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走的欢畅,可苦了我和如来。
山路越来越难走,走到最后,我们完全穿行在密集的蕨苔丛中,蕨苔不高,刚好长到我的膝盖位置,硬梆梆的叶子和枝叉,戳的我小腿生疼。
一棵棵参天树,几乎把头顶的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漏下点点光斑,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
随着温度升高,山林间的水汽升腾,化作雾气,随风乱舞。真是不见炊烟,只闻鸟鸣。
如来开始抱怨起来,直骂昨天黄桷村那老头,瞎指路,说什么走小半天就能到下一个村子,现在可是连根村子毛都没看到。
我心说咱们该不是走错路了吧,算上昨天走的时间,咱们可是走了差不多一天了。本来,昨晚还在那停了棺材的无人空屋里过了一夜,我以为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村子,可现在怎么越走越荒,哪里能看到半点人烟的迹象。
山雾越来越浓,几乎看清前方的情况,因此,我们被迫停下脚步。我抬腕看看时间,已是时过中午。
“怎么办?”如来问我。
我环顾四周,尽皆白茫茫一片,真是前无去处,后无退路。听得如来的问话,我只能摇头,眼下我们无路可走。
如来一见,顿时就有些急了,说:“哎哎,不能啊。周通,平时就数你小子鬼点子多,现在怎么能摇头呢。”
我说:“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是点子多不多能够解决的。现在我们连身在何方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办法。”
如来听我这样一说,气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在蕨苔丛中露出个脑袋,愁眉苦脸东张西望。我心想这样也好,在原地休息,等等看雾气能不能消散。
我把想法和如来说了,他见我也没招,只能应承,说也正好走的乏了,原地歇歇正好。
不过,我可不想像如来一样,胡乱的坐在蕨苔丛中,只露个脑袋,这样看来,有些碜的慌,尤其还是在浓雾之中。
于是,我踩倒了周围好大一片蕨苔,正巧被我踩倒的蕨苔在地上铺了密实的一层,刚好当作坐垫,若是坐得累了,还可以躺一躺。
如来见状,一拍脑门,直说刚才他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随即,依样画瓢踩倒更大一片蕨苔,躺在上面舒服的直哼哼。
浓雾似乎无穷无尽,任凭山风吹拂,也不见有消散的迹象。身处浓雾之中,满身潮湿的感觉。
我抬腕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两点。我们已经原地休息了两个小时,如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如来烦燥的挥手驱散飘到他身边的雾气,可终究不过是做无用功。雾气无有止境,又哪是靠一只手能够驱散的了的。
我翻身站了起来,对如来说了一句:“走,如果一直呆在此地,我们有困死一途。”
如来一听,翻身一跃,跳将起来,咧嘴大笑,说:“正有此意。”
我们打点行装,重新出发。好在小毛驴休息了大半天,现在腿也不抖了,身子骨也精神了,索性又让他驼了麻袋,重新当回了苦力。
我和如来又砍了两根一人多高的木棍,作了探路的工具。所谓打草惊蛇,就是这个理。谁知道这荒山野岭草深林密的地方,是否藏着毒蛇毒虫。
如来当了先锋,依旧毛驴居中,由我殿后,一路打草前行。我们尽量保持着平直的方向前行,以期用此法能够走出这片密林荒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汗水湿透了全身,雾气浸湿的头发。蕨苔丛中又不时的扬起一阵灰尘,糊了我们满头满脸。
如此一来,我们可谓是狼狈不堪,却有苦无处诉,有火无处发。如来在前方发泄一般,使劲的抽打着草丛,气得是骂声不断。
在我们不断前行的时候,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本来山中天就黑的早,如今林深雾重,天黑的就更加早了。
此时,不过才下午四点半,我们就几乎再也看不清前路了。更可怕的是,我们跋涉一天,没吃一口东西,好在我们前行途中,遇到了几条小小的山溪,让我们不至于挨饿又受渴。
山风吹过,有些冷。
我招呼如来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对他说:“不行,咱们这么走下去,恐怕累死也走不出去。”
如来翻着白眼,气得差点骂娘,说要不干脆一把火把这破山给燎了,不信驱不散这鬼雾。我听得气结,心想你个死胖子找死,可别拉着我垫背。
最终又好言相劝,好容易把如来的火气给压了下来。我拉着气鼓鼓的如来摸黑坐下,想就此歇脚,可没想到,如来刚一坐下,就听得他屁股下方传来‘吱’的一声惨叫。
如来吓的瞬间跳将起来,骂了几句后,摸出火柴擦着了,就着微弱的火苗凑近了去看。待得看清了,如来惊喜的叫了起来。
“我靠,山神爷给咱们送吃的了。”
我也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原来竟是一只肥硕的灰毛野兔。我是看得又惊又奇,心说这兔子莫不是傻的,咱俩站它旁边说了老半天话,它居然没逃不说,最后还让如来给一屁股坐死了。
如来伸手去捡,揪着兔子耳朵往上一提。我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根细细的藤蔓好巧不巧的缠住了野兔的后腿。
想必是刚才如来胡乱的抽打蕨苔野草,这野兔受惊慌不择路,被藤蔓缠住,落了个葬身屁股的下场。
眼看晚餐有了着落,我和如来七手八脚,从蕨苔底部扯了一堆干枯的草叶,又在周围捡了被雾气弄得潮湿的枯枝,胡乱的堆成了火堆。
最后,我俩愣是用了七八根火柴,才终于把篝火给点了起来。如来借着火光,把那野兔剥了皮,去了内脏,又摸黑走到几百步外的山溪中洗净,提将回来,架火上烤了。
野兔很是肥硕,架火上一烤,滋滋的往外冒油。不消片刻,一阵阵的香气就窜入鼻中。我本就腹中空空,闻着香气,更是食指大动,恨不得马上就撕下一块兔肉吃下肚去。
不过,说实话,我们两人的烧烤技术实在不咋的。烤到最后,兔子表皮都焦了,揪手上一吃,里面还半生不熟的。
最终,我和如来都归结于这兔子太大了,不好烤。
即便如此,我和如来两人也将整只兔子吃了个干净,就连能够咬碎的软骨也没放过。吃饱了,又跑山溪边上喝了个痛快,最后才算完。
这一折腾,又是将近两个小时过去。我和如来坐在篝火边上,无聊的抬头看着不见星辰的天空。小毛驴躺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时不时的打个响鼻。
空山寂寂,仿佛这片山林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一驴,再无其它任何有生命的存在。我和如来轮流守夜,今晚,我守上半夜。
如来呼吸平稳的睡在我的身旁,我以手枕头百无聊奈的看着黑暗的天空,不知不觉间,竟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间,我忽然觉得天地间好似一片光明。我猛然一睁眼,发现原本漫山遍野的浓雾已然消散,天空中一轮圆月洒下皎洁的光芒。
我坐起身来,左右四顾,周遭物事竟是看得清清楚楚。我连忙推了一把如来,叫了声:“醒醒。”
如来被我一推,顿时就醒了过来。不过显然脑子有些懵。只见他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换班了啊,你睡吧,我守着。”
我又踢了他一脚,说:“睡个屁啊,你看雾散了,要不咱们...”
我话说一半,低头看向如来。他也在此时刚好完全的清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四下打量一番。随后看向我,笑着说:“要不咱们...”
“走。”我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兄弟就是兄弟,不约而同的想到一起,我俩相视大笑。我拉起毛驴,驼好麻袋,趁着月色就走。
能够看清周遭状况,我们走起来快了许多多。这一走,我才发现,我们竟是在一座倾斜的山腰上往前行。
周遭的树木不像我们昨天刚刚踏入这座山时看到的那般密集,越往前行,越渐稀落起来。否则,我恐怕也不能发现这半夜时分的当空皎月。
走了接近一个小时,我正打量着四周,此时树木已然十分稀少,蕨苔的变得低矮起来。走在前方的如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当时没注意,险些没撞在驴屁股上。我停下脚步,刚想问如来怎么回事,却突然发现前方似有不对。
我跨过小毛驴,站到如来身边,往前一看,顿时就呆住了。此时,我们两人就并排站在悬崖边上,猛烈的山风吹来,让我险些站不住脚。
我往下一看,只见崖下黑压压,乌沉沉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一时间,竟有一种崖高万丈,深不见底的错觉。
“怎么办?”如来看了我一眼,开口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极目远眺。忽然,我双眼一眯,似乎看到山崖下方极远的地方,一点星星之光正轻轻摇曳。
我惊喜的拍拍如来的肩头,抬手指着那点光亮,说:“快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