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吱最近成了明华苑的常客。每天午后准时会来,它自然是来传话的,但一句话带到之后,就是它的自由活动时间了,吃点心欺负绒绒摆弄天景的各种玩意儿,外加跑到御膳房偷吃东西,到酒窖里偷酒喝……基本上只有它想不到的,没有它不敢干的。
天景恨不得捏着它的尾巴去找贺云阳,问他为何教鼠无方。但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那似笑似笑地表情,淡淡道,“天景啊,你为何要跟一只耗子生气,小吱淘气,你不理它就是了嘛!”
我不理它?我不理它大渊皇宫里就要每天闹耗子精了,不过,我理它的效果好像也不明显。天景伏在桌前叹气,贺云阳就那么难缠,他的耗子精更讨厌,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天景公主,”小吱不知到哪里去酒足饭饱了一回,抚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回来了,笑笑地看着她,“今天秋荻夫人出宫到静灵观还愿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公子?”
“好啊!”天景立刻应道,随即就开始准备溜出宫去的几个步骤,想了想又问小吱,“那你刚来时怎么不说?”
“公子只让我带话给你说他很好,又没让我带你去看他。这个可是我自作主张哦。唉,谁让我吃了你这么多好东西,自然要送你一些福利了!”
天景目瞪口呆,堂堂的“云阳公子”,原来只是这只耗子精爪中的随时可以送人的福利。
“你别胡思乱想哦,”小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撇撇嘴道,“这福利只能送给你,要是敢给别人,公子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秋蝉阁,天景还是第一次来。刚进院门,觉得这份清幽和明华苑有点像,可走了几步就没这种感觉了。明华苑是闹中取静,有一种浸润着堂皇贵气的恬淡。这秋蝉阁则是彻底的荒寒冷清,几无人气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小吱绝不敢拿贺云阳开玩笑,她几乎以为这里根本就没人住。
走过了那方小小的冷寂院落,想着贺云阳就住在这种地方,天景心里闷闷地不是滋味。小吱一向习惯了这里,还是笑得没心没肺。指了指院子尽头左边的一间小屋,“公子就住那间屋子,你去和公子说话吧。”
天景思忖着,是不是该像贺云阳每次去明华苑找她时那样弹弹窗棂。可是她刚走近那间小屋,里面就传出了贺云阳的声音,“谁?”
天景还是第一次在他家里和他见面,不知怎的竟有些胆怯,弱弱地回了声,“我!”
近一个月不见,贺云阳瘦得脱了形,让她都不忍心看。不过想想他能从那么重的伤里缓过来,已是万幸了。
贺云阳已能坐起来了,正倚在床头看书,一见是她,先是极惊喜的唤了她一声,又蹙了眉道,“小吱现在怎么越来越没分寸了,大白天的也敢带你到这里来!你也是,居然就敢跟着它来!”
天景对这种一见面就絮叨数落的欢迎方式很不满,冷笑道,“也是呢,被人发现可不得了,那我先走了。”
贺云阳尽管受着伤,出手还是很快,一把就抓住了她,笑语软言,“别一来就和我赌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不想你天天陪着我?”
这时,就听到院里的石子路上有辚辚的车轮声响,天景一惊,心想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这会儿有人来。再一看贺云阳,他居然笑嘻嘻地毫不在意,她忍不住小声提醒,“贺云阳,有人来了。”
“是啊,我知道,是云祥来了嘛,怎么样,你想不想见他?”
天景四下打量,这屋子很小,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两架书,基本就把房间占了一大半还多,而且这房间窗很小且没有后门,她即无处藏也无处跑,除了见人再没有选择了。再说她也想见见这个贺云祥。贺家的四兄弟她认识三个了,一个很讨厌一个很一般一个很喜欢,这贺家最小的儿子是什么样的,她还真的挺好奇。
“哥哥,你今天怎样,可上过药了吗?秋姨今天……”
坐轮椅的少年到了门口,门帘就被挑起了,他自然以为挑帘的是个侍女,一边转着车轮进来一边和贺云阳说话,话说一半,看到旁边的女子,他就噎住了。眼睛在哥哥和女子之间转了几个来回,试探着问道,“她是陈天景?”
“你怎么知道?”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少年腼腆又得意的笑笑,“那天哥哥被送回秋蝉阁,一直在昏迷中,时不时就会叫起这个名字,秋姨就把我赶出去了。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听到,可是后来我问小……”
少年一下了住了口,抬头就看到了两双恍然的眼睛,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那只死耗子!”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自己猜出来的,可不算是我出卖了小吱。哥哥你不许训它,不然小吱以后再也不和我玩了。”贺云祥忙着撇清自己,又帮着朋友开脱。
“你跟它玩,能玩出什么好来!我看你都快让那只耗子带坏了!”贺云阳摇着头笑骂了一句。
“那我就不和它玩了。”贺云祥乖巧地接了一句,就转着车轮出去了,回头对天景招呼了一句,“嫂子,你和我哥哥说话吧,我先回去了。”
“嗯,好的。” 贺云祥说得自然,天景也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然后就傻了,他刚才叫自己什么来着?自己怎么就接得那么顺溜呢?
贺云阳靠在床头,笑得无比喜庆,天景冲着他大吼一声,“你还笑,你弟弟真的让那只耗子带坏了!”
“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就一直在找枭陨,我想只有他能治得好云祥,让他重新站起来。可是只到去年我才在你师傅的指点下找到枭陨,可他一听我说云祥的腰椎已经断了八年,就直摇头,他说要是断了三、四年他还能有办法,可是现在,就连神仙都无能为力了。”
贺云祥不在,天景和贺云阳反而说起他,贺云阳闭了闭眼睛,摇头叹息。
“不一定啊!你不要灰心,”天景给他打气,“枭陨这话也说得太绝对了。他治不好的病,就说神仙也治不好,倒像他和神仙很熟似的。我师傅可能最近一、两年间都不会在袤合洲,等她回来我去求她,她说不定有办法的。”
“对呀!”贺云阳也来了精神,“你师傅的治愈术我是见识过的,真是可称仙术了。等你师傅回来你告诉我。我亲自去求她。不是信不过你。但云祥是我弟弟,我亲自去求你师傅,才显得诚心嘛!”
他笑,眼里有热切的光芒,“齐朝的江山也有云祥的一份!我一定会让他站起来,用他自己的力量开拓他自己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