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骚乱声,大巴车到站了。
我睁开眼,只觉虚脱无力,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着车门走去。
“当心!”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一阵恍惚栽倒下去。那一霎那,我好像看见六叔临死的一幕:插着菜苗的土地,天,黑了!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一束明亮的光,待光亮撤去,便看到一些人在说话——“珊珊,珊珊你感觉怎么样?”一个中年妇人焦急的问。
“林珊,醒了吗?”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问。
“确定没事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一个穿小西装的女人在问穿白大褂的男人。
我的大脑读取着记忆,几秒后,我看着离得最近的妇人,虚弱的叫了声:“妈……”
母亲的脸上透着疲惫,她担忧的问:“姗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跟医生说话的林娇走过来,不悦的说:“你可算醒了,妈都急死了!”
“醒了就好,这不没事了!”戴眼镜的男人宽慰说。
他好像是我姐的男朋友,名字嘛……我脑袋有些晕乎,下意识伸手往头上摸去,不想母亲抓住我的手,阻止说:“别碰别碰,你头上有伤!”
“我怎么了?”我迷糊的问。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就从车上摔下去了?”林娇问。
车上?摔下去?
我不禁皱起眉头,半响才想起来,说:“我记得去买回乡的票,是在车站中暑了?”
母亲疑惑的看着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是在来县城的大巴车上晕倒的!”
我诧异地看向母亲,又看了看脸上同样带着疑惑的林娇。最后,在医生的检查下,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我失忆了!
我的人生莫名其妙有了一段十天的空白期,这种偶像剧式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可是我确实身在县城,我的包里还保留着N市到这里的长途
汽车票根以及一张去往昆明的火车票,日期是昨天的。
我真的摔坏脑子了?
我记得某本书里提到:大脑有“保护机制”,当人遇上无法承受的事,刺激过度,大脑会将与之相关的记忆抹去——莫非我遭遇了什么?我实在想
不出回趟老家能发生什么特殊到必须忘记的事,懒得纠结。第二天,我便出院,终于如愿踏上游玩的旅程。
暑假天南地北的转了一圈,接着,我步入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校园。
我没有当校花的美貌,也没有扎眼的才能;跟几个姐妹打打闹闹,偶尔打个工挣点零用,转眼又过了四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07:15
厚厚的窗帘布遮挡着阳光,捍卫了房间里的黑暗。
铺着凉席的单人床上,裹着薄被的躯体动弹了一下——昨天睡得太晚,眼睛怎么都不愿意睁开,半响我才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按下闹钟开关。我慢
慢悠悠地穿上人字拖,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走向卫生间。
07:40
马尾,白净的瓜子脸,镜子里的人一副秀气文静的模样。我打了个哈欠走出卫生间直奔餐桌,桌上放着一颗睡前洗好的红富士、一个白色信封,还
有一支被咬得严重分裂的竹筷。
今天是我成为正式员工的第……六天,我拿起苹果一口咬住,另一只手拽起白色信封,出了门。
08:10
我站在办公桌前,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
办公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个身圆体胖、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是我的主管,姓潘,同事们私下叫他“老胖”。老胖笑起来憨憨的却是个很滑头的人,他
低头摆弄着花俏的领带,问:“想通了?”
我觉得那领带跟他很不搭,憋着笑回答说:“想通了!”
我将辞呈往桌上一放,这是我咬了一夜竹筷做出的“决定”——为什么咬竹筷?呵呵,那是我上学时遇难题就咬笔头的“后遗症”发作了。为什么
辞职?
说来有些意气用事。前天上午我去库房验货,撞见部门经理骚扰女同事。当事人一个败兴撤离,一个含泪忍气吞声,让我当作没看见。午休时,我
越想越气愤,一时冲动在公司内部论坛发了一篇“痛斥职场******”的帖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那位部门经理的“罪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很快引起了公司上下“窃窃私语”。
昨天,老胖把我叫去。他摆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建议我“公开道歉”否则就“走人”。我思来想去,不愿意认这个错,只得任性一回。
老胖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封,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下来,嘲讽道:“年轻人呐!祝你好运!”
我不以为然,走出办公室。收拾妥当后,在同事议论的眼光中,我离开了。
夏日炎炎,热气鞭策着路人的脚后跟,我从吹着冷气的办公大楼出来,不禁瘪了瘪嘴。我下巴抵着怀里的收纳箱,顶着骄阳漫不经心地走着。路边
栽着一排墨绿的圆柏,枝叶茂密,投下一道道圆锥体的树荫——油柏路,这是我回出租屋的必经之路。
上班时间,路上车少人更少,偶尔有车辆经过也是吹着冷气,车窗紧闭。忽然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钻进领口,我打了个寒颤,往周围扫了一眼,
注意到一个绿色垃圾桶。
那是环卫工作业用的垃圾桶,底下安着小轮,桶里放着扫帚跟铲子。它就停靠在人行道下,马路边上,我往前走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又扭头看
了一眼,绿色的桶子后露出一抹醒目的橘红色。
天啦,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我急忙掉头跑过去,只见一个穿环卫马甲的老汉躺在那儿,黝黑消瘦的臂膀接触着滚烫的路面,也不知躺了多久。
“老人家,醒醒……醒醒啊!”我扔下箱子,轻轻碰了碰老汉的胳膊,毫无反应。我想拨打急救电话,正打开挎包翻找手机,耳边响起一个轻飘飘的
声音:“水……水……”
我楞了一下,看向老汉,只见他喉头有滚动的迹象,急忙趴下身侧耳凑过去。
“你说什么?”我焦急的问。
“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