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车已远离洛阳西市,若大一个车厢,竟然只乘坐了他们夫妻两人,还有豆腐摊上各种杂物,没有人向他们说明什么,车队只是默然的疾驰。萧芨定了定神,撩开窗帘一个小缝隙,就目之所见,外头骑士已有足足四五人,还有车前车后的他未能看见的人。马上骑仕昂首挺背,于疾行的马背之上竟也坐的笔直。孔武有力,一身的彪悍,由内至外的散发着常年征战的军人气息。
这样的军人,与当初将他们夫妻俩从自家里直接捉走的那两人完全不同。当年,那两人一身的阴森与阴狠,那是一种阳刚的气质。萧芨是个有才学的人,迫于情势而作的一些事并不等同他懦弱,他的智慧一直都在。只是女儿比什么都要更重要。如今发现事情与自己刚开始想的不同时,他的头脑立时运转了起来。
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方式带自己自己夫妻?因为并不想暗中临视自己夫妻的人知道。这种素质极高的军人,为何一直急着赶路?因为担心被追踪,还有就是,对于要找他们夫妻的人下的命令极为重视。下命令的人,身份很重。为何没有人跟他们夫妇两人解释任何事情?因为很快,那位正主就要出现,解释轮不到这些带着他们夫妻跑路的人。
萧芨一旦想通,便很快平静了下来,单手紧握着妻子抖动不停的手道:“别慌,对方似乎并无恶意。有事为夫的就在你身边。”
果然,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但是并没有人进入车厢对他们夫妇两如何,没有捆绑,没有威胁,只是安静的奔驰。萧芨突然来了一句话:“我觉得,或许是阿摩。”
被长途救助的经历,只试过一回,那次是被西梁帝萧琮所逼迫。最终辗转吴州。那次的原因,萧芨曾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前因后果。而这次为的又是什么?他暂时还没有看清。只知那一日,对方直接说,如果还要丫头的命,就乖乖的隐姓埋名,到远离吴州与西梁还有长安的地方去。对方没有要他们的命,明显是有一种妥协在里头。他们能保全一命也实属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只是不知,落在了对方手中的囡儿后来不知到底如何了,那么小的孩子该如何生存如何自保,担心,挂心,忧心,思念。在这样的担惊受怕的日复一日之后,夫妇俩人都是早生了华发,提早了衰老,人变得憔悴,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四日后,车马终于停定,下得车来,却是荒无人烟之所在,但是仅仅是山路转了一个弯,便是一处梅花林,错落的雪,映着怒放的梅,再是没有人烟也觉分外的诗意。进入梅林再走一刻钟不到,一青砖小院便出现于眼前。瓦是绿琉璃瓦,树是松柏长青。领路的两位军兵推开了大门,当先便是一道隔墙,一转进去,便是正厅。正厅左边是一个小花园,院内是一条九转小道,内里花窗四处,小拱门小池塘小石桥精致可人。正厅右边则是一处空地,地整得很平,铺了青砖,可说是雀虽小五脏全。好一处精致的院落。
此时厅门由内至外的推开,一布衣纱冠的男子急急步出,直冲到萧芨跟前,只见他双唇颤动,一脸的通红,手还在抖动,蠕动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于只是一愣之下,牵着萧芨的臂,将那对同样惊鄂不已的夫妻让进内里。
亲手沏上了一壶香茶,扶着二老在上首坐下。为二老斟了茶后,他弯腰行了一深深的躬礼道:“萧伯伯,萧伯母……你们受累了……”这次他们受的无妄之灾几乎全是因为他的鲁莽而造成,羞愧之余,即内疚且忐忑。而且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是没有办法为他们寻求公道的。毕竟是自己的母后造成了这一切。两位的情况都不太好,即憔悴又惶恐,唉……无法言说的无奈。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阿摩公子,你这么费尽心机的救了我们一次又一次,我家受你的大恩,不知如何言说才是,实是不敢言谢,你也坐,你请坐,坐下来咱们也好慢慢的相谈。”夫妻两始终最是牵挂着女儿,对方即得找到自己,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女儿,如果能有女儿的消息,那才是真正的好消息呢!
杨广神色有些复杂,长叹一口气,终于在下首陪着他们坐下。“伯父伯母……你们必定很是挂心丫头,丫头我已找着了……”说到这里,两位老大人立时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萧妈妈更是忍不住的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先别着急……你们先慢慢听我说”
杨广将两位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伯父母又按回了座位后,方才轻柔的道:“丫头很好,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已长得这么高了……”他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又道:“只是她现在的所在实在是不方便立时便带她过来见你们,我找着她时也还未找着你们,是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们放心,不久,我就会带她来见你们,你们可得放宽了心,安心在这里居住生活,再好好的养养身体。待到丫头来到时,见着你们也不至于过于的伤感,你们现在的情形可并不太好。”
心里头激动,欣喜的听到女儿无恙,两人刚才都忘形了,忘记了自己如今的景况。萧芨夫妇面面相觑,是啊,自己的情形自己知道,若是久不相见的女儿见到自己现在如斯的模样,怕是要伤心了。可不仅仅是不太好。自己身体的亏损自己知道,将养些日子再见女儿,比如今直接的见面,怕是会好上一些。阿摩即然已说得如此肯定,那便姑且信着,反正他们夫妻暂时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于是萧芨再次站立起来,向阿摩深深一拜……
阿摩哪里原意让他拜下去,急忙又站了起来托住,扶他重新坐下。“这处所在僻静,没有外人能来,你们需要什么,就叫了院中的几位去帮您买回来,暂时先不要出门,等这外间的风头再过去些,我再为你们的未来好好的酬划一番。两位先请喝口茶,这茶算不得好,两位将就着喝。”见这夫妇二人还是很是拘谨,杨广只能热情招呼,希望这两位能尽快的放松下来。
“二位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以后我来了,可得好酒好肉的招呼我啊,丫头若在,定是不会与我客气,二位也不要与我客气才是。”这晚他陪着他们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天色尽黑又留下用过了晚饭,杨广这才告辞离开。
他的心事终于放了下来,这回终于有脸去跟丫头相认了,他从怀里掏出揣了足足一整个月的团凤金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当杨广安心的时候,萧晴正烦心着呢,她屋里的客人最近有些增多,除了小郡主外,一位叫阿昭的皇孙还有他的弟弟阿孩一得了空都会跑她屋里头,三个孩子都很乖。可是,当她知道那两位男孩子是她未来老公的儿子后,看着这两孩子,不由自主就会满头的黑线。这位果然很风流啊,未曾大婚便先有了孩子,还一有就是俩,真是无语。可别等她过门了后方才发现对方一屋子的女人才好。管她再是聪明,她也想不出任何逃过这次婚嫁的办法与可能。
她必须得活着等到六十岁才有可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所以她首先不能死。嫁给一个花名流传千古的帝王,可以想像她嫁了过去之后就是生不如死……尼美的。咋这题目就那么难解呢?
再加之,自从之前的宫女失踪后,上头又遗派了一位宫女给她,这宫女,别的毛病也没有,就是很是尽责,太过尽责,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快没有任何自己的空间了,她宁可像原来那样,宫女只在固定的时间出来晃一下,其余时间都属于她自己,如今这已成奢望。无论她去哪里,做什么,一条小小的尾巴,总是如影随形。
最最让她烦心的事是,自从上次背了阿孩去御医所后,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似乎瞄上了她,有意无意的,总是让她带些画作过去评赏……呃……他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关注她,伤不起啊伤不起,自古以来受皇上皇后诸多关注的要么非常糟糕,要么非常非常糟糕,可从来就没什么落得下好的啊。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所以她现在作画已直接向毕加索看齐去鸟。
画成这样,就不信你们还能给评出个凤凰来……可真正让她拿出些画来时,这些毕加索画她是万万不敢拿出来让他们评赏的……嫌命长么!于是,又只好老老实实的画一些画来,好应付上头的考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写上诗词,不盖上印鉴,一个字都不写的留白。
这样一来,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偷了别人唐宋诗人词人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