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但那并不是最黑暗的时刻,因为梦魇还没有到来。
黑夜,如死一般寂静,他蜷缩在芦苇丛里,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远,他才轻轻嘘了口气,试着挪动着早已麻木的身体,
突然,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而过,他的右臂发出剧烈的疼痛。
“飞哥,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不会出卖你们……”恐惧之下,他已经忘记了逃生,唯有不断求饶。
“你想逃出去,就是想断我们的财路,你想逃出去,就是想杀我们……”说着,又是一刀落下。
剧痛中,他终于想起了逃跑,可惜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一刀,再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惨叫声渐渐湮灭,可黑夜中的人如同着魔了一般,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挥刀,他才拿着滴着鲜血的刀往回走,嘴里狠狠的骂着:
“想断我们的财路,都得死!”
连续下了几日的雨,礼堂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殆尽,肖露的死也渐渐平息,没有人再谈论这件事,这像极了这座城市的风气,人们只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对于旧事则选择遗忘。
但有人选择了铭记,郁青开始关注胡杰的一举一动,似乎有人的选择和他相同,因为胡杰出现的地方,徐风也会出现。
周六下午,许崇亲自开车将郁青从学校接到局里。
对着投影幕上的照片,许崇开始了介绍。
“我们于离市中心几公里的荒郊发现一具死尸,死者大约二十三岁,身份还未确认,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大约是一天前,死者全身多处致命刀伤。”
第一张照片,死者躺在芦苇丛里,浑身是血,左臂和右臂已经露出白骨,腹部内的器官流了满地。
“刀伤多的离谱,凶手像是在泄愤般,在死者死去后仍然连续砍下十几刀。”许崇说。
接下来的三张照片,是芦苇丛及附近的景象,大片芦苇被压倒,形成一条人为的通道,但通道弯弯曲曲没有明确的方向。
“死者生前曾被凶手追逐过一段距离,凶手在杀死死者后,沿原路返回。来时和返回时的足迹重叠,上面还有一些血迹,足迹和血迹离开芦苇丛后沿着一条土路一直向前,延续至一片庄稼地后消失,穿过庄稼后是一个村庄。”
“是谁发现死者的尸体?”郁青问。
“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去芦苇丛玩的时候发现。”
“他们是不是那个村的?”
“是,附近就那一个村,我们跟着他们到村子里调查过,村民们都反映近期并没有人失踪过。”
“你们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孩子们在不在场?”
“孩子刚回村就被自家大人领回去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异常,毕竟大人都怕惹事。”
“凶手所用的刀是什么类型?”
“普通的菜刀或者柴刀。”
“那就有问题了。”郁青指了指照片,“案发现场是在荒郊野外,凶手和死者的追杀和逃亡从庄稼地开始到芦苇丛结束,两个人不可能突然出现,而凶手手中拿的是菜刀或是柴刀,附近只有一个村子,凶器很有可能是从那个村子带出。”
“可是,我们在庄稼地里并没有发现脚印,而且从芦苇丛到村子必须穿过这片地,没有其他的捷径可走。”许崇说。
“把阳台上的那盆花端过来,再拿一杯水和一个空纸杯。”郁青突然提出的要求令许崇不解,但他还是照做了。
郁青将花盆中的泥土移了一些到空纸杯中,将纸杯填满,并用手掌将泥土表面拍平整,又将那杯水倒入纸杯的泥土中,此时,泥土表面渗出了一些混浊的水。
郁青用食指在泥土表面按下凹痕,又去卫生间将手洗净。
许崇看着郁青的一举一动,有些迷糊的问:“你又在做什么实验?”
“你看看表面的凹痕。”郁青说。
许崇撇了一眼,凹痕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在庄稼地看到足迹,如果庄稼仅仅是泥泞,那么足迹很容易被保存,但下了几天的雨,庄稼里全是水,足迹会被附近的水填满,所以难以被发现。
“但为什么芦苇丛里的足迹以及小土路上的足迹很明显?”许崇问。
“我记得天气预报上说,这几日是局部地区有雨,芦苇丛和庄稼地之间恰好成了分界线,没雨的一处,足迹就被保存。”
许崇突然想起,庄稼地的确水多很难走,自己和警员们的腿好几次陷在地里,费了很大劲才拔出来。
“这个村子有问题。”郁青继续分析,“应该问问那些孩子,孩子的心是最单纯的。”
傍晚,许崇独自赶往那座村庄。
村子安静的出奇,此时是晚饭后的闲暇时间,村里人应该三五成群的打麻将或者聊天,可许崇连电视声都没听到。
在村子里转了很长时间,许崇在一垛草堆旁见到了那日的几个孩子。
孩子们也看到了他,许崇从口袋拿出一些比较昂贵的巧克力分给他们,孩子们却并不感到欣喜和惊讶,巧克力在这个偏远村落似乎并非稀有品。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警察叔叔。”为首的孩子眼前一亮,“听说警察叔叔都会去抓坏人呢,为什么会来我们村子呢,我们村子有坏人吗?”
许崇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你们村子当然没有坏人,叔叔只是想问问你们,村子里最近有没有人失踪?”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愿意说。
“我们村子的确有人不见了,爸爸妈妈不准我们和别人说,不过叔叔是警察,和叔叔说应该没事。”为首的孩子压低了声音,“是刘东,他可坏了,经常欺负我们。”
“就是,他也不害臊,比我们大了十几岁,以大欺小。”另一个孩子满脸不开心。
“那你们村子最近有没有发生别的特别的事情?”许崇问。
“好像没有了,不过今年很多外出打工的叔叔阿姨都回村种地了,家里面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许崇的肩膀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他本能的将那只手抓住,想要挣脱,对方力气大的惊人,许崇竟无法站起。
许崇松开手,那双手也立即松开,他起身回头看去,一个男人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又来了几个村民将孩子抱了回去,男人恶狠狠的警告:“不要再来我们村,下一次你没那么容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