拉离那个人的怀抱说
“她现在很危险,我们需要带她去医院”
我只能在意识里笑一笑,我危险吗,我一点也不危险,而且我很清醒。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身上穿着淡蓝的病服,四周洁白的墙一尘不染,一个大大的窗户,玻璃是特质的钢化材料,坚不可摧的样子,好像在说,休想从这里出去,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是一个桌子摆在对面还有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盆绿色的盆栽和一个本子一支笔,其他的没有了,连喝水的杯子也只是一次性纸杯。
我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不觉得笑了一声,我最终还是来了,接受了这种特殊的待遇。这是程灵给我安排的归宿,她说过,我的改变由她来决定。
门从外面打开了,年轻的护士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我后,就直接递给了我要吃的药,我看了看门外站着像是在考察我的四五个医生们,什么也没有说接过了药,护士把水又递给我,我右手拿水左手拿着药看向她,她给我做了一个仰头吃药的动作,我按她的示范乖乖的吃掉了药,我知道我越是反抗他们只会以为我病的越严重。
护士看着我,我看着她,我马上明白了她什么意思,我张嘴给她看,她检查了这才放心,然后拿过我手里的杯子就要走了,我忍了忍还是叫住了她
“护士”
她回头看我,并不打算说话,或许对这里的病人都是这样的,但我不是啊,就算所有的人以为我是病人,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所以受到这样的对待心里难免是有些反抗
“我也许是病了,但我不是傻了”
她听我这话,终于做出了个表情,尽管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不管你是病了还是傻了,来到这里都一样,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她走回来,把我胸前的挂着的牌子翻了个面,我低头去看,上面写着“332号精神分裂症患者,病因妄想症”
“我也不是没听说过你,作家嘛,但也是一样,别以为自己比在这里的患者高一个档次,像你这样的人来这里的我见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老老实实的听医生的话,你还有机会早点离开这里“她停顿一下想了想“你可能不记得你自己昨天晚上的狼狈了,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还是我把你抓来的呢”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了,对我说
“对了,我不是护士,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狠狠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我怎么了,怎么了,我有说什么吗,我狼狈,我狼狈是我愿意的吗。我可是病人,有她这么当医生的吗。
她走出去后对着门口的医生们一边指着病房里的我一边比划着什么说着关于我的情况,我猜她肯定在说,这个病人病情很严重,需要严加看守。
医院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特别是我这种医院,特别是我这种病情,特别是我又是个正常人,所以呆了三天我简直快要疯了,我每天只能坐在房间里,无聊了你就睡觉,睡醒了你就坐在那里继续无聊,还要喂我吃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药。
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医生答应我可以出去通通风,但是还要有人在后面跟着,我反抗说,我是病人不是犯人,我的主治医生还是一那套理论回答我,你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就算是出去,也只是去医院里那个自制的小花园里溜一圈,我才溜了十分钟跟在后面的人就接到通知,带我上去。
当我回去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灵。我才来了三天,按理来说是不允许探视的,但是程灵却可以。
我走进去看向她,也只是一眼的对视,程灵瞬间就落下了眼泪,我无动于衷看着她演戏,跟在身后的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担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康复”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着她们,程灵感激的看了眼医生,
“请一定要治好我姐姐”
医生点了点头出去了,我自顾坐在床上,我可能受到了这医院的感染,感觉自己真的像个病人了,走了这么几步我竟然有点累了。
程灵走到我面前蹲在我脚边握住我的手
“姐,你还好吗”
“治好了我,你会让我出去吗”我问她
“别这样好吗,我也很心疼你啊”
我抽开她的手,不去看她虚假的模样,我落到这个地步不都是拜她所赐吗
“你放心姐,等我的电影一上映,我就带你出去”
“程灵,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疯了的时候,只有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程灵收起脸上的表情冷下面孔,她抬头看我
“你真的想闹的鱼死网破就甘心了,你不希望我成功吗”
“就是因为我太希望你成功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就再委屈一阵子吧”
“然后呢,这件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你没杀人?”
“是,我没有,这一切就都会过去,我可以演你写的剧本,你可以只为我写剧本,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犹豫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本来就是蹲着的,我这一巴掌直接让她倒在了地上,我噌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我最寒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你现在的冷酷无情,你连杀人都不放在心上,你还有什么良心可言,为了你自己你什么都做得出来是不是,那你还算不算是个人,你怎会变成了这样,是什么让你变的这么可怕,你要做事没有错可也要做人啊”
“可是我更要生活啊,我没有你那么清心寡欲什么也不在乎,我活在这个社会上就要顺应它的发展,做都做了,后悔忏悔的已经没用了,我只想让自己做过的事变得更有价值”
我痛心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是我想的太好了吗,是我的要求太理想化了吗,可是,我们是人啊,程灵现在她…。。
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最后是我被愤怒击垮,我抬步就要过去,我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既然她执迷不悟我就要好好教训她,替所有关心她的爱她的人。
我这边刚要行动外面已经冲进来两个人拦住了我,主治医生看到倒在地上的程灵很愤怒,她指着我就说
“332,你想干什么”是的,她现在根本就不叫我的名字,在她眼里,我只是个代号的形式存在着。
她扶起程灵,看了看她的脸“你没事吧,你还是先离开吧”
“我想再和我姐说会儿话”
“我不想和你说”我一口拒绝“离开我的视线,我连看都不想看见你,趁我没真的疯掉之前,离开这里”
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332,你冷静一点,不然我们可要准备镇定剂了”
我尝过镇定剂的苦头,当即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坐回床上。看我老实了,主治医生这才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对程灵说
“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在外面看着”
程灵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又转向病床上的我
“姐,你自己明明没有挖到尸体,为什么还要坚持说我杀了人呢”
“因为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我杀了人,埋在舅舅家的院子里,这说的通的吗,就算我杀了人我为什么埋在那里,我就不怕被发现吗,我难道要陷害舅舅一家吗,还有我杀了谁,林莫亚吗,你看见了她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事情,不然的话,为什么你说我杀了人没人相信而我说你疯了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呢,你真的是看见的吗?你不是去挖过了吗,那里什么也没有啊,树底下那崭新的泥土根本从没被人翻动过,你应该也清楚啊,不然那天晚上你也不会那么慌张,你一直说是你看见的,你有没有想过,姐,或许是你真的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