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潘金莲与西门庆的奸情暴露后,武大来捉奸,王婆大喊报信,武大被西门庆踢中心窝,口吐鲜血。当西门庆得知武大的兄弟是武松时,像掉进了冰窖里,王婆反倒冷笑西门庆遇事就慌了手脚,此时,王婆倒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气概”。王婆出了一条“斩草除根”之计,由西门庆出砒霜,却教潘金莲下手,毒死武大。西门庆弄来砒霜后,王婆颇有心得地教潘金莲如何下药,如何灌药,如何不让人知,如何销毁罪证。讲这番话时,她显得十分老练和轻松,王婆的残忍由此可见,而潘金莲却在王婆的教唆下成了杀夫凶手。武大被毒死,王婆极为老练自如地帮潘金莲料理完后事,便回去了。第二天一大早,西门庆来问信时,她还提醒西门庆去分付负责验尸的何九叔不要看出什么破绽。武松回来了解到事情真相后,喝令潘金莲和王婆跪在武大灵前,并杀了潘金莲,将她的心肝五脏供在武大灵前,而王婆由士兵羁押在楼上。后来武松斗杀西门庆后自首,王婆也终难逃“生情造意,哄诱通奸,立主谋故武大性命,唆使本妇下药毒死亲夫。……唆令男女故失人伦,拟合凌迟处死”,只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王婆之死罪有应得,罪该万死。世人只有教人行善之举,岂有教人为恶之心?王婆以“小人之智”,初虽逞一时之志,终免不了挨千刀之苦,实足为后世搬弄口舌、说黑道白者戒!
秦明元配与花荣之妹
在《水浒传》中有一对妇女未曾谋面,但一前一后,与同一个人有关系,这个人就是秦明,这对妇女一个是秦明元配,一个是花荣之妹。两个人虽然没有谋面,但有个共同点,都成了政治牺牲品。
这两个人在《水浒传》中没台词,是根据情节的需要引出来的人物。先说秦明元配。秦明奉命攻打清风山,打了败仗,被宋江等人活捉了去。为了挽留秦明在山上,宋江设陷阱,将秦明软困,几人轮番敬酒,将秦明灌醉,然后派一个和秦明长得像的小卒穿了秦明的衣甲,骑着秦明的马,横着狼牙棒带着一帮人直奔青州城下,在青州城外杀人放火,将原有数百人家,化作一片瓦砾场。青州知府以为是秦明带人来杀人放火,一怒之下,将秦明之妻斩首示众。秦明元配之死,是宋江等假青州知府之手而杀的,目的是欲挽留秦明在清风山,以坚定其反叛朝廷的决心。这样,秦明的元配不明不白成了第一个政治牺牲品。
几天以后,或许秦明元配的头颅还高挂于青州城楼上时,秦明又娶了继室花荣之妹。宋江初见花荣之妹是他刚到清风寨花荣的寨上,花荣视宋江如亲哥哥,也唤自己的妹子出来拜见哥哥。也许从那时起,宋江就开始注意起花大小姐来了。秦明的元配死于宋江的设计之中,替秦明找新妇,自有赎罪之意。且看宋江如何为秦明说亲的:“虽然没了嫂嫂夫人,宋江恰恰知得花知寨有一妹,甚是贤慧。宋江情愿主婚,陪备财礼,与总管为室,若何?”宋江视花荣之妹为政治筹码,分配她给老婆枉死的秦明为继室。而花荣也很随意,任凭宋江决断,好像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是不太关心自己妹妹的婚事呢,还是和宋江一样,多少有点赎罪的心理呢?因为害得秦明家破人亡,花荣也有份。不过后来花荣还是认了自己的妹夫,好像还很满意这门婚事,俨然以秦明的大舅哥自居。且不说宋江有没有权力为花小姐主婚,也不论花小姐愿意不愿意,单就秦明来说,元配尸骨未寒,就又做新郎,不知他是何感受?想来秦明还是十分乐意的,也早已忘了对前妻的思念之情。至于花小姐今后的命运,书中没有交待,但看看秦明的命运就大体知道了。秦明后来死于征方腊的战事中。想来花小姐与秦明也就有两三年的婚姻生活,由此可见,她仅仅充当了另一个政治牺牲品而已。
贞烈娘子张氏
《水浒传》中多淫妇、荡妇,真正惟一正面歌颂、描写的贞烈女性是林冲的娘子张氏。
张氏在《水浒传》一出场时,便遭到了高衙内调戏。其时,林冲陪娘子来岳庙烧香,正好看到隔壁大相国寺里鲁智深在使禅杖,便叫娘子与使女锦儿到岳庙里还香愿,自己却看得入了神,因此而与鲁智深结义。二人正在叙谈之际,却得使女来报,娘子在庙中和人合口(吵嘴)了。林冲奔到庙里时,看到娘子红着脸说:“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从这句话里我们完全可以看出林娘子是一个恪守妇道、行端言正的良家女子。这句话寥寥十多字,没有带半个脏字,须知这是林娘子在被人轻薄时盛怒之下说的话,要按一般的人,还不破口大骂,脏话连篇了。林娘子却只把大道理来讲,而且语言不多,这说明林娘子根本就不善于和人吵架,说她和人合口都有些言重了。而且说这番话时还是红着脸。红脸,一是林娘子因怒红脸,二是林娘子因羞红脸。在林娘子看来,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调戏,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故而红了脸。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林娘子是有很好的教养和修养的,她平时也是断不会和人吵嘴的,就是在又气又羞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也是那样有涵养,有分寸。仅仅从这句话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林娘子与泼妇、荡妇无缘,她是一个性情温和,能谨守妇道的贞洁女性。
林冲放过高衙内,高衙内贼心不死,却定计叫林冲的朋友陆谦赚林冲出来吃酒,然后诱骗林娘子到陆谦家,再肆机骗奸林娘子。陆谦到林冲家,故意对林娘子说请林冲到他家喝三杯酒解闷,林冲出来时,林娘子赶到布帘下叮嘱了一句:“大哥,少饮早归。”这话是说给陆谦听的,意思是不要劝自己的丈夫多喝,让他早点回来。一片爱夫之情溢于言表,也说明二人感情很深。出来后,陆谦又说别回家去了,不如就到樊楼上喝两杯。二人喝酒之际,高衙内依计派一个叫富安的闲汉冒充陆谦的邻居跑到林家对林娘子说林冲和陆谦吃酒时,一口气不上来,便倒下了。林娘子爱夫心切,更兼陆谦来林家时说过就在自家喝酒,因此林娘子带上锦儿和富安直奔陆家。上到楼上,不见林冲,却见高衙内在楼上相候,方知中计。却得锦儿跑下楼去,寻到林冲,林冲奔至陆家,却见楼门紧闭。只听得林娘子叫道:“清平世界,如何把我良人妻子关在这里!”这和第一次受侮时的话如出一辙,再一次表明林娘子是一良家妇女。林冲大叫开门,林娘子知是丈夫来了,只顾来开门。高衙内吓得跳墙跑了。林冲问被这厮点污没有?林娘子说没有。林冲痛恨陆谦,砸了他家,并拿了一把刀要找陆谦算账。林娘子劝他道:“我又曾被他骗了,你休得胡做!”林冲不依,林娘子苦劝,怕他惹事,还不肯让他出门。可见,林娘子是一个息事宁人的人,这与她温和善良的性格是相符的。
高衙内得不到林娘子仍不死心,高俅又定计陷害林冲,使他误入白虎堂,被发配沧州。行前,林冲觉得自己已是犯罪之人,而娘子正值年少,怕误了娘子的青春,便狠心写下一纸休书,任从改嫁。林冲写完,正付与岳父之际,林娘子号天哭地而来。林冲见了,将休妻之意对她说了,林娘子说:“丈夫,我不曾有半点些儿点污,如何把我休了?”林冲的岳父张教头劝解说,他写归写,我是不会让你再改嫁的。这事由他放心去,他便不来时,我也安排你一世的终身盘缠费,只教你守志便了。两相比较,林冲是爱妻而教妻改嫁,张教头是爱女而教女守志。由此可见,这一家人感情是何等融洽,何等真挚。我们从中也可以看出,张教头家教是很严格的,故张氏能严守妇道也是很自然的事。“好女不嫁二夫”在今天来说是有些封建残余思想,但在当时来看,还是值得称道的。林娘子当然是好女,她怎么可能再嫁二夫呢?故而她听得说,心中哽咽,又见这封书,一时哭倒,声绝于地。半天才被救醒,也自哭不住。这一幕生离死别的场景就是铁人也垂泪。我们既为林冲的有情有义而敬服,更为林娘子的贞洁刚烈而称叹。
最后的结局令人扼腕。林冲自刺配沧州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还屡遭人陷害,终至忍无可忍,逼上梁山,落草为寇。在初上梁山的那段日子,他由于受到王伦排挤,本想搬取妻子上山,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过活,就把这事给耽误了,家里的情况也无从知晓。到火并王伦时,他才一吐心中闷气,想派人下山搬取家人上山。得来的消息是娘子被高太尉威逼成亲时自缢身亡,已故半载。张教头忧虑过度,上月前也染病身故,只有女使锦儿招赘丈夫在家过活。林娘子威武不屈,以死维护自己的贞洁,在当时也称得上是一名贞烈女子,令人感佩。这也是《水浒传》中难得一见的贞妇烈女形象。
仗势至死的白秀英
白秀英是行走江湖的艺妓,色艺双绝。因为她与郓城县新任知县在东京就有来往,于是便倚仗县太爷的势力,来郓城县发展。
她来到郓城后,特意还来参见郓城县都头雷横。由于雷横公差出外,白秀英未能见到。一个艺妓,有了县太爷撑腰,还要拜见县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足见雷横是郓城县的头面人物。
白秀英来郓城后,在勾栏里说唱诸般品调,每日都有那一般打散(歌舞杂耍的总称),或有戏舞,或有歌唱,赚得人山人海地看。可见,白秀英不愧是色艺双绝。
雷横回来,听到街上闲汉李小二的介绍,也想到勾栏去看看。人到里面,也不客气,就大大方方在左边第一个座位上坐下了。白秀英唱罢,便先从左边第一位雷横的位置开始要赏钱。不巧雷横身上未带银两,反倒被白秀英的父亲白玉乔羞侮了一番。雷横大怒,这时有人告知这是本县的雷都头,白玉乔不依不饶,反倒取笑他是“驴筋头”。雷横忍无可忍,从坐椅上跳下戏台来,揪住白玉乔一拳一脚,打得唇绽齿落。众人见打得凶,都来解拆开了,又劝雷横回去,勾栏里的人也一哄而散。
白秀英见自己的父亲被打成重伤,又被搅了勾栏,一气之下,跑到县衙去告状。知县当然听白秀英的。知县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招状,将具枷来枷了,押出去号令示众。那白秀英要逞好手,又去跟知县说,教把雷横号令在勾栏门口。第二天,白秀英再去做场时,知县果然叫人将雷横号令在勾栏门首。那白秀英更加来劲,又叫看管雷横的人将雷横捆绑起来,并坐在茶坊里监守着。这时,恰好雷横的母亲给儿子来送饭,见儿子被绑着示众,十分痛心,要为儿子去解索,不料白秀英从茶坊走出来,二人发生争执,白秀英大怒,抢先上前只一掌,把雷母摔了个跟头。白秀英又赶上去,“老大耳光子只顾打。”雷横是个孝子,一时怒从心发,扯起枷来,望着白秀英脑盖上打将下来,那一枷打了个正着,劈开了脑盖,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一命呜呼了。
白秀英之死,与自己得寸进尺,仗势欺人有关。试想一下,白秀英刚来的时候还想拜会雷横,一是久闻雷横的江湖名声,二是想不得罪当地的头头脑脑,以便发展自己的“文化艺术事业”,却没能相见。不想日后会在勾栏里碰上,场面不但令雷横难堪,还伤了自己的父亲。此时,白秀英一改当初想参见他的初衷,或许她认为江湖上闻名的雷都头也只这副“德性”,觉得有了知县这座最大靠山,在郓城县还不是为所欲为。于是对雷横不依不饶,结果死于非命。其实,白秀英大可不必如此。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好歹雷横也是一人物,否则怎会坐到都头的位置上?他要真发起横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再说要图个日后好相见,也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事做绝了?雷横打了她的父亲,她不平,向知县告状,这也在情理之中。但凡事不可做过分,她完全可以通过知县从中调解,让雷横赔理道歉,再赔点银子,做医药费和精神补偿费。雷横毕竟是知县的下属,能不给个面子吗?这样白秀英既挽回了面子,又得了银子,何乐不为呢?也许白秀英把这个后台看得太硬了,逮住了机会,要向郓城县都头逞威,压住了“地头蛇”,也好为自己显姓扬名,日后看谁再敢欺侮她?没想到“插翅虎”也不是浪得虚名,一怒之下,大发虎威,顷刻之间,白秀英命毙枷下。可见,倚仗自己有背景,就不可一世,胡作非为,这绝非明智之举。只是倚仗别人的势力,而不是凭自己的真本领,这个势也是靠不住的,且不说人总有势尽之日,就是得势之时,也会有人不吃这一套,自己不济,终归不行。因此仗势息人,而不是仗势欺人方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