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时候只相信它
苦了以后每一句都可怕
人怎么会如此难以了无牵挂
……
如花的季节
夏天的夜是迷人的,你看那月挂中天、繁星点点,连绚丽多姿的银河在夏夜的天空中也显得格外的明亮。夏天的夜晚可是一年中最好的看星季节。女儿艳艳不知从啥时候起竟迷上了这满天繁星,每当做完功课,她都要跑到院子里看一会儿星,练一会儿拳。咦,今天是怎么啦?老半天还不见她出来。
我站起身来向屋里走去,刚走到楼道口,从女儿的房间里传出来阵阵琴声,这琴声怎么有点不对味?它不似往常的那般明快、欢乐,却好像是满腹心事、忧怨难解。我快步来到女儿的房中,大概是太专注了吧,她竟然没有发现我的进屋。只见女儿双手抚琴,眉头紧锁,脸上还似乎有刚哭过的痕迹。
“艳艳,你今天是怎么啦?”
女儿抬起头来,没有说话,踌躇了一下,然后从桌上机械的递给我一张纸条:
“艳艳:Iamsoryy!
考试终于过去了。时间促使我提起笔来补充我的潜台词:‘祝贺你,又一次失败了……’我觉得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在发昏,宛然做了一场梦。我亦不知道,我在这场梦中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我只觉得生活得很沉重!是梦总是得化去的,让它随风化作轻烟去吧!是梦总是得醒的,现在正是时候。忘记这一切,过去的毕竟得过去,一切将重新开始……忘却吧!地球依然在忧伤地转个不停。杨波”
果然是他!对于杨波,我并不陌生,早已知道他是女儿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一个身材高大、颇有才华的学生。
我和女儿艳艳,从辈分上说是母女俩,但从兴趣爱好上说我们却更像是姐妹俩。女儿就是在我的影响下选学文科的。
看完了纸条,女儿给我讲述了三个多月以前的一次春游。
那是四月清明节前夕的一天上午,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艳艳把一首写好的藏头诗信手递给了同桌女友桢桢,只见上面写着:“去年清明雨纷纷,三三行人欲断魂。角落花开迎风雨,岩上眺望罗江村。”
桢桢看了只觉得好玩,可是不知怎么的,这首藏头诗却不胫而走。过了几天,艳艳收到了一张去三觉岩观赏罗江春的条子。一看字迹,艳艳就认出这是班团支部书记杨波写的。
年轻人生性好动,何况是重点中学的文科生呢!春游,这个诱人的字眼对刻板读书的中学生来说,具有何等强烈的吸引力啊!
也不知是谁充当了“组织部长”。星期天,七男六女竟齐刷刷地来到了集合地点。可是正当要出发的时候,天却下起了毛毛细雨,然而中学生们可不是孬种哦。
他们迎着春天的霏霏细雨,带着青春的风华正茂,一个个跨上了自行车。中学生们就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在郊区的柏油马路上疾驰而飞。车轮旋转着,衣襟飘动着,年轻人的心啊,早已被这大自然的昂然春意所陶醉!
老天像个顽皮的孩子,施展出浑身的解数,它就不信大风大雨还降服不了这帮毛头后生。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同学们呢却嘻嘻哈哈的全不在乎。也不知是谁心血来潮,触景生情地吟起了陆游的《剑门道中遇雨》:“衣上征尘染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吟完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的杨波却并未尽兴,他像是上足了发条似的,单车后架上带着艳艳却偏要和其他人赛车。爱凑热闹的眼镜华新成把车子靠近杨波挑衅道:“杨哥,咱们二比一来它个单车友谊赛吧!谁输了出一瓶佐餐,怎么样?”
“行啊!我让你先行一步,这瓶酒啊!老弟,你出定了。”
同学们知道他俩要赛车,都拍手助兴。比赛结果呢,“眼镜”累得气喘吁吁,还搭上了一瓶酒,真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杨波呢,倒是呼吸均匀,只是苦了车后的艳艳,岂不知宁可骑车也不愿坐车。赛车之后,艳艳看见“眼镜”的狼狈相,怪不好意思起来,她执意要下来走路,要不然的话,到了三角岩还不把杨波给累得半死?!
杨波似乎猜透了艳艳的心思,忙打趣说:“快上来吧!你的11号还能追上半自动化?别逞能了,你看我们落后了吧!”艳艳看了看远去的伙伴,又看了看身边的杨波,歉意的相视一笑,无可奈何地跳上了车……
对于那一次春游,我只知道女儿回来已经很晚了,浑身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我责怪女儿不该大雨天跑出去瞎胡闹,淋病了那可是要耽误学习的呀!可是女儿却笑嘻嘻的说:“大风大雨不是更令人终身难忘么?!”对于她的奇特想法我只能报以无可奈何的一笑。
后来我还看见了他们从三角岩拍回来的许多照片,千姿百态,要有尽有,女儿对冲洗那些照片可热心呢!自此以后,从艳艳的口中经常可以听到杨波的名字。我仿佛觉得:女儿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团支部书记了。有一次,她竟然把杨波的作文练笔本带回来给我看,其中关于那次春游的作文里面有一段话,似乎证明了我的看法: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古老的中华民族似乎把这一点看得很重要。本来嘛!男女间界限当分明些。然而今天我却动摇了。因为诱人的春游使我们打破了男女决不结伴而行的常规。我们这些少男少女集合在一块,向着一个方向,朝着一个目标进发……也不知为什么,我朦胧觉得比平时减少了一点什么,又增加了一点什么……骑车一百多里,后面再加上一位MISS,自己非但不觉得累,反而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这是什么呢?我也讲不清楚……”
说实话,看了他的几篇作文,我不得不承认:杨波确是个颇有才华的学生,难怪艳艳心里藏着个小秘密。但是作为母亲我却不得不提醒女儿:“你现在是个学生,而且是个副班长,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引人注目的。学生当以学习为主,其他的事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
慢慢的我就发现,自从那次春游之后,女儿的学习也变得不那么认真了,有事没事还老爱翻看那些照片。我知道说也不管用,只有在事实面前才能达到自己教育自己的目的。
果不出我所料,其中考试,女儿从班上的第六一下子掉到了第十五名,期末考试,杨波的成绩也从第十名落到了二十几名,班上的同学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俩。铁的事实使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做法……
我终于明白,眼前的这张纸条就是杨波醒悟的表示,可是重感情的女儿却一下子难以接受。
该说的道理以前都说过了,作为高三的女儿也不会不明白。看着浓眉大眼的女儿把目光重新落到那张纸条上,我疼爱地走过去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
“艳艳,别难过,杨波说得很对:是梦总是得醒的,现在正是时候!”
“妈妈,道理我都懂,你就让我静静地呆一会儿吧,这样,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是啊,女儿已经十七岁了,十七岁的年龄是个敏感的年龄,十七岁的年华是个多思的年华。相信她吧,相信自己的女儿能正确对待这件事。我轻轻地把门带上,顺手拿了把扇子向院子里走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在我的脑海中被渐渐地淡忘了。可是有一天下班回到家里,我好像听见隔壁艳艳的房中有人在说话。起初我以为是女儿的同学也没大注意,后来两个声音一高一低的传出,我终于听出来了,是艳艳和另一个陌生姑娘在交谈,这姑娘到底是谁呢?艳艳的女同学大部分我都是熟悉的。为了知道个究竟,我借故走了过去。那姑娘见我进屋,有点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我忙指着桌上艳艳早已摆好的点心:“别客气,请吃点心吧!”
姑娘说了声:“谢谢”!出于礼貌,我不能仔细而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她:这姑娘高挑的个儿,剪着当前学生中最流行的短发,大而黑的眼睛显示了她的聪慧,高高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巴都恰到好处。如果从外表上看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为了不打扰她们的谈话,我退了出来,忙我应该忙的事情去了,屋里又传出两个小姑娘欢快的声音,一会儿低声细语,有一会儿哈哈大笑,看样子两人谈得还很投机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姑娘好终于要走了,艳艳把她一直送到了大门外,好一阵才回来。一回到楼上,艳艳就挺神秘地问我:“妈妈,你猜她是谁?”“还能有谁?总是你以前的同学呗!”“这回你可没猜对,我跟她呀,既不是小学同学,更不是中学同学,我压根就不认识她!”
我可奇了:“你不认识她为啥像老朋友那样谈得够投机的啊?”艳艳这回不卖关子了,直接向我亮出了底牌:“这有什么,一回生,两回熟嘛!妈妈,我告诉你吧,她就是以前我曾经向你提到过的雯雯哪,真没想到吧?”我不得不承认,这回我可确实没想到。
关于雯雯,虽然我并不了解,但却早有耳闻,确实如女儿所说她们压根就互不相识,雯雯是由于杨波而出现的。为了不使我蒙在鼓里,艳艳给我讲述了她今天的“奇遇”。
和往常一样,下午放学之后,艳艳背着书包急急忙忙地往家赶。由于要上晚自习,毕业班下午的时间是够紧张的。艳艳在前面走,殊不知后面却有人“跟踪追击”。就要转弯进院子了,突然从后面闪出一个姑娘拦住了艳艳的去路。艳艳抬头一看:此人素不相识,她要干什么?可那位姑娘却满脸笑容:
“请问,你是育红中学的吗?”
艳艳机械的回答:“是的!”
“你是高三(六)班的吗?”
艳艳有些奇怪:怎么她知道得这么清楚?
“如果我没有认错人的话,你一定就是艳艳了?”
多精确的消息,连名字也没有搞错,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了如指掌?
正当艳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姑娘大大方方的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雯雯,在师范学校念书,你大概早就听说过了吧?”
确实像雯雯说的,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关于雯雯她早就略知一二,只不过艳艳终究闹不明白,雯雯今天来有何贵干?但转念一想,既然人家大老远的跑来找她,那还是以礼相待吧!
可以说,雯雯是为了杨波而来找艳艳的。
原来,雯雯跟杨波是初中时的同学,只不过是雯雯进了师范学校而杨波上了重点高中。分手之后,由于是同乡又是同学,所以免不了要书来信往的。俗话说:“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男子不钟情?”一来二去的,在他们两人当中就产生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但只能意会,却不可言传,因毕竟是在校学生啊!雯雯每每把她的欢乐和忧愁都要写信告诉杨波,杨波亦然,这本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问题出就出在那次春游上。
确实,那次别开生面的春游太令人终身难忘了,为了让女友分享自己的一份幸福,杨波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洋洋洒洒地给雯雯写了一封十五页之多的长信。信中把他们春游的情景、心情和感受描写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在信中多处提到了艳艳,更加使人无法忍受的是,说他往日用单车带姐姐,每次都累得够呛,可这次春游带着艳艳行程一百多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累。这本来是杨波当时的真实感受,说的都是大实话,可是在雯雯眼里看来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如果我并不知道该多好啊!可是偏偏却要让我知道,你这不是太残忍了吗?杨波的欢乐也不知刺伤了雯雯的哪根神经,总之她好不自在起来。谁叫雯雯是女人呢?中国的文字也真是造得太绝妙了:你看“嫉妒”这两个字不都是女字旁吗?大概嫉妒自古以来就是女人的专利吧!作为八十年代的新女性,雯雯也没能够免俗。
谁知,小河里有时也能翻大船,雯雯受到了震动,她有些不安起来,她觉得本来应该属于她的领地现在却受到了冲击。
雯雯开始改变策略了。为了控制自己的感情,为了报复杨波,她故意不回杨波的信。后来又把写好的信放在枕头底下一压就是好几个月。雯雯知道杨波和班长古小强要好,就故意把信写到他那儿,大概这也是一种曲线表白的方法吧!
杨波呢?由于学习退步,情绪低落,对雯雯也冷落了许多。他曾好几次把写好的的信又给撕掉了,并且在古小强面前发誓:不考上大学决不给雯雯去信。
毕竟女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对于这种不战不和的局面,雯雯可受不了。她曾好几次提笔想给艳艳写封信,她想知道杨波的冷落是不是为了艳艳,但姑娘的羞怯却使她放弃了这一打算。
出于对同学的关心,古小强曾经向艳艳委婉的转述了杨波和雯雯的微妙关系,并提醒艳艳要好自为之,把眼光放远一点。艳艳果然觉得心里委屈,但考虑到古小强毕竟是一片好心,事情最终是会水落石出的,又何必多加解释呢?对于古小强的善意提醒,艳艳只能是一笑置之。
冬去春来,又一个学期过去了。艳艳如今怎么样了吗?请看她的一段日记吧:
“……正在苦闷彷徨之时,偶尔寻求到一种解脱,那就是超脱寻找自己。超脱但不是看破红尘,重要的是寻找自己。这也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一旦找到了自己,生活也就为之色彩明丽……大仲马说得多好啊!‘人生是一串由无数小烦恼组成的念珠,达观的人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
对于自己的女儿,我不想多说什么。
故事到这儿本来应当结束了,可是雯雯咱们总不能丢下不管了吧!
雯雯在放弃写信的打算之后,却并未善罢甘休。因为她对杨波实在是太倾心了。杨波的不回信使她无法了解到事情的真像。于是,她决定打出最后一张王牌:雯雯要亲自和艳艳打交道。这当然是艳艳始料未及的,但艳艳的坦诚态度却更是出乎雯雯的意表之外。在别人眼中看来:对手变朋友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可是她们的会谈却偏偏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看到艳艳的真挚态度,雯雯还能说什么呢?临走的时候,她热情的邀请艳艳以后有机会同杨波和古小强一道去她那儿作客,艳艳愉快地接受了雯雯的邀请。
当这件事被古小强知道后,他开心的乐了。而艳艳却不知他乐从何来?
“艳艳,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打起来呢!想不到你们竟结成了‘统一战线’”。瞧瞧,这当班长的到这时候也没忘了打趣呢。
艳艳却抿着嘴笑了,她笑得是那样的天真、无邪,脸上就像绽开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