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满是铁锈的大门,入目是十几年前的暗褐色桌椅,墙壁上贴着的报纸已经发黄,乌黑的油渍是辛酸和贫穷。
一老妇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安汐有些微微发愣。然后激动的在破旧的围裙上搓了搓手,有些小心的走上前抚摸着安汐的脸:“我的小小,又瘦了。”
说着,那小成细缝的眼睛留下了几滴浊泪。
惊慌的后退两步,安汐看着眼前陌生的老妇人,有些不安。这是自己的奶奶?可小纯并没有提起过。
她所仅有的,是小纯告诉她的一切。
安汐的闪躲落在老妇人眼里,是那么的刺眼。她惶恐的睁大自己的眼睛,连眼角的细缝都被拉直。
嘴唇哆哆嗦嗦,片刻后才用悲伤的声音哀嚎:“小小是在怪娘吗?娘也是没有办法。不还钱,他们就要把浩儿的手剁掉。浩儿是你的亲弟弟,娘怎么忍心……”
哀嚎声悲惨尖锐,响彻了屋子。
“臭婆娘,你吵什么。”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里屋传了出来。不耐和愤怒,让老妇人挺住了哀嚎。
“你是我娘?”安汐终于有时间插嘴,她看着面前年龄够当自己奶奶的人,小声的问。
“小小是不认娘了吗?”老妇人好像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又哀嚎起来。
她哀嚎哭泣着诉说着自己的不幸。从她少女时愚昧看上自己无能的丈夫,到如今儿女的不争气。
她的哭泣,也终于让屋里年轻的男人冲了出来。宽大的T恤衫,嘻哈的皮裤,还有一头发黄的金毛。
年轻的男人,不,男孩嘴里叼着烟。看到安汐很高兴,伸出手,大咧的说:“你回来正好,给我五千块。”
不用说,这就是自己的弟弟。看他的打扮,哪里是读书的孩子。分明是街头上的混混。
安汐摇了摇头,说:“我没钱。”
“死女人,你敢骗我。我都听说了,你一晚值三千块呢。不是三十块。五千块,还不够睡两晚呢。”说罢,男孩扔了手里烟头,伸手就往安汐的口袋摸。
老妇人也跟着尖叫起来:“小小,那是你亲弟弟。你有钱不给他,还能给谁。他好了,我们才有希望!”
混乱中,安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愚昧懦弱的妇人,好吃懒做的弟弟,未谋面的无能父亲,安汐不能想象自己过去的生活。
这,真的是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
记忆里,那英俊冷漠,自己付出再多也得不到的郑恺峰。那任性霸道,说风是雨的大明星白皓轩。稀奇古怪,喜欢闹事的叶铭程,还有那不爱自己,却陪自己长大的母亲。这一切都是梦吗。
在酒店里醒来的时候,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借尸还魂。可那一模一样的脸,告诉她,这是自己的身体。
她挣扎,她不相信,她找遍了所有网站,都没有出现白皓轩的消息,也没听说过郑氏财团。
她哆嗦的翻看着那张叫白小小的照片,看着酒店里和自己很熟的小纯,小满,再到这座破旧不堪,重男轻女的家。
她突然觉得,也许真的是梦。
她按着小纯告诉的路,回到了“员工宿舍”。她推开门,躺倒在陌生的床上,喃喃自语:“也好。过去的都是梦。恺峰,再见了。”
她闭上眼,最后一次想起那张英俊的面孔。她努力的想看清他的面孔,却发现那是另一个女人的脸。
唐糖!
眼角不甘的流下泪。无数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最终,化为须有。
安汐太累了,一夜的折腾,和陌生的亲友。她从身体到心理都累到了极限。
疲惫中,她沉沉睡去。
感觉到额头暖暖的湿润,安汐抬起自己的眼皮,感觉千金一般。
“小妖,你发烧了。”小纯取下安汐额头的湿巾,又换上一块新的毛巾。她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拖至安汐胸口,说:“别折腾自己,都会过去的。”
“哼,真是矫情的女人。”小满在一旁冷哼。
安汐勉强坐起身,靠着靠背,喝下药水。她仔细的打量着房间,比不上记忆里郑恺峰家的豪华,却精致温情。粉红色的基色,搭配着浅蓝淡绿的家具,暖洋洋的。
复古的镜子,珐琅的梳子,就连抽屉的拉环,都刻上精致的小花。再摸摸身下蕾丝床单,整个人仿佛置身童话世界。也许下一秒,爱丽丝就会携着白雪公主的手,带着小飞侠出现在你面前。
“小妖,平时我们不会随意进你房间,今天是担心你。”小纯以为安汐介意她们进来,连忙小声的解释。
“我没……”
安汐话没讲完,便被小满打断。她拉着小纯往外走,一边愤恨的说:“看见没,好心没好报,这种女人我们离远点。一会阿娘要找她的。”
小纯抱歉的冲安汐一笑,被带出了房间。
安汐看着两个人打闹的模样,想起了云梦梦。那个带她玩,带她笑,陪她度过一场场寂寞和苦难的女孩,是不是也是个记忆。
安汐没有休息多久,一个中年妇女便推门而进。想必,就是所谓的阿娘。
“小纯和我说,你失忆了。”阿娘当年应该是极美的女子,哪怕人到中年风韵犹然。那眼角的细纹,不似衰老,而是岁月独特的美。
安汐点了点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安汐,白小小,亦或者谁也不是。
“就算你失忆了,也不代表你欠的钱还了。昨天你得罪的客人,我看在你是第一次就不为难了。不过接下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不介意叫人教训教训你。”
阿娘脸上带着笑,话语却生冷得让人疼。
“阿娘,我欠你多少钱。”想起那糟心的家人,安汐觉得自己不是白莲花,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不多,也就一百万。”阿娘贴着安汐,坐在床上,她看了看安汐,好像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她说:“女人啊,总是被人负了情负了心。谁叫我们是弱者呢。不过每个女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才貌就是最好的武器。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