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老店在城市的东面,和陆青褘约好的西城门离的甚远,走在穿城的长街上时晚风沁着凉意,一路吹在身上。郭、童两人都是内力平平,自然越发感觉身上衣衫单薄。
出得西门,郭破虏看看天色,只见月亮在天边只探出一线,土地庙上飘着一朵浮云,遮得庙顶忽明忽暗,在云影以外之处却都照得光亮。郭破虏心道:“我怕误了和陆姐姐的约会,可到得格外早了。”
他记起自己约童大海来的用意,有意和他谈论武功,三言五语下,郭破虏说起想把南山刀法传授童大海。童大海自然愿意。于是,郭破虏从怀中取出斩铁剑来,一招一式为他演讲,他知道童大海资质不高,每使一刀都要把招式的种种变化详细解说。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心有专著,时间便过得越发快。当郭破虏教过童大海第七招南山樵子第四个变式后,已是月上树梢了。郭破虏一瞥眼看到地下摇曳的树影中有个窈窕的身影,急忙回过头来,只见郭襄正倚在不远处的木笔花树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再抬头,看见陆青褘坐在树杈上,正在百无聊赖的数着远处土地庙屋顶的檐角,郭破虏从斜下方看去,只见她倚在树干上,好像困倦得打不起精神,一时也猜不透她是否因此事着恼。
郭襄招了招手,看到陆青褘跳下树来后,便抓着她的手,领到童大海面前,说道:“清祎姐我来为你介绍,这位童大哥是我和破虏早上认识的好朋友,童大哥当时为救一条病牛,和几十名青龙帮众对峙,我和破虏都对他敬佩不已呢。”
童大海年纪虽然不小,却和郭破虏一样的脸皮薄,被郭襄夸奖后,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看到陆青褘也抱拳连说敬仰。更是嚅喏连声,说不出话来。郭襄拉拉他的手,说道:“小妹来时看到那边有一颗大树倒了下来,正好压住了野兔的巢穴。小妹力气不大,想帮小兔子,却搬不动大树,便想请大哥帮个忙。”
童大海听后说道:“俺童大海别的长处没有,就是有几斤力气和助人的热心肠。按说小妹妹要俺帮忙,俺一定不会推辞。只是郭兄弟正在教我武功,我若离开只怕他会生气。”
郭破虏一直倚在后面的大树上听三人说话。听到童大海如此说,他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说:“小弟怎敢对大哥生气,这套刀法繁复,原非一时三刻能够练成,大哥先随舍姐去吧,小弟回客栈后,再和大哥探讨武功。”
童大海闻言大喜,大踏步走在郭襄前面,抢先走出了树林。郭襄离开树林时,对陆青褘眨眨眼说道:“破虏武功若教的不用心,姐姐便告诉我,我在蓉儿面前,告他欺负桃花岛的弟子,让蓉儿不教他“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
陆青褘怒道:“还不是你偷懒不肯教我,他自己内功都练不好,怎配教我武功。”
郭襄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我可不会金龙鞭法,好了,一切都算我的错好了。”她看童大海已经走远,无暇再和陆清祎说话,当下快步追了过去。
郭襄离开后,陆青褘也跟着转头就走,郭破虏急道:“陆姐姐去哪里。”
陆青褘淡淡的说道:“今天天色晚了,改日再教吧。”
郭破虏道:“陆姐姐可是恼了我,约好教你武功,却临时约了童大哥,以致误了和姐姐之约吗?”
陆清褘今天特意准备好了软鞭,只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会儿,就来到了约好的青石桥。开始时她看郭破虏认真的在教童大海刀法,也没在意,坐到土地庙前的台阶上静静的等着。几次看到郭破虏眼光扫过自己时,她便想出声招呼,不料自己招了几次手,他却全没看见,继续全心全意的教童大海武艺。她生起气来,不由得多想,是不是我白天窘他,他存心不理我报复。只因为心里存了这个念头,自然把郭破虏的每个举动都看做针对自己。
她一气之下,便回到老河口城里,恰好郭襄正在东城逛夜市,两人迎头遇见,郭襄看她气鼓鼓的,当下旁敲侧击,知道了经过,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又把她拉回了城外。
陆清褘此时听郭破虏这样问自己,不由越发生气了,当下说道:“小师叔要不要按约定教武功,全凭自己。我陆家武功虽然低微,却也不用低声下气的要学外人的武功自立。”
郭破虏一时恍然,不知如何解释,当下随着陆清褘的话说道:“陆姐姐可是嫌弃我的金龙鞭法,临时反悔不愿意学了吗?”
陆清褘一跺脚,怒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又怎么样了?”
郭破虏从怀里掏出九节鞭说道:“那便请陆姐姐下场指教几招如何。”
陆清雅跳下场去说道:“正要领教江南七侠的高招。”
郭破虏看她不再是早上青衫绿裙的打扮,而是换上一袭雪白色的衣裤,趁着夜色看来显得尤其清秀。不由心中暗暗悔恨,心想:“陆姐姐为了学习软鞭,特意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束。可见她对今晚学武是怎样看重。我和她有约在先,却不顾约定,只顾着教童大哥刀法,也难怪她生气。现在只有全力相让,只盼望她看在我倾囊相授的面子上,最终能够谅解。”
郭破虏主意已定,当下一鞭着地向陆清褘扫去,他这一鞭使得极慢,看到陆清褘看清鞭势,从容闪开后才说道:“金龙鞭第一式,龙启于渊,此招自下而上袭击敌人,不识此招者多半会全力防备袭向膝盖的鞭首,岂不知这一招一式两用,其后鞭腰转折,袭击对方胸腹之交的“商曲穴”才是杀手。这一招虽然不及陆师哥的落英剑法,也不及程师嫂的全真剑法,但善于远攻敌人,亦是妙招。”
郭破虏就这样,一招一招的边使边耐心解说,一套只有36式的金龙鞭法,他却足足使了大半个时辰才使完。陆清褘机敏灵秀,自打郭破虏使第一招时,就知道了他借比武为名践约教自己武功的用意。可每当想起郭破虏刚才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情形,却总不免心里有气,当下也不记他教的招式,只是冲上前去,在他肩头和大腿上分别重重的打了一掌。
郭破虏看到她眼中又气愤又伤心的神色,不忍闪避,受了她两掌后,继续自顾自教自己的鞭法。两人这样打了数个回合后,陆清褘气愤渐平,留心学习鞭法。她一凝神专志,对郭破虏所使的鞭法体会更深。只见九尺长的软鞭,在他手中仿佛全无分量,皎皎然既像一条灵动的活蛇,又像被风吹起的柳丝,被他使得飘摇不定。
陆清褘本人也是使软鞭的高手,自然知道郭破虏金龙鞭法的厉害。心中暗暗佩服之余,也不禁的在想:“他样样兵刃都使得这样好,固然是他资质聪明的缘故,但痴心苦练也是必然。想来他刚才教那大汉刀法时,也是这般全心的投入,以致没看到我,一直却是错怪他了。”她心结一旦解开,再看郭破虏时,便不再没来由的生气。听他每耐心的教完一招后,总要说虽然不及陆师哥怎样怎样,不及程师嫂怎样怎样。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郭破虏看见引得她开心,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凑趣的问道:“怎样。”
陆清褘笑道:“我父亲是陆师哥,母亲是程师嫂,自己却是陆姐姐,小师叔这辈分可排得一塌糊涂。”
郭破虏笑着把九节鞭抛给她说道:“但愿我的鞭法没有教得一塌糊涂?陆姐姐请使给我看。”
“正要请教。”陆清褘接过软鞭,一跃跳上土地庙的屋檐。“今夜月朗星明,咱们到屋顶上打,招式才看得清楚。”郭破虏应声跃上,他轻功不如陆清褘,跳高后双手在檐角一扳,跟着跃上。此时,陆清褘恰好伸手来扶,郭破虏蒙蒙撞撞的向前一跃,胸口的道具栏撞在她伸出来的手上。
“不会又有什么东西被你偷去吧?”郭破虏打趣说道。“今天一天之内,可有好几次栽在姐姐手里了。”
“你一直在记恨我吗?”陆清褘嫣然浅笑,双靥生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郭破虏笑笑说道:“只要你不莫名其妙的恼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好啊,倒是我莫名其妙了。”陆清褘佯怒道:“看鞭,金龙鞭第四式金龙探爪。”
郭襄于不远处仰望着郭、陆两人在月光照耀的屋顶上衣袂飘飘,打得好看,她不由好笑,心想:破虏神通广大,陆姐姐回来时气得什么也似的,也不知他怎样调解的,竟然立刻和她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