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以来,任风杭的身体愈发地不好起来,任风吟与卫秋庭都觉得事有蹊跷,心知任风杭自小习武,身体底子极好,即便做了皇帝,也未曾荒废每日晨间的习武习惯。
两人均认为是与虞烟有关,当年卫秋庭听从任风吟的安排,调查了虞烟的来历。才知道虞烟在入宫前不久,才从外地迁到她所居住的那所山间小屋,至于从哪迁来的,却无人知晓。而她的父亲在她入宫没多久之后便过世了,这下她孤身一人,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认识她的人,想要继续调查根本无从下手。
卫秋庭无奈之下只好去找任风吟说明情况,任风吟这才说出事情蹊跷,原来虞烟竟是与飞虎国皇上的贵妃长相与声音都十分相似,卫秋庭闻言不禁担忧,任风吟劝她勿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段时日再做讨论也不迟。
这五年多以来,卫秋庭与虞烟平分秋色,均是任风杭喜爱的妃子,卫秋庭每每旁敲侧击地说起虞烟的来历,都会被任风杭转移话题,她不想惹他生气,因此说过一两次便不再多言,好在她早就安排了人手潜伏在虞烟宫里,若是虞烟有不利于任风杭的举动,她也可以及时知道。
可惜蛰伏多年,仍是未能抓到可以证明虞烟与飞虎国有关系的把柄。
“母妃,皇舅舅来了。”愿安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任风吟赶忙跑向她,低声笑道:“愿安快去前厅迎接皇舅舅,母妃和止影嬷嬷一会儿就过去了,乖,听话。”
愿安听见任风吟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恩恩,那我去了!”
任风吟看着愿安的身影渐渐变小,这才转向尉迟不却,他看着她,低声笑道:“本王还以为你会捆了我到你皇兄那去,让他日渐衰弱的身子和低落的心情都能有所好转。”
任风吟闻言先是呆住,随即扭过头看向尉迟不却道:“你说什么?!”
尉迟不却靠近她,伸手揽过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虞烟是什么人,聪明如你,想来早有察觉。”他说着顿了顿,眼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坚持,道:“我这次来,就是来告诉你,跟我走,别在这里呆下去了。”
任风吟听着他的话,嘴唇已然开始颤抖,她盯着尉迟不却,厉声道:“你早都知道虞烟的事情?!”
尉迟不却听见这话不由低下了头,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任风吟猛地挣脱开他的手,她看着他,分离五年,她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这个人,她想念他的一切,等待着有朝一日,战争结束,他会来接她离开。
她不计较当年他娶她只是为了利用她,她也不计较他带兵攻打她的国家,即便战争结束后,他们占领了央鹤国,只要他们好好照顾央鹤国的子民,她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是,她绝对不能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尉迟不畏狼狈为奸,更不能忍受,他们竟然对她的皇兄下手。
尉迟不却在她挣脱之后,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吟儿,跟我走。”
“放开我。”任风吟死死地盯着他抓着她的手,抬头怒视着他道:“除了利用女人,你们尉迟家两兄弟还能不能有些别的招数?”
尉迟不却闻言眼神不由暗淡了下去,他抓着她的手稍微松了些,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地放开她的胳膊,轻声道:“本王向来敬重光明正大的人,但是一场战争若想成功,总有需要计谋的地方。”
“我不得不听从皇兄的安排,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虞烟在这王宫之中,她是皇兄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对你不利。”
“吟儿,你信我好不好?”尉迟不却看着她,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他这五年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觉醒来之后,便听说任风吟遇害的消息。他了解尉迟不畏,知道他必定在央鹤国安插了人手,也知道他必定会以任风吟为筹码和自己谈条件,因此这五年来,他为尉迟不畏尽心尽力,却是一步一步在吞噬任风吟的家园。
这次他前来央鹤国,也是尉迟不畏的安排,要他来和虞烟取得消息,看看任风杭究竟病到了什么程度,再来讨论下一步的行程,是要直攻任安城,还是继续打擦边球。尉迟不却一早便与尉迟不语取得联系,在她和任风叹的帮助下,才得以蒙混进宫。
“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利用,你们真是丧心病狂。”任风吟听着,不由愤然道:“定是欺骗不语,要她告知风叹,说你想要进宫看望我,才让他同意的不是么?”
“难道任风杭就没有利用过你?”尉迟不却反问道,他见任风吟的目光有些闪躲,不由有些落寞地笑起来道:“再来你这里之前,我已与虞烟取得联系……”尉迟不却顿了顿道:“任风杭命不久矣,你若舍不得走,就再多陪他一些时候吧。”
“轰”的一声,任风吟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她抬眸看向尉迟不却,眼中瞬间滋生出无数烈火,她看着他,恶狠狠道:“皇兄即便利用我又如何,我心甘情愿。这世上除了父皇,只有皇兄和风叹最疼我。”任风吟说着不由笑起来:“哈,这不都是拜你们飞虎国所赐么,让我从小没了爹娘,难得有人愿意疼惜我,你们还要赶尽杀绝,尉迟不却,你给我滚。”
“任风吟!”尉迟不却提高了声音,不禁追问道:“皇兄他明明可以派别人来,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么?”
“够了。”任风吟厉声道,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轻声道:“我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
五年,整整五年,他们似乎都已经变了。
只是,这变化,却是完全不同的。
当年的他可以为了她囚禁功臣,可以弃他的将士于不顾,如今却是连她皇兄的性命都视如草芥,百万铁蹄践踏她的国土。
而当年的她,亦是口口声声说着,要与他战场相见,可现在,竟是毫不计较他的一步步侵略。
五年来,思念之情侵蚀血脉,但她却从未后悔,当年所做的离开他的决定。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任风吟想着,缓缓地走向他,尉迟不却见她如此,不由一愣,却还是张开双臂将她拥进了怀中,感觉到自己抱着她的那一刻,尉迟不却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赌气了?”
任风吟亦是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他的心脏部位狠狠地刺了下去。
“吟……儿……”尉迟不却感觉到有些不适,远离了她一些,他看着她,先是错愕,尔后则是笑了起来:“咳,咳,吟儿,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说着又猛地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她的手上,也染红了她的衣裳,她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看着已然瘫倒在自己臂弯中的尉迟不却,露出了一个微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桃花树下,花瓣随着春日的暖风飘落,一片接着一片,落在血泊之中。耳边忽地响起断断续续的玉笛声,任风吟与尉迟不却听见笛声均是一愣,那是,他们初遇之时,任风吟吹奏的曲子。
“是愿安嚷着要学吹笛,我便教了她这首《塞外谣》。”任风吟伸手抚上他的伤口,似是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过了很久很久,才轻声道:“尉迟不却,是你逼我的。”
“吟儿,怎么皇兄来了也不出来,一直在后院忙什么呢……”
任风杭人未至声先到,任风吟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席明黄色的衣角,下一秒,任风杭便出现在了她眼前,任风杭身边跟着止影,两人见到这幅场景均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任风杭才从晕在一边的欧阳询以及满身是血的任风吟身上移开目光,再看清任风吟用尽全力扶着的那个人的脸时不由惊道:“尉迟不却?”
“你杀了他?”任风杭有些迟疑,问道:“是,你,亲自……”
“刺偏了,死不了。”任风吟低声道,她看着任风杭,咬了咬唇道:“皇兄,我怎么可能轻易杀死敌方大将,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