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娘子军居然全员到齐,这让沈凉儿一阵摸不到头脑的同时还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受宠若惊。
看着七位年纪各一的‘长辈’排成两排坐在那里,沈凉儿坐在榻上显得有几分无所适从,二夫人尖刻的细眉微挑着看着她,薄唇透出的是一股极其不屑的冷笑,“你可真是闹腾,瞧瞧,好不容易攀个高枝却被你这么一折腾没了,看以后还有哪家大家公子敢娶你哦。”
沈凉儿不语,只是缓缓低下头,好似默默承受二夫人强压在她身上的石头,实则她只是懒得和这个女人去计较,不懂得怎么收敛自己的女人都是笨蛋。
正想着笨蛋,很快又冒出一个,八夫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冷哼,“看以后你还能拿谁当靠山。”
沈凉儿无语以对,只是默默垂头,好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四夫人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凉儿的反应,一直没有开口,待八夫人如是说了,她才以一种轻斥的语气说道,“这事儿也不能怪凉儿,她是受害者,咱们今天可是来探病的。”
二夫人与八夫人冷哼一声,谁也没有再吱声,只是把脸别过一边,哪有探病的意思,沈凉儿这时才适时地抬起头,目含感激地看向四夫人一眼,她只是对她颌了颔首,然后转头看着身边的五夫人,五夫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四夫人的眼光,只是看着沈凉儿,眼神不温和,也不像二夫人和八夫人那么充满敌意,和以前一样,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那个院子已经封了好久,你这孩子却硬是闯了进去,这才让那贼人有了机会,以后可不能对什么事都那么好奇。”
这话听着是在劝告,可是却在隐隐给人一种警告的感觉,沈凉儿的手在被子中轻握了一下,面上却仿佛很听劝地点点头。
“妹妹,这孩子大病初愈,你可就别再训她了,瞧吓得她,这脸色越发的白了。”四夫人在一旁好似和事佬似的劝说五夫人,五夫人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有点冷,但最终却没有说什么,沈凉儿在一旁隐隐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大户人家的女人多了,哪有可能和睦相处的,更别提沈家了。
接下来的时间,沈凉儿基本处于沉默和应声的状态,都是长辈,别人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几个女人只有三夫人和九夫人始终不开口说话,只是在一旁浅笑听着,三夫人沈凉儿可以看出,是一种矜持,让她不愿在一群女人当中说东讲西,而九夫人的态度看起来可就有点在,耐人寻味了,她坐在一旁,给人的感觉就是像在看一出戏,而且看得津津有味儿,沈凉儿对这九夫人的印象并不坏,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曾帮她解围的原因,这时她发现她在看她,但朝着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极浅,却好像包含了某种意味儿,看得沈凉儿微微一怔。
直到几位夫人离开了,沈凉儿依然在疑惑九夫人那抹笑,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一瞬间,她只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被看透了一般。
半个月过去了,马上就要到年跟底下了,听说今年过年时大夫人就会回来,在外的几个少爷也都会赶回来,那些不曾相见过的‘家人’突然一下子都要冒了出来,沈凉儿心中不免有点忐忑,听说沈家的大夫人可不是简单的角色,这些年沈岳山不理家中之事,外边有沈慕清顶着,而沈家内部大大小小全部由这位大夫人管理着,即使那位看起来精明能算的四夫人听说对大夫人也颇为尊敬,这在沈家过的第一个年,可能要比元旦更为难了吧。
不过,眼前还不需要担心月余之后的事情,身体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然后便接到张直派人捎来的口信,说要见她一面,却不是在沈家,而是要在外面,沈凉儿倒是有些明白他的心情,于是便告诉来捎信的人,说她一定准时到。
沈慕白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怒气冲冲地赶到挽月阁,对着她就是一顿乱吼,“告诉你多少次了,学聪明点,怎么还像个笨蛋似的,你忘了他们家是怎么对你的吗?”
沈凉儿一边任小青为自己穿着衣服一边好脾气地劝着他,“小白,这事情和张直并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想要道歉而已,而且我也有东西要还给他。”那个张家祖传的珍珠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相还,想必闹出这事,张家也没好意思上门来取,那么她就亲手还了吧。
沈慕白站在她身后,仍是不高兴,“你能有什么还他的?”
“总之,没问题的,不管怎么样,你们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应该了解他吧?再说,我会带着阿忘一起去的。”沈凉儿站起来转过身,一切已经妥当。
“我也陪你一起去。”沈慕白上前一步,积极道。
“不行,你去了,你们两个人又得打架,到时候只会弄得越来越遭。”沈凉儿毫不留余地地拒绝,坚决的样子倒是让沈慕白一愣。
随即,沈凉儿又放软的表情,轻轻拍拍沈慕白的手臂,“小白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去,我又不是小孩子!”沈慕白别扭地转过头,他知道有些事还是必须要当面说清楚的,虽然她与张直那小子谈不上有感情,但是那小子的确欠她一个解释。
“那早去早回,如果午时过后你还不回来的话,别怪我杀去,找那小子算帐。”
沈凉儿笑着点点头,“知道啦。”
沈凉儿自从回了沈家大宅后,便鲜少上街,洛阳城的街道一如从前那般热闹,位于城街中心段的那间海门楼便是洛阳第一楼,如果沈凉儿对沈家的产业够了解的话,就应该会知道这里其实是自己家的酒楼。
张直包了一间楼上的雅间,名为稻香泉,进了酒楼,楼下的掌柜十分的眼毒地认出了她,直接便将她引进了稻香泉,那里,张直已坐在了那里。
看她进来,他站了起来,收起了在外人面前刻意张扬的那种跋扈猥琐,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歉意。
“你……还好吗?”他的视线在她的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轻声地问道。
沈凉儿抬起双臂,微微侧了一下头,嫣然一笑,“你看到了,我很好啊。”
又定盯睛看了她一会儿,张直才招呼着她坐下,阿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冰冷的眼神看着张直,从那里直射出来的敌意不言而喻,而平时张扬张直此刻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当做没看到。
两人相对坐了下来,张直为沈凉儿倒了一杯热茶,“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在你病着的那段时间,我实在是没有脸再去沈家,更是没脸见那个家伙,所以……只能等你伤病好了之后,约你出来,正式向你道歉。”
沈凉儿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其实……这事并不关你的事,而且这样对你对我不是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吗?”
张直知道她所指的是两人的婚姻,他不否认,这样让他松了一口气,可是如果这样的结果是通过差点要了她命而得来的,说实话,他宁愿不要,况且——
“其实我并不是十分讨厌你,如果我们成亲,或许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不是你,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被安排一段利益的婚姻,与其到时遇到一个任性的千金小姐,还不如和你一起共度此生。”张直低着头,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话听起来很自私,可是当这场婚姻解除了,他才认清,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不论是定订亲还是解除婚约,而与其未来还要接受一个更为不了解的女人,他真的宁愿和这个安静又懂事的女子在一起。
沈凉儿闻言,不由哑然失笑,“你说我是该谢谢你的夸奖,还是说你自私呢?虽然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些事情我们无从选择,但当有机会选择时,最好还是不要放弃,现在你有了自由之身,你可以在这个时机去选择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呵呵……闹腾了这么大个事,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了,我想老候爷不可能那么快再为你寻门亲事吧?”
沈凉儿后来的话若有所指,张直开始时还没太听明白,可是稍想之后,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双眼不自觉地亮了起来,他突然笑了,笑得自在坦然,“我实在羡慕那个家伙,有你这样的姐姐在身边。”
“他可是整天说我这个姐姐是麻烦是笨蛋。”沈凉儿摇头笑了笑。
张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这笑容不再像以前那般刻意装出的猥琐,也不是故意装出的那种张扬,而是很随意的一种潇洒的笑,“呵呵……他才是个真正的笨蛋,我想……改天我会找他出来谈谈,有些误会是应该到了解开的时候了。”
“你倒是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放下了两人的婚姻关系,两人居然还挺谈得来。
张直耸耸肩,“我一直就比那家伙成熟,只是习惯了从小到大被家庭的束缚,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过现在倒是让你一语点破了。”
“哦?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哦。”沈凉儿扬唇微微一笑,两人之间已算是朋友。
酒菜上桌,沈凉儿归还珍珠,两人撇开了两家的关系,张直谈起了自己的理想,而在分别之际,张直却留给了沈凉儿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沈家并不若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那里的水太深太脏,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几个,如果可以,谁也不要相信!”
谁——都不能相信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