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轻语,一张天罗大网,担心落到了嘴边的肥鸭子还飞掉,此刻杨广显得无比的小心。几百个身手不凡的人捉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功艺的女子,那怕这女子其精似鬼,再是诡计多端,她也是只有一个结局,插翅难飞。不会有任何意外。鸟儿只能静待被捕捉。
飞凤……飞凤……现如今他已完全明白了这凤为何是飞凤了。这就是一只来去如风的凤。她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绝不似一般意义上的女人那样,永远固守着自己的丈夫,儿女。她的来历,她的心,注定了她是如此的不同。但是这种不确定性,又让他即爱,又恨。这样的女人也许真的如同女儿说的那样,是个妖孽吧。但是,哪怕她当真是个妖孽,他也不会放手。那怕从此折断她的羽翼,也要将她囚住。此时此刻,他不知自己的面容有多少古怪,即温柔,又狰狞,即苦痛,又甜蜜。
那个镇住他心神的声音什么都不知道,依然从容而恬静的回响:“老师博,你说雪貂不算最名贵,最名贵的貂儿是什么貂呢?”那位被她询问的老师傅沉着而沧桑的声音回答道:“貂儿中最是贵重的,莫过于紫貂儿了。一只紫貂的皮毛,能换十几两黄金,能得到一只紫貂,能比得上我们放十几年的山。这在一般人家里头,无异于是发了一笔横财啊,只是紫貂又哪里是那么好遇着的,每只貂儿都鬼精鬼精的,特别是紫貂……”
“那若是能捉着了幼貂,又配齐了公母,那师傅不就等于是养了一窝会生金蛋的鸡了吗?”这是萧晴的声音,她这人总是好异想天开,若是野物这么好驯养,又何至于贵到如此地步,这放山老人所说的十几两黄金,这只是商人自他们手中收走的价钱,真正流到他们贵族的手中,哪有不过了百两黄金的?杨广大只是贪婪的听着萧丫头的话语,他知道,一但将人捉了回去,哪里还能再听到她的好言好语,只怕字字诛心也是有的。
然后,萧丫头还问了许多别的问题,比如为何乌拉草是如何用,防冻疮的效果如何,比如天气如此冻,北地人是如何适应下来的,吃要注意什么,穿要注意什么,行要注意什么,那老头也是个爽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回答。两人一问一答间,倒是让杨广学到了不少。
忽然,那老师傅以食指竖于唇前,轻嘘一声。示意安静。一路之上都尚算平静的历程算是被完全破坏了,地上凌乱的足印,证明了此地有许多的人,不是经过,就是盘亘足印还很是新鲜。有些断了的草茎甚至还有汁水分泌。老师傅蹲在地上细细的查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上了长白山来了,人还挺多的,我得赶快将这里几株参给起好了,都被踩过了,也不知坏没坏。”不再管萧晴,一声不吭的直接走到一处,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棉线,轻轻的捏住了一颗植物的完全落掉了叶子的头茎部,将那植物的头茎部用红棉线栓住。
这是古老时候老一辈给传下的传统,为了防了参成精怪怕它给跑了而必做的仪式。从怀里拿出了一根专门便用的小骨挑子,轻轻的一丝丝的拔动着地上的土,直到完整的须茎给完全的露出来为止。
这位老人,是位独行的只有长白山方才存在的放山客,早就来这里踩过点,知道这里有两三颗人参,竟然一颗一颗的收了起来。杨广大按捺着性子,一直等到那位放山的老人将那些人参给完整的完全采好了之后,方才一挥手。几百人个从藏身的雪地里头直立起来……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站立了许多的人。威势凌人,让那位老人的脚都禁不往的软了。
这是什么架势?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同一着装,同一行止的同时出现过。何止壮观。就这么粗粗的一看竟然有好几百人之多。萧晴望着如同从天而降的杨广,本能的就想跑,他是怎么做到的,离开皇宫,跑到这哪怕就算是一千多年以后仍然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是一看,上下左右,只要是人能通过的地方,都被人把守住了,她的眉头皱住了,太快了,从宫里出来,前后还不到三个月,这次的自由不是一般的短暂。
杨广就在她的面前,但是如今面对这个人,她却无话可说。感谢了那位放山师傅的同行后,她昂首挺胸,不发一语的朝着下山离开的那道儿走去。身边的那些杨广的护卫,自动自觉的就或是守卫在她身边,或是将她困于中间。杨广闷着一口气,脸色都憋得苍白了,与别人就有说有笑,一见到他便是这样的模样,难道就非得这样?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这丫头的手……“你也三十岁了,已经不再是小丫头了,你不能总是这样,一不高兴就跑一不高兴就跑。上次那事能怪我吗?你说能吗?可你就是怪我。我都四十了,再老就跑不动了,你不能总让我丢下所有的东西跑出来找你对吧?”这是他此刻心中最想对丫头说的话,但是他没说出来,他说不出来。太掉份了,堂堂一国之君啊,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只是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脸上带着委曲,又带着凶狠,无视着萧晴对他的手的甩动:“除非我死了。休想甩掉我。”霸道的宣告后。沉若亭渊的稳稳走在她的身边。这时,她才发现,他不再是少年,他甚至已经不再是青年。他已经是一个中年人,四十岁的中年人。而自已的心与他相比,简直如同停留在二十多岁时,半点也没有增加过。她忽然想起了独孤皇后临走时跟她说过的话,一个人的不成熟,是以另一个人的超速的成熟来成全的。
不记得具体的话语了。但是意思大概就这个。停止了成熟的自己,正是因为最近这些年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像一个已经经历过近五十年的生命。一如自己的面容。如同在某一时刻被定格。可是是个人就应该成长,就应该成熟。这三个月来,自己四处游荡,虽然居无定所,但是很开心,一路装成了个老太太,也没什么危险,若不是进到了这山里来,刚好见到了一位放山翁,她这都打算翻过山去看看思密达们的世界去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要没这放山翁带着,她还真不敢自己一个人进了这山,天寒地冻,长白山积的雪越见得多了,一不小心可会连小命都给玩丢了的。但是见得山水多自自然然的心情就舒展了。之前老困守一禹的小小的心,被放开了。走着老被关在一个地方,这不自然。
“我说杨广,咱能不能打个商量……不如这样,你看我都陪你好几年了,你就放在我外头给好好的玩玩吧,我就四处游山玩水,不干别的,等你好好的把个隋国的天下交给你儿子又或是你弟弟,随你喜欢给谁就给谁,然后咱们再一起出来游戏人间可好。”
杨广眯着眼瞅着她,如同看着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一般:“天下间最尊贵之处,最尊贵之人你不要当,你反而要去游荡四方的流浪?饿了没得吃,病了没钱治,哦对了。来人,让军医马上过来。”一番搭脉,萧晴绝望了,这几个月到最后她都玩得乐不思蜀了,给完全忘记了有个老朋友完全没来看望过她。这不,中招了,中大招了……在这个要命的关头怀孕!!本来还有个万一的可能让杨广将自己流放在外,皇帝嘛,要找另一个老婆那不是分分秒秒的事吗?反正他家里就有个四五六个的,她绝对没有醋意……打死也没有醋意。
反正……现在是没有万一的可能,绝对的,这次要被押回去了,以杨广的为人,这次回去,别说什么看守得死死的,怕是叫人找个笼子将自己给关起来,都是可能的。再生一个,他都给想了多少年了更何况二个多月了大夫一把脉就给说了……男胎。自己这是彻底的没折了。他怎么就这么执着呢?萧晴拍拍自己布满了雪水,泥泞的下摆,女扮男装完全就是开玩笑,不过男装比女装要来得行动利落那到是真的。行吧。下山吧。
众军人都不知道这是谁,只道是哪个皇帝看中了的特别脾性的佳人,非得带回去不可……眼见着对方一边拍打着腿脚长袍上的泥,一边极力游说皇帝放她离开的样子,心中俱道:“姑娘,这可是皇上啊……你这都是麻雀飞上技头当凤凰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对了,这姑娘明明都是身怀六甲了,怎么皇上还一门心思的非得把人给带回去不可呢?终于皇帝的心思是不可揣测的,当到得山脚会合了一众官兵打道回东京之时,队列之中多一了一个巨大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