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大多数的人们在3岁之前都没有对于世界的认知,但当人们在3岁左右初次洞开对于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的知晓之后,这个世界的一切才徒然的清晰起来。有人会依稀记得厨房中母亲烹饪时模糊的身影,还有人会清楚地辨析出自诞生以来嗅到的第一缕气味……然而对于Regina而言,只有雷鸣雨注,和电视机前飞机事故播报员尖利的嘶吼——腥风血雨,Regina每每回想最初的记忆,就只能想到这样的四个字。
祖父在Regina出生之前便去世了,Regina被祖母一手带大。然而祖母也对于Regina萌发记忆的那天夜晚新闻上提到的飞机事故讳莫如深。祖母不大愿意多说一句,Regina也并不热衷于刨根问底,但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飞机上载着她从未谋面的父母。
飞机在漆黑的长空划过,拖着被雷电劈中后爆起的火光,最后碎成一地扭曲的金属,让空气充满焦灼的烟味与腥味……Regina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着这样的画面,唯独想不起父母的面庞,她只有在家中为数不多的合照中才能够略微触摸到父母陌生又模糊的轮廓。Regina的生活中没有父母,似乎父母把身后的一切都简简单单地抛下。可是她实在无法涌起过多的伤感之情。成长与时间,真的会抚平这样的悲戚?她不懂,她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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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ina的视野模糊,她眨一眨眼睛,想要看得真切一些,但是仿佛走在摇摇摆摆的黄沙路上,身侧只有残破的土墙,显示出曾有人迹的模样。一阵阵莫名的风卷起地上的细沙,刮过脸庞竟有清晰的颗粒感。未久,视野逐渐清晰起来,Regina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沙路的尽头。可是,尽头处只有石砌祭坛这样一个巨大的人造建筑物,周围尸骨弥漫,连远处的天际也是诡谲的紫红色。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惶恐,尝试着寻找什么,试图张口呼喊,但是启眸望去,四下是荒无人烟,寸草未生之地,使她不知向往何方。她只好哑然无声的徘徊在祭坛之处,这时,一面破碎的立式衣冠镜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的地方。Regina心存疑虑,便走上前去观察。镜子的四周装饰着银色的镂刻花纹,花状奇特,一根茎上竟然孕育了两朵花。花朵背靠背,阴阳相别,非常独特。她小心地抬起手指,抚上破碎镜面的边缘,突然,Regina望见一双男子冰冷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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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教会的初衷是什么?你并不信教不是吗?”
Regina坐在一间烛火昏暗的屋内,回想的思绪突然被一个淳厚而严厉的声音打断。这间屋子的气氛实在太容易让人陷入遐想,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暂且不去想昨夜发生的诡异梦境,便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手指,试图免去与主教的眼神交流。祖母告诉她,低眉顺眼与沉默会让她看起来比较平凡而乖巧,尽管那单纯是些表面功夫。
“虽然你的材料上面似乎已经写得清楚,但我还是要听你亲口说一说。”说话的人是名年迈的老人,声音却浑厚有力,充满威严。老人通体裹着白底金纹的教袍,面色沉静而肃穆。
“是……让自己能够得到更神圣的教育……”她生硬的念出祖母教给她说的话,这让她感到有些为难与窘迫。
“那么是谁让你来这里的?”主教的口气多了几分质疑。
“啊?什么?……是我自己啊……”
“谁让你来到这里的?”对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是……是我的祖母推荐我来的……”Regina皱上了眉头。面试审核没有按照她的预想和祖母的嘱咐进行,主教自一开始翻阅她的资料之后便不断的抛出非同寻常的疑问。
“ReginaGuzpacia,你需要明白……这里是Sixtus教会学院,不是牙科诊所,也不是便利商店,可不是想进就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实在抱歉,但我想你可以先回去了。”老人啪的一声合上资料本,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伸出一只手摊开指向门口的方向,Regina窘迫的看了一眼老人,便欠了下身,向门口走去。
这一瞬间,Regina有些失望。她原本也并不想就读于神学院,但是碍于祖母的热切期望,唯一的朋友Sylvia也已经被Sixtus教会学院录取,才勉强决定放手一试。却没有想到因为初衷问题,抑或是家庭背景,三两句话便被辞出门。
Regina推开厚重的木质房间门走了出去。她所处的是Sixtus教会学院的主建筑楼,兼有事务管理与礼拜堂的功用。但管理部是主教的办公与居住地,所以甬道蜿蜒曲折,十分复杂,不知道有多少条支路,支路又通向何方。甬道内十分昏暗。厚实的旧砖摞起了千百年的岁月,在坑洼凹陷的痕迹处显示出时光流过的痕迹。冰冷的气息从身旁古老的砖石缝隙中透出来,令人不禁瑟瑟而栗。
通向礼拜堂的小道没有一盏窗,只有5米一设的铜质天使像烛台拖着滴落蜡油的白色灯蜡,跳动着被不知从哪里而来的风吹得忽闪明灭的黄色火焰。路途长的令人恐惧,Regina看不到前方,前方一片黑暗。她的每一步都感到十分沉重,只觉一阵眩晕,忽然“咚”地撞在什么人身上。
她慌张地抬起头,面前的人仿佛刚刚从黑暗中分离出来,一袭黑袍,就要与暗夜融为一体。但他的胸前别着一枚夺目的血红色玫瑰胸章,血红的色泽在烛光的掩映下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仿佛油蜡印章刚刚被火焰加热之后仍然流动着的形态。在那胸章之上,赫然印着“SignorRaidenLancaster”的烫金字样,字体雄厚有力,飞扬恣肆,有着掌控一切的气势。Lancaster家族,这片区域当中最负有盛势的家族之一,有着数百年的悠久历史传统,一直辅佐于国王和教会身边,在权力和地位之中游刃有余。那只红色的玫瑰就是被Lancaster作为家族的徽记。
“真是抱歉,我没……”
“你走错了方向,礼拜堂在那边。”说话的人并没有听取Regina的解释,也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抓起Regina的手臂就向反方向走。男人的步伐阔大,也并不说话,Regina跟在后面趔趄。Regina在时明时暗的甬道内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旁。借着烛光,他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但俊朗的侧脸,淡银色的头发平整地梳好,仿佛和他的面色一样苍白。他的瞳孔的颜色很深,就如深涧一般深邃,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看不出任何情感在内。
男子似乎感觉到Regina打量的目光,转过头来,刚好对上Regina的眼眸。这一瞬间,他索然无味的黑色眼瞳中忽地闪过一丝惊诧,但也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扭过头去。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什么?”Regina被这样无厘头的问题吓了一跳,随即毫无意识的眨了眨双眼。
“没什么,走吧。”
二人渐渐远离了黑暗,步上石阶。弥撒曲的净透声音穿过人的胸膛,同对面高处耶稣降临的礼拜堂彩玻璃透射的光斑一同变幻而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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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是淡黄色的柔光,白袍的老人仰卧在木椅中,木头沉香四溢,让房间弥漫着一阵阵自然地香气。他十指紧扣,身体僵硬,眼神惊诧不已。
“你敢于确定……你看到了什么?”老人发话,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在极力的克制着。
“是……蓝色与红色的双瞳。虽然迹象微弱,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错。”说话的人隐在暗处,口气平稳淡然,似乎不曾发生过什么让他同白袍老人一样震怖的事情。
“她当时在什么位置?”
“我想是木龛附近,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引起共鸣?”黑暗中的人口气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那些是你没有必要了解的。管好你的嘴,擦亮你的眼睛。这个女孩,必须在教会的控制之下,否则……。”
“是的,我明白。Whendarknessfalls,nothingcanescapefromthecurseoftheflower。”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老人闭上双眼,回想起史诗般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