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寅时初刻城门前,孔福周保曾顺三人在孔岩注视下启程前往章丘,本来卢氏、孔尚德也想来送的,被孔岩拒绝,毕竟两位老人已然如此疲惫,又何必为了几个晚辈再这么辛苦,起得这么早呢!
孔岩与曾顺真可谓洒泪而别,这也难怪,这可是二人第一次分离这么长时间,而且此去还有颇多危险,孔岩心中实在是担心,可曾顺坚毅的目光似乎让他明白了什么,只得拿出家传的宝剑赠与他,只见此剑与寻常之剑一般无二,只是却不似其他剑那样的锋利,似乎锋芒内敛,亦或许根本不可杀人。
孔岩挥手而别,曾顺亦赶紧登上马车,就此远行。
望着越来越模糊的马车,孔岩回头骑上马往元圣庙而去。
元圣庙是为祭祀西周周公姬旦所专门建立的庙宇,相传这是孔子最尊敬的圣人,所以之后的儒家门人皆称其为元圣。而此次祭祀其实也是为了优渥元圣的后代,表示自己尊崇圣贤之意,缓和当时一直存在的华夷之辨的论调。
当时满清入关,虽然已经四十多年,但反对清朝的呼声仍然存在,其中尤以吕留良为甚,而此人最令当朝诟病的莫过于他的华夷论,他认为华夷之辨最重要的就是华夷的区别要大于君臣的区别,而且他认为满族是以异族入主中原,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这些人就不必讲君臣之仪。
而此时此刻,康熙皇帝认为最重要的不是要大兴文字之狱,而是要尊崇先贤,让那些读书人的反抗稍稍缓和,所以此次祭祀元圣就显得势在必行了。
而孔岩望着气势恢宏的庙宇,忽然觉得圣贤虽远行,但其思想不朽,而今日祭祀,恰恰是为了继承圣贤之心。
当一进入,没想到的是,辅国公一行人竟然早已到了,只等孔岩到达,就可开始。只见奏祭祀之乐的人分布两列,而辅国公后面站着一些年龄不等的书生,想必那就是元圣的后裔,而今天陪同辅国公前来祭祀。
见状,孔岩快行一步,站在司仪官的位置,主持祭祀大典,整个过程庄严肃穆,仪式浩繁,而且行的也是三跪九叩大礼,据说符合《仪礼》的规制。
祭祀完毕之后,辅国公望着孔岩忙碌的身影,眼中直冒绿光,似乎非常狂热,孔岩似乎觉察到有一股灼灼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却并没有迅速回头,只是轻轻的假装向周围的人吩咐些什么,轻轻的望去,只见得原来还是那位,一次你可以说是认错,二次的话......
孔岩无奈且纠结,他实在不知道这眼神代表着什么,是这位在谋划着什么,还是真的性取向有点问题。
虽纠结,但或许孔岩心中已有决断,毕竟同性之爱也不是当代的专利,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龙阳君委身于魏安釐王之事,再比如北朝的陈文帝与韩子高,这样的事史不绝书。
孔岩心中不由得想起这些人物来,只期盼着纳兰容若早日到来,也好有个制衡。
辅国公望着走过来的孔岩,屏退四周的侍卫,只听得说道:“孔小友,你不必紧张,本爵的那个非常正常,怎么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本爵觉得你非常像一位故人。”
孔岩心中腹诽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故人?”
刚想问什么故人,只见辅国公看着自己呵呵一笑,喃喃自语道:“终于明白他来干什么了!呵呵。”
似乎看到孔岩的疑惑,辅国公说道:“小友,你可要当心了,哈哈哈......”
说完便对身边的侍卫说道:“走吧!”
一声令下,辅国公飘然而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庙宇,以及整理现场的差役,还有就是楞在当场的孔岩。
他忽然觉得,似乎都是这张脸惹的祸,可这是父母给的,也由不得自己。此时,他恨不得不要这张脸甚至划破它,可回家怎么办呢?
孔岩在那里约摸着日子,从前几天传出消息的消息看来,或许纳兰容若已经快到了。
其实,孔岩不知道的是,纳兰容若早已到了,就在城外瞻仰古迹,凭吊山河,而此时的纳兰的身体还算不错,望着面前这座古老的圣人之乡,万分感慨,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旁的下人赶着马车慢慢悠悠的进城了,而跟在马车后面的竟然还有身着黄马褂的大内侍卫,真是奇怪,按照规矩,就算钦差大臣也没有资格让大内侍卫随行,更何况是康熙朝的大内侍卫,这些侍卫绝不同于以往的侍卫,他们都有与闻机密之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跟在马车后面,没有半分的不服,真是奇哉怪矣!
而进城之后,早有衍圣公府之人早早的在那里迎接,只见领头的说道:“纳兰大人,衍圣公特命在下前来迎接。”
仔细一看,原来是孔氏的族长,可见衍圣公对其非常看重。
纳兰似乎也看出来,便说道:“老先生,您可是圣人之后,亲身来迎,吾辈何以克当?”
老先生轻轻抬头,只见纳兰生的极为俊秀,面如冠玉,目似明星,一缕胡子随风飘动,显得煞是飘逸,真是一位好人物。
老先生见纳兰称呼自己为老先生,心头一想便知道,他不想以官职相累,便说道:“先祖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先生不远千里而来,驾临曲阜,老朽岂能不亲身相迎,更何况老朽对先生早已仰慕久矣,今日岂可不来?”
纳兰微微一笑道:“老先生之言,谬赞矣!时人多称在下什么第一才子第一文人之言,实在误我,比在下学问高深者大有人在,只是他们名声不显,无人得知而已,比如贵族的孔岩小友。”
老先生闻此,心中更觉惶恐:“孔岩小辈,学问尚浅,岂敢当先生如此谬赞,还劳烦先生亲自前来。”
纳兰回道:“陛下谕旨不可不来,况且在下也想亲自看看这位小友,”纳兰向四周看了看说道:“那孔岩小友怎么未来?”
老先生上前一步回道:“先生勿怪,孔岩陪同辅国公祭祀元圣,故而可能来得迟了,还是请先生快快进城,休息吧!”
说完让出一条道来,纳兰抱拳示意进城。
那老者跟在后面向身边一位差役生气道:“我不是让你派人去通知孔岩呢?他怎么还不来?”
那差役不敢隐瞒,只得切切诺诺的道:“族长....通知的...那个人...昨晚喝醉了...所以......”
“什么!”老者此时更是震怒,钦差都已经到了,要见的人竟然还不知道。
“王成,你难道不知道亲自去告诉他吗?我告诉你,你一个总管在他面前可真不够看,我刚刚得知,爵爷已经封他为执法官了。”
“啊!”身边之人一片吃惊声,老者看着周围,似乎也不感到奇怪,他听衍圣公说的时候,也十分吃惊,他知道,“执法官”三字代表着什么。那王成忽然从吃惊中醒来,急速朝着元圣庙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