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杭州城里的夜市商贩已经开始的叫卖,虽然比不得京城那般繁华热闹,可也不负“下有苏杭”之美誉。狭窄的街道上,四名轿夫抬着华贵的大轿子,正急促地赶往杭州知府府。几乎所有商贩都知道,这个轿子里坐着的人几乎整个杭州城都认识。
来到知府府外,落轿,里面的主人并没有出来,只是让轿夫俯首帖耳过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轿夫会意,立刻走了上前,却被两名看守的捕快拦下,询问道:“你是何人?今日夜已深,知府大人不再受理案件,有何请求,还请明日再来。”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你现在立刻去通报,就说我们老爷要见知府大人。”轿夫的神情异常傲气。
“你家老爷是谁?为什么我要给你去通报?”捕快不屑地问。
“吴维庸!”轿夫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
“什么!”捕快一阵惊呼,再探头看去,那华贵的轿子他还是识得的,“你等等,我现在就去通报。”
这三个字,对于整个杭州府的百姓来说,都是震慑的存在。
府内,姜成穿着便装走了出来。
“吴维庸?这么快就来了!”姜成笑着说道。
“老大人您知道他会来?”捕快疑惑地问道。
“自然是知道,他想来拜访我,我等自然不能失礼。待我换好一身衣裳,再出去吧。”姜成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大人,我先出去回报了。”捕快道。
姜成只是一挥手,道:“你去吧!”
姜成回到屋内,夫人白氏关心问道:“夫君,这才刚来一日,怎生就有人来拜访?”
“夫人,我不是跟您说过,这杭州城内卧虎藏龙,况且,新官上任,总会有一些不明事理的家伙想来讨好于我。不过,这位可是来者不善。”姜成似乎并不在意吴维庸的到来。
“夫君,能让你连夜接见之人,定不平凡,你虽然新官上任,可也要小心行事。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白氏知道姜成的性格,刻意叮嘱道。
“夫人且宽心,对付这些跳梁小丑,我自有办法。”姜成自信地说道。
不久,姜成便换好了正式衣衫,快步走到了府外。
轿子中的人仍然静静地在轿中耐心等待,姜成见到这华贵的轿子,心道: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儿,可这么大的轿子坐一个人,未免太可惜了。
收回思绪,姜成双手后背,笑着问道:“吴老爷,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咦”,轿子里竟然传来一声疑惑,这个声音听起来年轻,并不苍老。姜成微微皱眉,心道:这轿子里还有一位。
轿子的帘幕被轿夫掀开,一位大腹便便,身着雍容贵气服饰,年月五旬的老爷走了出来。
姜成上下大量一番,此人绝对就是传说中的“吴维庸”。
“你就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还没等姜成开口,吴维庸就先趾高气昂地问道。
眼前的这个矮胖子老爷,目中无人,姜成却不吃他这一套,淡淡地说道:“吴老爷,您应该称呼本官一声‘姜大人’。”
“呦呵,好足的官架子啊,你若是过两年升迁做了大官,气焰岂不要上天?”吴维庸讽刺道。
“吴老爷,您若真有事来找本官,就算今夜再晚,本官也定会秉公办理;可倘若您只是来探望本官,还请您现在打道回府,本官初到,尚有许多卷宗未曾翻阅。”说完,姜成连看都不看吴维庸一眼,就要往回走去。
这分明就是在送客,捕快们脸上充满了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好。
“姜大人,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冤情要禀报。难道大人身为父母官,要坐视不理吗?”吴维庸的话语已经有些冲。
“哦?既然有冤情,还请吴老爷直言,我刚已经说过,本官会秉公办理。”姜成回过身,说道。
“尚怡,你出来吧。”吴维庸大声说道。
轿夫又扶着他家的公子吴尚怡走了出来,火把光线黯淡,再加之吴维庸肥胖的身躯挡着,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没瞧清楚姜成的样貌。
姜成倒是眼尖,一眼见认出是白天挨雷进石子,被自己怒吼的那位公子哥。他心里暗自窃笑,来了也好。
“犬儿白天遭到贼人暗算,手已受伤,人也受到惊吓。那个嚣张贼人,竟然公然说让犬子来知府大人的府邸。故而,老夫才来诉说冤情,不知道姜大人,这个案子,你接不还是不接?”吴维庸简明扼要地阐述了来意。
“冤情案件不分大小,更不关乎财富地位。既然吴老爷来了,那便请府中一坐吧。”姜成面带着微笑,诚意邀请道。
“也好。”吴维庸踏步向前,正往府内走去,却不料身后传来儿子的惊呼:“真的是你?”
吴维庸微皱眉头,回头问道:“你认识姜大人?”
姜成看着吴尚怡,只是面带微笑,跟没事人一样。吴尚怡却咬牙切齿地说道:“爹,就是这个人,下午打伤了孩儿,你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什么?你说是姜大人打伤了你?”吴维庸虽然料想到下午打伤儿子的人是知府府邸中人,所以才来兴师问罪,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知府姜成本人动的手。
“吴公子,别来无恙。”姜成客气地问候道。
“看样子,吾儿所言当真属实?”吴维庸面带怒意,质问道。
“哈哈,本官着实未曾想到吴老爷如此明白事理。”姜成的一番话说的他们父子俩一头雾水。
“姜大人,你这是何意?”吴维庸开了口。
“吴老爷,令公子下午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之上公开调戏良家妇女,我原本以为这事他不敢告知于您,没想到令公子是条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也是家风有序,亲自带着他前来登门谢罪。既然如此,本官如何不开心?”姜成未等他们说话,直接率先发难,抢占了先机。
“你…你胡说!”吴尚怡毕竟还是年轻,才被姜成说了一句,就气的面红耳赤,说话结巴。他爹爹倒是官道上混迹多年之人,立刻喝止道:“你住嘴!”
转而,又对姜成说道:“姜大人,你刚才所言之事,可有证据?若无证据,老夫可以要求你给我赔礼。”
“吴老爷,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刚才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难道您不会比我更清楚吗?”姜成故意反问道。
“老夫不明白,老夫只知道犬子受了伤。这伤人者并未向犬子道歉,亦未得到应有之惩罚。我朝法纪严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件事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吴维庸故意转移话题。
“哦?吴老爷,您既然知道天下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就应该更加明白,您这样做,对令公子只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事情,只需本官亲自派人请来当街商贩作为证人,只怕令公子的被人打伤案子不成立,反倒会让令公子牵扯进更麻烦的案子中。”姜成丝毫不退让。
“呵呵,姜大人,老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用不着跟老夫打官腔,你尽管去找,如果找得到有一个人可以指正犬子的,老夫立刻让大人你依法办理此案。可若是大人你找不到,哼哼,那老夫便要告你个伤人之罪,不知道姜大人初来乍到,可担当的起吗?”吴维庸说这话时,脸上充满着自信,看样子他早已打点好一切。
无形的压力抛到了姜成这边,的确,初来乍到的他,虽然知道今日之事有王法可依,但倘若无人出来指证吴尚怡,那便无从告起。姜成是个聪明人,他此刻已然明白了吴维庸在杭州城里只手遮天的本事,心中一阵冷笑,却一时也找不到说辞,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