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任风吟轻咳了一声,任风叹听见声音,转过了身来。
“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凉,你快回屋去,别冻着自己和孩子。”任风叹见任风吟挺着肚子站在自己身后,不由担心道。
任风吟听见他这话并未回话,只是仰头看着他,不得不感叹,她的弟弟真的是长大了。记得不久前他好像还带着些婴儿肥,稚气未脱的样子,如今再仔细看,瘦削的脸颊骨骼分明,眉目清爽,鼻梁挺拔。以前总觉得过于体弱的身子如今已逐渐变得强壮起来,全身骨架都张开了去,倒真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
见任风吟一直盯着自己,任风杭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去,嘟囔道:“姐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看你越来越英俊了。”任风吟直言不讳,看着任风叹笑道:“怎么,我说要给不语许人家,你心里别扭了?”
“姐……”任风叹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道:“我没有。”
“得了得了,你的心思啊,全都写在脸上的。别人不懂,我还能看不出来。”任风吟瞟了任风叹一眼,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不语是个好姑娘,只是,不适合你。这个道理,我想你比我这一介女流要更清楚。”
任风叹闻言低下了头,任风吟话未说明,可这之中的意思,他自然是懂的。只是,他抬头看着任风吟,低声道:“姐,我没想那么多。”他说着顿了顿道:“但是,我和不语可以远走高飞,不参与这些事情。”
“混账!”
任风叹话音未落,任风吟便已经出声喝止了他。她抬起一双美目看着面前早已高出她许多的幼弟,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原想着,带他离开王宫出来历练,会让他更早地明白家国责任,并非可以任他胡作非为。却不料,在异国无人拘束,倒是把他的心思给放野了。竟说出什么,远走高飞、不问世事的胡言乱语,当真是她高看了他。
“远走高飞,呵,然后躲在某个深山老林之中看着你们两的国人互相残杀,看万千铁骑践踏彼此的故国山河,这便是你要的不参与?”任风吟冷声道:“任风叹,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那姐姐自己又当如何?!若是两国纷争起,姐姐莫不是要抛弃姐夫与他相互厮杀,战场相见?”任风叹听见任风吟的话,不由反驳道。
“那是必然。”任风吟抿了抿唇,轻声道。那声音虽轻,可其中的力度却是掷地有声。她看着任风叹,面带薄怒道:“任风叹,我若是视央鹤国于无物,我大可不必顾及我央鹤国西北以及广大中原地区的数万万人民,像你一样,弃江山于不顾,只为追求爱情。那我如今必然不会在这里,而你,亦或是我任氏百年基业,早都不知又该是如何一番景象!”
“顾及央鹤国,所以放弃了东方少将军?哈哈哈,但你如今依旧遇见了爱情不是么?!”任风叹闻言不由轻笑出声道:“姐姐,你现在嘴上说得好,可若是飞虎国和央鹤国之间真的发生了战乱,我要你去杀了姐夫,你可下得去手?”
“放肆!”任风吟被他气得不禁怒声呵斥道:“你以为我为何会阻你追求所谓爱情?!我不仅是为了我任氏天下,更是不想要你同我一般,经受与心爱之人刀剑相向,在战火之中背道而驰的痛苦!”
尉迟不却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听见任风吟的这句话,原本轻松的脚步不由一滞,他远远地看着她,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说过,若是他有朝一日对央鹤国出兵,那么,她必然会与他兵戈相向。那语气中的坚定果敢,他至今依然铭记在心。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为何皇奶奶会如此喜爱她,视国家人民为命中之重,同是女中豪杰,惺惺相惜罢了。
央武帝啊央武帝,怎么也想不到,最为疼爱娇惯的小女儿,才是最像你的那一个吧。哦,不对,是小侄女了。你护她疼她,要她远离一切纷争,任她娇惯跋扈无法无天,她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偏偏那东方无傲,你最终未能如她所愿。若是你当年在闭眼之前将她指了东方无傲,如今的她,大概就像你所期待的一般,毫无忧郁和烦恼的幸福生活着吧。尉迟不却想着,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又怎知你会经受这些痛苦?”任风叹的声音传来,似是十分不满道:“姐夫处置了曾经杀害叔父的飞虎国功臣,他为了你,可以抛却家国荣誉,若是两国爆发战争,你又怎知他会和你兵戈相向?”
“姐,我没想过你居然会这么自私。”任风叹未等到任风吟开口,便不依不饶道:“你曾说,你要的男子,要不计较江山天下,此生有你便足矣。可是你自己呢?东方少将军为了你抛弃了一众将士,私奔而逃,你以为,他内心不想为了保卫家国而战斗?!姐夫为了你,将自己国家的功臣关入大牢,听侯发落,你以为,他内心不曾挣扎抗拒过?!”
“可是你!为了国家人民,与东方将军一刀两断,亦然和亲。为了任氏天下,更是不惜将来会与姐夫刀剑相争。姐姐,这些年,最最计较江山天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任风叹说到后来声音渐低,他长叹一口气道:“姐姐,若是东方少将军和姐夫都只是求一人不顾一切只追寻他们的脚步相依相伴,你又如何配得起他们?”
“所以,你不要把你的家国责任观强加给我了。我与不语 ,我们自有分寸。”
任风叹的话一字一句撞击着任风吟的心,她不能否认,他作为旁观者要看得清楚得多。这些年,最最在乎江山天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其实早已遇见了她嘴上说着想要的人,只是她自己心有他愿,才会错过。从前是东方无傲,那么以后,则是尉迟不却。两国交战,终会为敌,她早都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失去他,以前想着,心虽然会难过,可是总还是能忍过去的。而当风叹把一切都拆穿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为何会痛得难以平复?
是的,是她配不起。任风吟死死咬着下唇,默认了任风叹的话。
子时早已过去,新的一年已然到来,可是她除了感到寒风凌冽,却未能有任何为新年到来感到欢乐的心情。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屋内的欢乐笑声,只可惜,此刻的她,只有想哭的冲动。直到有人伸出手,将她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她听见那人对着任风叹说,风叹,莫要对你姐姐这番咄咄逼人,你与不语的事,咱们再做商量就是,你先回屋去吧,外面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暖,熟悉的人。任风吟在被他环住的下一秒,便泪流满面。他低着头,捧起她的脸轻声道:“怎么了?”
“尉迟不却,我爱你。”
有些话,她真的很怕,若是现在不说,拖得越久,可能就越没有机会说了。
尉迟不却听见她这话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是笑意浮上脸颊,他靠过来亲了亲她的眼睑,笑道:“任风吟,我也爱你。”
任风吟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尉迟不却,她明明是很想笑的,但却不知为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尉迟不却伸手替她不停地擦着眼泪,她的泪珠却是越掉越多。她一面哭一面扯出一个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笑容道:“你,刚才都听见,风叹说的了?”
“恩。”尉迟不却点了点头,“我挺早就出来了,一直没走过来,抱歉,偷听你们讲话了。”
任风吟闻言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声音道:“那,那你还,愿意理我?”
“怎么说话呢!”尉迟不却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似是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沉默了许久,好像在想很严肃的事情,随后才开口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一辈子都会刻在心里的话。
吟儿,我要的不是你抛却一切来爱我,而是让你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爱我,即便,那需要我抛却一切。
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