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严彬作为归国华侨,回到中国大陆投资。除了创办红牛饮料,他还积极进军地产,和当初的港商一样,已经具备成熟商业理念的海外华商们在中国大陆如鱼得水,严彬创立了华彬集团,收购了北京CBD区域的一栋烂尾楼,改造成现如今的华彬国际大厦,与李嘉诚的东方广场、陈丽华的长安俱乐部等一大批核心商业体遥遥相望。
之后,严彬又修建了占地约7000亩的华彬庄园,身价达到惊人的数十亿元。
华人富豪那点事儿(二)
自古华南多富商,富商早年多潦倒。除了远赴海外的华人富商,香港商人也是富有传奇色彩的一支。
上世纪20年代,广东中山市一位名叫郭得胜的少年来到香港,租了店面,开起了杂货店。这位从小就在父亲杂货店里长大的少年,早已积累了足够的商业经验。
在香港,他对客人笑脸相迎,又聪明懂事,为人还很大度,很快就在周围邻里之间树立了良好的声誉。小本生意就是如此,如果顾客不仅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商品,还能额外得到店家的良好服务,这个生意就成功了。
过了十几年,少年已经长大,他创办了更大的进出口公司,专门做洋货批发。此时二战结束,香港经济百废待兴,各种原材料需求巨大,郭得胜的生意很好,而且他并不满足,积极进取,拿到了日本着名的“YKK”拉链香港独家代理权。
服装皮具等行业非常兴旺,一个小小的拉链却是这些行业不可或缺的配件,郭得胜从香港开始辐射,整个东南亚都有他的客户。
积累了大笔资金,郭得胜又开始拓展自己的商业帝国。到了1958年,郭得胜进军香港地产业,从小型项目开始,慢慢积累了成熟的商业地产开发经验。此后,企业更名为“新鸿基企业有限公司”,资金达到300万港元。又过了十年,60岁的郭得胜率领新鸿基公司在香港上市,当年就盈利达到5000余万港元。
房地产开发已经得心应手的新鸿基,大量购入土地,开创了土地储备模式,即使行情不好,也对公司整体财务状况无损。
上世纪80年代,大陆改革开放,郭得胜将投资目光锁定大陆。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后人又继承了这个发展思路。郭得胜的三个儿子共同掌舵新鸿基,在上世纪90年代开始了对大陆的投资。
与他们的父辈略有不同,郭氏三兄弟都是在和平年代出生于澳门,就读过世界名牌大学,对于商业有着更潮流的认识。
新鸿基的主营业务定位于房地产开发。在香港,新鸿基开创了半山帝景园,创立香港豪宅标准,并别出心裁,买房送厨卫家电,这种促销手段在今天依然为很多房产商沿用。
除了住宅开发,新鸿基更重要的开发业务在于商业地产,通过构建地产项目,重新规划、完善城市功能。这种开发模式也被后来的大陆地产商熟知,今天的万达广场正是如此。
最终,郭氏三兄弟的新鸿基拥有遍布香港岛的数十座商业大厦,以此为基础,新鸿基还推动香港城市干线、码头机场等物业发展,构建了真正的商业帝国。
在大陆,新鸿基在北京上海都有地标性项目,北京的新东安商场,上海的中环广场,都广为人知。
新鸿基的市值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亿港元,三兄弟也成为华人财富圈中的传奇。
华人富豪那点事儿(三)
改革开放初期,投资内地的华商中,有一位名叫郭鹤年的马来西亚富商,此人被称为“亚洲糖王”、“酒店大王”,其名下产业遍布白糖、房产、酒店、船运、矿产、金融等,庞大的商业帝国让郭鹤年成为整个东南亚的商业明星。
作为华裔,郭鹤年从未在中国大陆生活过,但是作为华商,他与中国大陆的很多商人一样,具有传统华商那种吃得苦、创得富的精神。
家族创业之后,年轻的郭鹤年成为杂货公司负责人,后来又独自创立马来西亚糖厂,通过对西方国家的参观考察,他对期货也产生了浓厚兴趣。回到马来西亚,他就开始往这方面发展。
到了1970年代,全球白糖价格飞涨,郭鹤年与马来西亚政府合作的蔗园风生水起,此后他控制了马来西亚与新加坡的白糖产业,进而占到全球白糖产业的十分之一。
积累了巨额资金的郭鹤年开始多元化发展,涉足金融、种植、地产、船运、酒店等业务。在经营方面,郭鹤年很有想法,他不止卖产品,更卖服务,通过一个核心产品建立周边一整套服务流程,就像今天的阿里巴巴公司一样,这就是华商的优良传统。
富豪总是相同的。他们对财富的追求,同时也体现了商业智慧。在香港,郭鹤年表达了对政府的钦佩,他认为香港政府法治有序,政府只负责管理秩序,绝不插手企业经营。
改革开放后,郭鹤年在中国内地投资兴建的香格里拉酒店,成为高端酒店的代名词。又与国家原经贸部合作兴建“中国国际贸易中心”,这就是北京有名的“国贸”。
至于郭鹤年这位富商的身价,无人能确切知晓。
一代人的匪气与豪气
“上世纪80年代初,摆地摊被视作下三滥,投机倒把遭人鄙视,但摆地摊的那批人富了;上世纪90年代,股票有风险,如同洪水猛兽,炒股票的都是不要命的,但这些胆大妄为者富了;2000年以降,房地产价格虚高,公众持币以待,倒是那些借钱买了几套房的人,富了。”
这种财富观,充盈着巨大的投机气息,稍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都会看出其中的破绽。最大的破绽就在于,没人能预知未来,笔者也绝不相信有人在众口铄金的污水染缸里,还能淡定自若,华丽丽地来一句“老子将来会变成富豪的,你们这帮蠢材。”
但笔者承认,走投无路之人,在“压力山大”的生存问题面前,有可能闯出一条生路,但最重要的因素无外乎两点:一为“没什么可失去”,一为“好运气”。
“好运气”,每个人都会碰到,“没什么可失去”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在上世纪80年代,“没什么可失去”的是什么人?都是些被逼到死胡同里的家伙,他们或为农民,或为临时工,或为体制改革中不幸出局的知识分子,总而言之,一个字——穷。
既如此,胸中自有愤懑难平之气,生下来就该受穷吗?地球离开谁不转啊?都别装矜持了,走上没人走的路,那我就走到底。
这就是所谓的“第一代企业家”最初的梦想与底气,既然一无所有,索性豪迈块垒;既然探路先锋,那就不择手段。反正大家都摸石头过河,没什么标准。原始积累,哪能没点匪气?不伤天害理,是底线,除此之外,没有规则。
及时雨哥哥
富豪们的闯荡,形同江湖游侠。而江湖二字,也正是中国的富豪们最熟悉也最神往的所在。因为那里有他们的青春和记忆,也有他们苦不堪言的爱恨情仇。
第一代企业家身上的“江湖气”是很重的,具体而言,又分为匪气与豪气,前者有英雄不问出处的狂野,后者则是目空一切的激愤。
这批人大多出身草莽,创富过程中翻滚于市井阡陌,练就了看别人一举一动便洞悉背后真谛的本领,哇塞,这就是美剧《LIETOME》中那位精通“微表情”的卡尔·莱曼博士啊。
有头脑有手段,又会察言观色,自然一呼百应。如同古代绿林之人,身为“大佬”,他们颇有“散尽家财只为笼络人心,三教九流打理各界”的神韵,游走在草根和公权之间,“黑白通吃”,仗义疏财。
牟其中便是最具江湖情结的一个商业传奇。关于他的故事,冯仑在《野蛮生长》一书中有过记录,大意是当时的南德很江湖气派,这里的工作人员也不像一个现代企业职工那么规范,反而带着江湖习气,老板牟其中更是江湖大佬,进过监狱,叛过死刑,但都化险为夷,这种传奇经历招来了很多江湖上的人员,很多人他根本不认识,但是他就像一位武林盟主,来者便是客,随便吃喝,牟其中罩着。
由此可见,牟其中就是当代“及时雨哥哥”宋公明啊,仗义疏财,交朋结友。做成换飞机生意后,许多人慕名而来,来拜会这位“伟大的”商业导师。冯仑就是其中之一,但细节打败崇拜,根据他的回忆,老牟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年轻小伙子,火气很冲,有次在饭店吃饭,还为了一个凳子把别人一拳打得嘴巴裂开,缝了五针,走在外面看到有人打架,他就大声叫喊,打啊。于是冯仑认定此人身上有一股流氓无产者习气和绿林土匪劲儿,南德集团行将坏死,遂与王功权等人抽身而去。
第一代企业家多倾向于帮派结盟的方式管理企业,带有很强的“匪气”。
这实际上是那个年代特有的产物,他们所受的教育是支离破碎的,他们的价值观处在今天人们无法想象的巨变中——当然了,笔者并非无视80后今日困境,但当年的人们身上所带有的匪气和愤怒,更为真实,也更直白。
由是可知,即便那批人有所成就,也注定不可长久。小富即安、没有长远规划,赚到一笔钱,大家急着分红,于是一拍两散,坚持到今天依旧保持创业激情的民营企业寥寥无几。处于夹缝年代的第一代富人往往通过江湖手段赚得第一桶金,但企业价值观的先天缺失,让他们难免昙花一现、遽生遽灭的命运。
憋屈
江湖逍遥,但同样的,江湖也有险恶一面。谁没事撑得,愿意深陷其中呢?要知道江湖易入难出,身不由己。借用王菲的歌词:“我也不想这么样,起起伏伏……”
既然不想,那为何又下水呢?呔,迫不得已啊。
国营企业是老大,谁也惹不起,但我一个小个体户勤劳致富总可以吧?无数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冲到了财富泛起涟漪的江湖中,然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心神不宁,朝不保夕。时至今日,何尝不是如此?
在长沙,国营红星饭店营业员唐明德怒不可遏,霸气外露,摔碎了李分龙饮食摊的四五个碗。原来,当地工商管理部门对个体户李分龙颁发了营业执照,准许他在指定的范围内办一个饮食摊点。
这个饮食摊紧邻国营红星饭店,这家伙,注定会是一场悲喜交加的邂逅。个体户对客人那是从善如流,客人想吃啥就给你做啥,吃不了一份给你做半份,客人一进门,老板笑脸相迎,“客官里边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稍待片刻,小二给您沏壶茶……”相比之下,国营饭店“您爱来不来,来我这儿吃饭那是你的荣幸,什么?给你沏壶茶?去,边儿呆着去……”,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呀。
红星饭店一下子门可罗雀了,最少的一天营业额只有几块钱。红星饭店的职员怒了,奶奶个熊,我们根正苗红的大饭店,岂容你草根小儿抢生意,于是就发生了砸碗事件。
事后,有关部门派人调查。说白了这就是个“官官相护”,调查人听取红星饭店片面之词,回来汇报说,这次砸碗事件主要是李分龙寻衅,红星饭店无责。
当时正处于个体与国营矛盾冲突的高发期,媒体也对此非常关注。事后有记者调查后写成报告递交给当地政府,政府领导却说,这个事情我们晓得,你的报告并不全面。记者也是个硬茬,我的调查很全面,你们如果不管那我就直接登报了。领导也怒了,你有胆就登报试试。
言语之间,分明是一位黑帮大哥嘛。
得亏当时没有微博,要不这句话可与“屁民”、“我爸是李刚”、“骂政府的都是人渣”等经典官员语录相媲美,看来我国的有些干部说话不过大脑、老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真个是“历史悠久”哦。
您说说,这样恶劣的创富环境下,苦不堪言的人们又怎么能没点“愤恨”与“委屈”呢?受了委屈还没地方说理,那就只能让自己变得强悍,变得不那么好欺负了。
这大概就是早期的财富追逐者们身上有“匪气”的深层心理原因。换句话说,我也不想这样不讲规则,我是想规规矩矩来的,可是,我没办法呀。
孰士孰匪?
有关部门的强势与阻挠,是改革年代的个体户们最害怕也最无奈的。尽管中央已经说了,个体经济是我国经济的有效组成部分,但落实到地方上,那套“赚钱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就应该共贫穷”的落后思维依旧是主流——直至今日,这种弊病已经消失,但在“吃拿卡要”、“就是不让你痛快”这方面,有关部门那是一脉相承。
浙江路桥是东南沿海名镇,什么戒指、耳环这类的小五金手工业品制作精美,行销全国。然而,眼瞅着做这个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路桥区委坐不住了,这是搞“资本主义”呀,一个个不老实待着,净是想着法做小生意,把我们有关部门摆在哪里了?不行,我们得管管。
这天,有几位政府人员恰巧路过,又很凑巧地看到了蔡继泽正在家里倒弄小五金产品,这几位闲的蛋疼的工作人员马上向领导汇报,之后,又在领导授意之下,带着执法人员来到蔡家,对其进行资本主义的活动进行抄家。
抄家啊,这得多大的阶级仇恨啊,人家不过做了几个戒指耳环,多大个事?可是放在当年,那就是罪恶,那就是挖集体经济墙角的土匪……
中午,执法人员结伴而来,见什么搬走什么,原料、家伙事儿、成品,统统拿走,还踹开人家的卧房,砸烂衣柜和家具,把衣服逐件抖开,墙面也要砸开,被子、床统统破坏,那股敬业的劲头和缉毒民警搜查毒贩似的。
最后,这帮不明身份却又众所周知的“执法人员”把家里新买的电视机、电风扇等电器一股脑搬走。
这……到底,谁成了匪,谁又成了魔呢?这种问题,在改革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屡见不鲜,假借“阶级正义”之名,实则蛮横抢夺,可怜了一批老实人,多年后这些人坚持下来,成了富豪,对这些江湖往事,笑而不语。
我们姑且称他们为“第一代富豪”。这一代人,多数是做小商品的、城市无业人员、农民伯伯,他们处于社会边缘,身心都受到排挤,他们如此迷茫又如此坚韧,穿过那段荒谬的年华,能挺下来的,都是生活的赢家。
33岁正当年
凡夫俗子只受累于市井牵绊,哪有“人过留名”的胆子?现如今有人常说,出名要趁早,做生意也要趁早。这个早,说的是十八九岁正当年,但有一位豪杰,偏偏以33岁“高龄”下海经商。
说来,也是时代使然。
33岁的郑秀康,边工作边做制鞋学徒,目的只是为了改善日子,养活老婆孩子。1980年代,生活依然艰辛,郑秀康听闻国家鼓励自由创业,果断给单位递交辞职信,下海开办皮鞋作坊,原本她还想做沙发,但是受限于家里面积太小,只能选择更小的商品——皮鞋。
在那个小小的家里,她辛劳做鞋,却信心十足。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是新一轮的商业萌芽。这种模式,本来应该在几百年前就有实质转变,怎料,百年战乱,只留下一个残缺的轮回,和一个僵化的体制。
场地解决了,可是资金呢?实在没办法,他老婆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半价甩卖,凑足了启动资金。更大的挑战则是家人的不解,说你们这是要干啥啊,家里有老有小,你们却破釜沉舟,这是不想过了还是咋的。
就在这种充满巨大压力的氛围之下,小作坊运作起来了,每天要工作到凌晨,双手饱经针线磨砺,竟然控制不住地抖动,如此一天的产量是三双皮鞋,一个月下来,竟然能赚几百元,这个数字让郑秀康的所有付出都值得了。
瞧瞧,舍得一身剐,竟然骑上了千里马。豪气。
想说爱你不容易
多年后的光鲜,无法遮挡创富早期的苦痛。那种感觉,有时候莫名其妙,有时候命中注定,大多数人,死于妥协,抗争的那些人,野性难驯,却意外又巧合地赶上了好时代。但是,这个好时代,真的让人“想说爱你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