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一段,石贯云心跳了一下,近年来一些大案几乎每一件都隐射霍崇德。当中州赫赫有名的大侠老底被翻个遍,石贯云觉得自己脚趾头都冷了。
只听恨天高笑道:“不知霍大侠打算如何来做这笔买卖?”
霍崇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霍某岂会受制于人?”
恨天高笑道:“霍大侠哪里话,沽名钓誉虽然累了点,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做天行宗?嘿嘿,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嘛。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吗?”
霍崇德身子不住颤抖,却是不答话,恨天高向小高使个眼色,小高会意,一声狞笑,扑向霍崇德,一笔匕首直挺挺插进他的胸膛,霍崇德大叫一声,身子缓缓软到,小高大笑,收回匕首,却哪里有刃,只有一个刀柄。石贯云但闻得一股屎尿味臭气冲天,敢情一代中州丈夫霍崇德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他暗叹一声,接下来霍崇德答应什么回到中州宣布把全部财产捐给天行宗云云,似乎全都没听进去。
突然恨天高笑道:“霍大侠识大体,仗义相助,咱们是不会忘记大侠恩德的。二公子今日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鄙人也甚为感激。”两个黑衣人缓缓让开,石贯云便看到了中州大丈夫霍崇德一双恶毒的眼睛,恨天高挥手道:“晚膳时间也该到了,扶霍大侠去用膳,两个黑衣人便把霍崇德架了下去。
恨天高回过头来对石贯云笑道:“二公子今日一见,以为如何?”
石贯云呆了半晌,长长叹息一声,道:“世事人心,原本难测。贯云自当秉持修齐治平之道,日日三省吾身,不敢半点懈怠。”
恨天高道:“公子痴守的执着又是为了哪般?世人沽名钓誉,儒学仁义之道在太平盛世或许可以愚弄百姓,但当今江湖风云变幻,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二公子顾及安仁许多百姓。”
石贯云道:“吾道一以贯之,请阁下莫再多言。”恨天高一愣,哈哈大笑,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公子尚且年轻,慢慢求索也无不可。你我换个话题如何?这有一份资料,请公子过目。”说着把一卷纸递过去。
石贯云缓缓展开,只看一眼,大吃一惊,道:“你打听他干嘛?”
野儿和木羽一直呆在上面,虽然角度合适,但奈何距离过远,无法看到纸张上的内容,她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千里目放到眼前对着那纸张看了一眼,也是吃了一惊,转头看着木羽,眼神十分复杂。
木羽看她的眸子飘渺如烟,朦胧若梦,完全不可琢磨,伸手去拿那千里目,野儿却是肘子一拐,继续看那纸张,看得十分认真,眸子不住转动,若有所思。
木羽看看下面石贯云,又看看身畔的野儿,弄个一头雾水。
过了许久,只听石贯云叹道:“不知阁下还要问什么?”
恨天高道:“据悉此人与公子志趣相投,相尚以道,公子乃是至诚之人,当不至欺鄙人,却不知此人如何?”
石贯云沉吟良久,摇头叹道:“贯云也不知道。”
恨天高大奇道:“难道连公子也不知?”
石贯云曼声吟道:“胸藏日月书千卷,脚踏风云酒一樽。阁下以为如何呢?”
恨天高低声吟诵两遍,叹道:“一身蓑衣江湖去,烟水茫茫何处寻?多谢公子赐教。”说着凑近火把把那卷纸烧了。
恨天高烧了纸卷,对石贯云道:“公子乃是鄙人所敬佩之人,只是尚有一句相劝,世事难料,人心叵测,那霍崇德丑事败露,此去定生小人之心。当下时局不安稳,风云涌动,公子好自为之。”
石贯云慨然一笑,道:“多谢指教。不过贯云胸中一点浩然气,何忧何惧?”抱拳一礼,走了出去。
恨天高望着他的背影一声叹息。
小高茫然看着恨天高,皱眉道:“师傅为什么把那张纸烧了,那可花了您一天一夜的心血啊。”
恨天高道:“既然没用,徒留何益?”
小高骚骚头,不好意思道:“怎么今天师傅的话徒儿一句没听懂,您和那石二公子说了什么?”
恨天高看着徒弟,突然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每天早上背诵一首诗吗?”
小高道:“师傅说诗歌能增进人的气质,使人感受到一种美,是我们鬼谷的必修课。”
恨天高道:“那你今天背了什么,背来听听。”
小高道:“是李白的《夜宿山寺》,只有四句,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有什么相干?”
恨天高道:“好一个‘胸藏日月书千卷,脚踏风云酒一樽’,走,我们吃饭去。”说完举步便走,小高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脑子被烧得一片模糊,抱着卷宗追了出去,那些执着火把的黑衣人也鱼贯而出,转眼洞中便一片漆黑。
待得众人走远,木羽叹息一声,道:“好家伙,大哥手下居然有这般人才。喂,野儿,刚才那卷纸上究竟写着什么?”
野儿哼道:“谁叫野儿了?”
木羽笑道:“那请教姑娘尊姓大名,仙居何处?”野儿痴痴出神,口中则吟哦着那句“胸藏日月书千卷,脚踏风云酒一樽”,对他的话浑似没听见。
木羽笑笑,也吟诵起李白那四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诗句来,仿佛也痴了。
过了许久,野儿突然道:“你在想什么?”
木羽道:“我学这首诗时候恐怕还没有五岁……”突然住口,改口道:“我们也该吃饭了。”
野儿瞪眼道:“谁要吃饭,喂,我问你……”话还没说完,木羽打断道:“你没告诉我名字,我可告诉过你了。叫木羽,可不是喂来喂去的。”
野儿眼神幽怨,透出恼恨神色,道:“我问你,你答应我的算不算数?”木羽道:“自然算数。”
野儿道:“好。现在我已经帮你找到你的朋友,你救不救他们全在你,你现在决定吧。”
木羽道:“你也看见了,在里面反倒安全得多,我相信他们不会有危险。好吧,你说你要干什么,我全力帮你。”
野儿手中突然多了一样东西放到石桌上,然后取出那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一照,那却是一张地图。
木羽看那地图是丝绢绣成,各种记号图标用各色标记,却是陵墓内的构造图。不但入口明确,生死门的走法和各处通道标记都十分清晰。什么街道、小曲、校场、神庙、厨房、仓库等等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并且还分了三层,自己所在正是最上面一层的小区,而两层之间的通道却是在外面广场中心的那怪兽雕像的嘴里。野儿手指指到一处道:“现在我们要去这里。”
“河流?”木羽惊道,“此处还有地下暗河?”河流是在最低一层处,却只有一段,不知何所来,也不知何所去。“可是处处有人把守,我们进来这么久,身份已然败露,如何去得?”野儿笑道:“本姑娘自有妙计,走吧,我们去吃饭。”她此刻嗓音不再沙哑,笑声更是如银铃黄莺一般。“吃饭?”木羽似有所悟,再去看那地图。
却见河流的地方歪歪斜斜绣着两个小字: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