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出任巡抚,对于山西的官员来说也算是个意外,大家从未想过,皇上会在上任巡抚告老还乡之后,给他们安排来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因为对傅恒不熟悉,所以,对他多有防范,不敢交代核心。
山西众官员正纠结之际,不知是谁将这幕后的关系给捅了出去,至此,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位新上任的巡抚大人,不仅仅是哈察总管李荣保之子,更是皇上的小舅子,当今大阿哥的亲舅舅,有了这层关系,大家对傅恒也就从一开始的戒备,变成了如今的巴结和信任。
不为别的,因为他们知道,傅恒能够坐上巡抚的位置,完全是因为皇上高抬厚爱,并不是他们从前担心的,有特别能力的管理官员,一群庸人在一起,他们只会挑与他们一样平庸的人做朋友,对于那种能力超群的,反而会有意疏远。
傅恒早出晚归,佟婉柔便在府中打点,傅恒给她派了两个侍卫,让她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也能出门游玩。
佟婉柔的日子过的空前自由爽快,没有了京城的各界压力,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天高海阔,虽不能尽飞,但最起码不必在拘泥于旁人给她画出的那片天空了。
成日开心的很。傅恒见到她开心的笑脸,顿时就放心了,原本他还担心婉柔会不适应山西的简陋条件,没想到,她却丝毫不介意这些,每天都尽力安排自己的生活,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这日佟婉柔与知府夫人一同去听戏,知府夫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跟佟婉柔在一起还始终保持礼仪。
“夫人喜欢听什么?”
佟婉柔正在打量这新鲜的戏班子,对知府夫人的问题有些不解:
“嗯?哦,我从前只在家中听过戏,不曾在外面听过,这里有什么,我便听什么,或者随夫人听也可。”
知府夫人对佟婉柔温婉一笑:“是,那老妇便做主点一出王进救母的戏,可好?”
佟婉柔没什么意见,点点头。
戏开场了。
这夫人许是戏班的常客,因此戏才开场,戏班子就给她们送来了好些瓜果,佟婉柔听戏听得正入神,却听旁边发出一声响动,像是杯子被摔碎了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长得颇为美艳的婢女正跪在知府夫人身旁抽泣。
知府夫人却像个没事人般坐在那儿看戏,见佟婉柔转头,便又对她笑了笑,佟婉柔不禁问道:
“她怎么了?”
知府夫人像是不太愿意说这事,只是很简单的回了一句:“这丫头毛手毛脚,在府里就是如此,没想到在外头也是,让她跪着长长记性。”
佟婉柔见知府夫人对那丫鬟像是打从心里的恨着,知道他们之间定有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故事,横竖都会旁人家的家世,她也不好插话,便又看了几眼那丫鬟,便就继续看戏了。
看完了戏之后,知府夫人要求送她回去,佟婉柔百般推辞之后,才让她歇了此意,坐在回家的软轿中,佟婉柔就只觉得自己直犯困,揉了揉眼睛,掀开帘子,小翠立刻凑了过来,佟婉柔对她说道:
“最近不知怎的心口总有些堵,去买些酸果蜜饯。”
小翠麻利的点头:“哎,好嘞夫人。”
说完之后,小翠便上前去与轿夫指点方向,到了地方之后,小翠将昏昏欲睡的佟婉柔请下了轿子,佟婉柔看着店里五花八门的蜜饯果子,都觉得没什么胃口,顺着感觉,走到了一个坛子旁,对店家问道:
“这是什么?”
那店家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知道来的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愣了片刻之后,就赶忙躬身过去招呼,看了看佟婉柔指的坛子,说道:
“这是酸枣,还没加蜜。”店老板说着话,还亲自将坛子的盖子打开,让佟婉柔看了看内里,佟婉柔探头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
“就买这个吧,闻着真香。”
说完,那店老板却一脸为难,对她说道:“夫人,这是酸枣,还没加蜜,可酸了,要不您看看别的吧。”
佟婉柔又将头凑近那坛子,老板怕她不信,特意拿来了夹子和小碟子,夹了两颗去核的枣子放在碟子里,送到佟婉柔面前,说道:
“夫人要是不信,可以尝尝,我这铺子卖蜜饯都卖了好几十年了,可不敢做那欺瞒客人之事,您尝尝,是不是特别酸。”
佟婉柔见他说的真诚,犹豫了一下,便将一颗掩着唇送入口中,到了嘴里,倒真是觉得有些酸,但……那滋味似乎也不像他说的那样难以忍受,反而,这酸酸的吃下肚,口齿生津,回味还挺不错的。
“我觉着挺好,就买这个吧。”佟婉柔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向来都是有主见和坚持的,当即便让小翠取了包裹付了钱。
那老板摸着头,看着他们离去的队伍,一万个不明白。
傅恒回到家里的时候,佟婉柔已经坐在桌子前等他了,手里拿着一只小玩意儿鼓捣着,见他回来,才将东西放下,迎了上来。
两人一同用过了晚膳,傅恒对准备回房的佟婉柔说道:
“听说今日集市上有灯会,你要去看吗?”
佟婉柔一听灯会,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了,盯着傅恒的直点头,傅恒故意说道:“可是有些人刚才不是说困了,想睡觉了吗?”
佟婉柔没有回答他这个明显是挑衅的问题,软绵绵的挨过去,勾着傅恒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撒手,用她的方式在诉说这佟婉柔独有的撒娇本领。
每回佟婉柔放软了身子,傅恒就对她没有丝毫办法。
两人换了常服,也没要轿子,只带了四五名侍卫,就这样手牵手上街去了。
佟婉柔在京城的时候,对灯会这个词就很憧憬,坊间小说里的男男女女,十个有九个都是在灯会相遇,这是万千少女心中的一个梦,所以,尽管她十分想睡觉,但是还是愿意跟相公出门看一看的。
集市上人来人往,卖东西的很多,买东西的也很多。傅恒问佟婉柔想不想要什么,佟婉柔左右看看,便指了几处正在卖吃食的小摊,说道:
“那些我都没吃过,都想吃。”
“……”傅恒挑眉:“咱们不是刚吃过晚饭?”
不理会傅恒语气中的调侃,佟婉柔拉着他就往一个馄饨摊位上跑,跟老板要了两小碗馄饨之后,就又拉着傅恒坐了下来。
傅恒肚子倒是不饿,但是为了不扫她的兴,馄饨上了之后,他也象征吃了几口,可佟婉柔却是将碗吃了个底朝天,就连一只小虾米都没放过,全都吃了下去。
然后才揉着肚子,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傅恒觉得,他的娘子似乎有些变化,但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太清,最起码,从前的佟婉柔是一定吃不下这么多东西的。
他疑惑着,牵着她又走了一会儿,佟婉柔的目光又落在了路边热气腾腾的梅花糕上,期盼的看着傅恒,傅恒无奈的看着她,问道:
“还想吃?”
佟婉柔点点头,傅恒却是摇摇头:“娘子,你今晚吃的是不是太多了,回去该闹肚子了。”
佟婉柔却像个孩子般举手保证:“不会的,我不会闹肚子的,虽然吃了这么多,可是,我却好像还是很饿,再吃一点吧。”
“……”
傅恒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吃过晚饭出来,佟婉柔还能再吃下一碗馄饨,两只梅花糕,一串冰糖葫芦,一碗臊子面,一块酱香羊肉饽饽。
与其说是带她出来赏灯会,不如说是,又带她出来吃了一圈,倒不是怕花钱,就是觉得她这么吃会不会吃坏肚子。
一路都忧心的问她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可是佟婉柔却很正常的摇摇头,傅恒将手搭在她的额间,探了探温度,觉得她体温虽然比平常稍微高了些,但也不像是发热生病的样子。
也就放下心了,横竖媳妇儿多吃点,长胖些总是好事。
可是,晚上回到房间,傅恒洗漱回来,看见佟婉柔又坐在软榻上边看书,边吃蜜饯,好奇走过去尝了一口那红通通的蜜饯,差点没把他酸得眼泪掉下来。
“这东西能吃吗?怎么这么酸?”
佟婉柔从书本后探出脑袋:“嗯?酸吗?许是我晚上吃多了,倒不觉得酸,兴许正开胃呢吧。”
傅恒看着她的样子,越想越不对劲,走到佟婉柔身旁坐下,犹豫了会儿后,才开口问道:
“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佟婉柔放下书,不知道怎么回答相公这个露、骨的问题,支支吾吾老半天,说道:
“快两个月了吧。许是前儿太累了,身子还没调养过来,下个月就好了吧。”
“……”
傅恒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打开房门,便叫人去外头找了个大夫入府给佟婉柔号脉。
大夫百般确诊之后,对傅恒抱拳恭贺: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啊。”
“……”
傅恒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握着大夫的手,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并且,亲自将大夫送出了门,佟婉柔则彻底僵在那里……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