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居然已觉睡到了夕阳落,她揉揉眼睛坐起来,脑袋迷迷糊糊的。往手边一抓,却扑了个空!
咦?雪球去哪里了?!
不会是……跑出去找肉吃了吧!那可不得了!
月清浅从紫檀木榻上一跃而起:穿鞋--整理锦被--破门而出--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她得赶紧去找雪球,否则雪球杀生了那就麻烦了啊!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月清浅将西苑,甚至连后山都跑了个遍。但是,都没有发现小雪球的影子……连爪印子,都没有一点点!
气喘吁吁,两颊通红。尽管还是冬日里,却还是浑身冒出一层薄汗。月清浅头疼不已的回到了竹院,于是--她想了另一个办法!
换了身干净衣裳,月清浅再次奔出院门!这次,她去的地方是--百里衍之所住的水空阁。
水空阁就建在后山,也怪不得师父那天知道她在外面偷偷洗澡……
如今已是春初,那场出人意料的大雪终是停了。就像,人到了向晚暮年,不得不离开一样。这场雪,来的快,去的也突然。如今,已是好几日的暖阳融融。后山竹林中,雪已化了大半。
再次行至那一眼温泉旁,想起那日之事,月清浅不禁红了耳根……
继续向前行了百步之遥,俨然是一条河。河上是一座简简单单木桥。只几块木板,几根木桩。河对岸,只有一条小径,路上零零散散铺着竹叶换新时落下的腐叶。
看来,这地方已有些时日了。竹也比方才稀疏了不少,偶尔还夹着几棵桃花杏树,竟已是含苞欲放了。绿意斑斓中,几点艳色,倒如墨上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小径尽头,竟然只是一处简单的竹屋。唯一特别的是,竹屋被密密麻麻树立的圆木,撑在了半空中,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
月清浅心下微惊,师父居然只住这般简单地地方。
顺着竹阶,月清浅走上去敲了敲门,“师父。”
“吱呀。”门应声便开了,只是其中布置却让月清浅大为吃惊,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
这座竹屋中,没有竹枝编排而成的竹墙。屋与屋之间,只是隔着双层白纱。屋顶有麻绳,固定着一根根竹竿。白纱便是搭在竹竿之上自然顺垂而下。两根四指宽的白色绸带自竹竿两端,白纱之上垂下。末端,坠着一枚铜铃。风吹纱动,铜铃作响,当真惬意无双。
乍一听“水空阁”这个名字,月清浅还以为至少会是一道亭台楼阁。却原来,只是个简单竹屋。
百里衍之立在屋中,倒也不恼。这屋子,是他一手建起的。除他那七个关门弟子之外,其余人都不曾知晓。所以,这后山便也成了上隐谷禁地,未经他的许可,常人是不准入内的。
不过,浅浅来找他,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浅浅,寻我何事?”既然她不开口,那也只能是他来问了。
哦,对了!她是来求师父帮忙找找雪球的!怎么就欣赏起风景了?!唉唉,月清浅敲敲自己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啊!
“师父,雪球不见了。”月清浅抬起水汪汪的眼,楚楚可怜的望着百里衍之,扯扯百里衍之的袖口道:“师父,可不可以帮浅浅找找啊?我找不到。”
百里衍之被他这副可怜模样引得莞尔,雪球?那团子不是被他扔到“朴欲”里去了吗?唉3,百里衍之长叹一口气。
“它在‘朴欲’里,回来时,你还在睡觉。”百里衍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以浅浅那小脑袋的智商,应该可以运转出答案。
只是俯身指尖点了点她腕上的朴欲,白光一闪,雪球就滚了出来。
还没等月清浅欢喜,雪球就在百里衍之一道淡淡的眼风下滚了出去……
“雪球跑这么快干嘛啊?”月清浅转头,看向百里衍之。
百里衍之淡然转目,微垂眼帘,道:“想是饿了。”他不喜欢他的屋子里,出现狐狸的气息……
“哦……”月清浅忽的一抬头,郑重地道:“师父,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百里衍之一怔,月清浅突然话锋一转,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嗯,为师一个人住在这里。”百里衍之蹲下身,答道。
“师父,”月清浅忽的一把抓住百里衍之的左手,面色坚定,眼中尽是坚毅之色,“让浅浅也住在这里好吗?”“先不要回答,听浅浅说完。”见百里衍之就要开口,以为是要责备她呢。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伸出右手食指,堵住了百里衍之的薄唇。指尖,微凉。
“师父,”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朦胧的雾。“以后师父就可以亲自教我术法了,浅浅也会陪着师父,不让师父孤孤单单一个人。”她的脸,在此刻,很苍白。她的指尖,同样微凉。
“浅浅,”百里衍之皱眉犹豫,转念却又觉自己多虑。拍了拍她的头,淡道:“好。”
月清浅一下子呆在了原地,眼睛睁的大大的,不知所措。
她以为……她以为他会……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角竟滑下一行泪来。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滴落在百里衍之手背上。
百里衍之伸手,拭去那小脸上的泪珠。“怎么哭了?”
摇摇头,月清浅结巴道:“没,没什么。”
————————
那天,她的师父居然答应她搬去水空阁住。
月清浅肩上背着个小包袱,向水空阁行去。雪球趴在包袱上,懒懒的晃着毛茸茸的尾巴,闭目养神。
皱着眉,巴掌大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其实,那天那番话,她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她根本没指望师父会答应她,从来没有奢望过。
她本以为,师父会狠狠教训她。就算不教训她,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因为,他是那样铅尘不染,那样淡雅沉着……
而她,只是他的一个小徒弟。还是现下,最没出息的小徒弟。动不动就走神,动不动就出事。她根本没有一点点,可以值得师父将她留在水空阁。
一点,都没有。
还是这片熟悉的竹林,还是这座熟悉的木桥,一切的一切都很熟悉……
自那天百里衍之答应她之后,她日日便来这里走一走。师父告诉她说,要将水空阁打理几日,再让她搬过去。那时他神色略暖,虽依旧淡漠,却总是与往日有些不同的。
明明是一双凤目,却不似公良瑾那般妖孽。只有无限清雅,飘然出尘。
月清浅没有自那神色中,看出一丝半分为难之色。她的要求,没有让他为难么?真的没有么……
百里衍之一早就在水空阁等着月清浅了,心中莫名担忧。
水空阁并没有地方可以平日里做吃食,他早已不用再吃东西了。
趁着这几天,他便将竹院的厨房搬了过来。她平日里也好做点东西吃,不用山上山下来来回回跑。又在近旁另建了一处竹屋,供那她晚上休息。
百里衍之心下这样想着,一整理就是几日。他为人虽一向淡漠,但对几个徒弟,却是很上心的。
沉吟下,一抬头就见在水空阁外目瞪口呆的月清浅。
月清浅就驻足在水空阁外,一时竟挪动不了步子。
周围竟不知何时围上了一圈竹篱,她就在篱笆外。水空阁左侧的,那是她竹院的厨房吧!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右侧,竟又矗立起一座小竹屋。看那翠绿的颜色,想必是这几日才搭建起的。篱笆墙内,还种上了一圈桃树,粉红的苞芽,似是香气马上就要破裂而出。
这是,师父专程为她一一建起来的吗?她自己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
眼角,不知不觉竟有泪滑下。温热的,缓缓滑落到空气中,消失不见。
百里衍之一闪身的功夫,已到了她身前。怎么,又哭了?
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抹去眼角腮边的泪珠,触手间,泪痕已是微凉了。“怎么哭了?浅浅?“这几日,怎么总是流泪。百里衍之轻身细语的问着,却让月清浅眼角的泪水,更是如泉涌一般顺流而下。
“师父。”她的声音糯糯的,哽咽的。“为什么对浅浅这么好?”这世上,除了她的爹娘外,只有他的师父这般疼她。她只是,他的普普通通的徒弟啊……
为什么?
擦拭着泪水的手微微一顿,颤了一下。她听到他这样道:“因为,你是我的弟子,年纪修为却又最弱。为师自是要多上心些,浅浅日后要努力。”
徒弟?
真的只是最疼爱的徒弟吗?
月清浅的心一痛,竟说服不了自己找出更好的理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