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感奇怪时,一只湿冷的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下意识就要挣脱,然而拼尽了全力却无法移动分毫,反而失去了重心向前扑倒,我跪在地上立刻向后看去,登时七魂六魄都要吓飞了,只见一个皮肤犹如泥土身材却奇长的“人”正趴在地上,伸长了他比躯干还要长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脚,正把脸向我这边凑过来。
而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就像一个椭圆的圆球,上面只有一张嘴大大的裂开,占了整张脸的大部分,看起来像是在诡异的大笑,满嘴的獠牙上都是猩红的血和肉末,离我越来越近,似乎在好奇的打量我,嘴里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我惨叫一声,拼尽了全力用自由的脚去踹他,却像踩在沼泽上一样几乎一下就把整个小腿都陷进它的身体里,再也抽不出来了,它被我踩进去的胸口迅速愈合,烂泥包裹住我的脚并且仍在向上蔓延,我极力的挣扎,却不由自主的越来越被拖进它湿冷的身体里,而它继续伸长脖子向我的脸凑过来,嘴越张越大,我几乎都能看到它黑洞洞的喉咙,新鲜血液的腥味直冲我的鼻子,晕眩中脚下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我几乎已经绝望,闭上了眼睛只等它咬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枪声响彻洞穴,连发的子弹精准无比的命中怪物,它的脸应该已经打得稀烂,烂泥一样的皮肤和莫名的粘液崩了我一脸一嘴,头顶传来“呜呜呼呼”的叫声,脚上的力道顿时松了,我立刻抽出脚来,伏在地上呸呸地吐了好几口,嘴里满是恶心的东西还有血腥味,我想起阿肯那具残破的尸体,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受不了了,你到底是不是阴阳师?!”急切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所在,有三个人拿着手电从右边的洞口出来,旁边的老头举起手电就要往我脸上照去,被中间的祁思一手按下来,“别往眼睛上照。”
说着祁思就从上面沿着湿滑的墙壁半爬半滑下来,向我走过来,她先过去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怪物,见它没动才向后面喊,“听寒,小心扶着郑老爷子下来吧。”
然后她蹲下来看了看我,秀眉微蹙,瓷器一样的脸颊上有些污泥,沉默时一双美目显得有些冷,笑起来却微眯着,熠熠生辉,她无奈的笑了笑,问我,“你怎么不用阴阳术呢?有没有受伤?”
我好不容易平复了被惊吓到的心情,这才记起来刚刚慌乱之中全然忘记了用灵符,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她呼出一口气,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要是把你弄伤了我可没法跟白老爹交代。”
我立刻紧张起来,“老爹呢?”
她摇了摇头,隐去了笑容,“不知道,应该没被卷进来,其实本来你也不该进来的,只是,我低估了这里面的凶险,这下镇魔结界也没有结起来,我们在里面才会遇到这种东西。真是棘手!”她看了看旁边的怪物。
“这个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按理说应该是粽子,可是形态也太诡异了。”
粽子?我心想,是吃的那个粽子吗?
然而没等我多问,余光里竟然看到刚刚那个怪物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被打的稀巴烂的头部竟然在慢慢回复,身体上一块一块的泥像蠕虫一样爬上头部的缺口,我刚刚来得及惊叫一声“小心!”那怪物就以跟它的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向着祁思冲了过来,此刻再去摸灵符已然赶不及,心下不禁惊慌万分。
转瞬间怪物已经到了祁思的身后,祁思却二话没说抓着我扑通一下扑到在地。同时又是一阵枪响,怪物还没长好的脑袋这下彻底的稀烂了。
“哎呀小哥你连粽子也不知道就敢下斗啊,我柳听寒真是佩服。”旁边白面书生已经扛着枪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看着我,“白符是吧,真不好意思托你下水了。”
我看着他歪起一边嘴角坏笑的脸,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而且,一个大男人居然叫柳听寒,我立时就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小柳儿,心里堵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道,“名字,真特别。”
“戏子贱名而已。”他似乎习惯笑前先挑起左嘴角,看上去很有玩世不恭的意思,所幸相貌端正,这个动作并不惹人讨厌。
可是我看着他们,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你们是盗墓的?”
“确切的说,只有我是,”小柳儿指了指自己,“思思跟你一样,是阴阳师。”
“阴阳师?”
“怎么,不是以为只有你们姓白的才是阴阳师吧。”
“不,我只是,第一次见到除了老爹外的阴阳师,可是,你怎么不穿法衣?”
柳听寒几乎立刻就笑了出来,祁思似乎也很无语,对我说“因为我本来就是要下斗的,穿阴阳法衣不适合在墓里活动。”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对阴阳师的事情知之甚少,老爹不对我说我也懒得打听,只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祁思,她的头发用一根木头簪子挽在了脑后,不过看起来也没有长过腰间,“既然你是阴阳师,便当知道盗墓绝非义举,扰人安宁不说,古墓里常年阴气积累,对人百害而无一利!”
人的灵魂本就是脆弱之极的东西,终生都是半只脚踏在阴间的,全凭人的一口阳气和肉体才得以在凡间存活,然而坟墓是凡间最接近阴间的地方,常盗墓的人不仅有损寿命,更会影响命格。
“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用,横竖已经进来了。”祁思并不看我,而是开始打量四周。
“我说小白啊,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人生百年就这么插科打屁的一会会儿,怕这怕那的烦不烦啊,柳爷我掏几个明器换俩钱就乐呵几年,掏不着我也就好惊险刺激这一口,这不比没滋没味儿活个几十年强多了!”
我一时之间竟然语塞,想辩驳却找不着理由,只得沉默下去。
过了好久我转了话题,“那你们至少告诉我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真的是来盗墓吗?”
祁思早就不耐烦了,她见我纠缠不休,无奈的说,“我们是来救人的你信吗?”
“救人?”
“嗯!一星期前有一队人进了这个古墓,到现在音信全无,我们受人所托前来救人。”她随意用手一指在旁边的老头子,“是郑老爷子的人。”
那老头没吭声,只跟我点了点头。
我大呼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样我心里也好受多了。
“行啦白少爷,别纠结了,先看看这里什么情况吧,如果你不想变得跟他一样的话。”小柳儿一手指向阿肯,笑着对我说。
这个柳听寒,三句话给我换了三个称呼,也听不出来是正经还是调笑,不过,我看了看他端在手里的枪,不禁又感到有点佩服,这个唱戏的枪法可真准。、
这时祁思已经走到了阿肯的身边,毫无惧意的仔细看了看他的身体,想到阿肯,我又忍不住一阵心酸,“你们说是来救人的,可人还没见到呢就白白赔进去了一个,这样——”
祁思叹了口气,沉声道,“是啊,这也是没有意料到的,不过也正好告诉你了,白符,”她指着他对我冷声道,“此处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即使你是阴阳师也一样。没有我们的允许不要擅自行动,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她呼出一口气,换上了微笑的表情,“那好吧,我们继续走吧,在那个怪物没有恢复之前。”
“那阿肯——”虽然我们并不相识,可是将一个刚刚还跟我们在一起的人丢到这里,我总觉得于心不忍。
小柳儿拍了拍我的肩,“走吧,你要是想活命就带不走他,我们都是在阎王老子手心里蹦跶的人,这种结局一早就预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