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冷老爷子并不往冷奥多看一眼,大步朝外 走去。
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这些年,每每冷老爷子出门,他都会跟着。一方面,冷老爷子需要一个说话的人;另一方面,他比家里其他佣人都了解冷老爷子,自然周到得多。
“老爷子,您想去哪里?”小车开出老宅,管家这才问。
“随便走走吧!”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就想出来走走。
既然老爷子都说随便走走了,便也就沿着大路,从北到南哪里路况好点就往哪里去。
在经过某家酒店时,也有一对新人结婚,酒店门口摆着彩色气球与轻纱搭的圆拱门,旁边是新人巨幅婚纱照,冷老爷子盯着那家酒店门口,看了很久。
这时,管家试着用询问的语气:“老爷子,要不要去冷少的结婚宴?”
冷老爷子摇头:“不用了,我想去墓地走走!”迟暮的老人,语气疲惫而苍凉。
墓地,那定然是裴家小姐,冷老爷子的原配夫人裴姝所在的墓地了。
十多年了,从裴姝死到现在,他就从来没去看过她一眼,甚至,连当初死后的葬礼,他也没管,没参加。
自说了去墓地后,冷老爷子再没说过话,他坐在后排,一动不动,眼珠子盯着前排座椅,仿若老僧入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到了诺大的陵园,他下了车,望着一片青绿的小山坡,以及小山坡一个个起伏的白色墓碑,他这才开口:“她葬在哪里?”
“我带您去。”管家说着,先了一步走在冷老爷子的前面。
一阶一阶的台阶,两旁是一个接一个的陵墓。在走到108梯的时候,管家转弯,沿着水泥台往一侧走去。很快,他便止住脚步,垂首站在墓碑旁边。
这是一座与其他墓没任何区别的墓,只除了埋在里面的人,墓碑的照片,以及面写的字。
照片是十多年前的照片,那个女子微笑着,温婉的表情,淡淡的书卷味。很美。
便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女子,怎么当初就看了自己这个穷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毅力,不顾一切的要嫁给他。
到最后,却毁了自己。
再往下看,当他看见碑刻的那行字时,他有些愣了,随即是自嘲的笑。
简简单单的“裴家裴姝”,没有提及冷家。也就是说,她下葬,是作为裴家女儿下葬,而不是冷家媳妇儿。
若不是落款处有儿冷彦女冷央的字样,让人简直看不出来她曾嫁过人。
管家看着冷老爷子这副模样,又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只站在旁边,却不开口。
关于老爷和夫人,老爷不懂,可他作为旁观者,却是清楚极了。
若真的没有感情,怎么会在那时气成那样,甚至迁怒到连儿子都不想要了,一气就是十多年!若真的没有感情,怎么会在十多年后,找了一个气质与夫人有几分相似的祝莹?便也解释了为何他在得知祝莹背叛时,会气成那样!
“冷彦他们来过了?”冷老爷子看着墓碑下那一大束郁金香问道。
“应该是。”管家答。
夫人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花就是郁金香,这些年,每逢清明,他就会来拜祭夫人,每次都能看见墓碑下放着的花。
“小央回来了?”
“是。”
“你说,今天杰儿也会参加婚礼吧?”
“应该是的。”
然后是沉默。
一边是热闹的婚礼,一边是孤独的拜祭。
他最疼爱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而他亲生的……
众叛亲离!众叛亲离!
良久,他扶着墓碑,缓缓坐了下去,才又开口:“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坐坐……”
“是。”管家说着就往外 走去。
他坐在墓碑旁,将头靠在面,指腹从镶嵌在碑照片缓缓划过。
一划,再一划……
终,有眼泪从脸庞划过。
小姝……小姝……
酒店。
从门口开始,一路崭新的红毯。
金碧辉煌,灯火璀璨,富豪美人。
各种豪华轿车停在停车场,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是顶级名车车展。
新郎带着小奶包在外 面招呼客人,新娘则候在另一个房间。
这日的小奶包穿的是深色小礼服,这是他第一次穿小礼服,很是得意。从早开始,就一直昂着头,扮演小大人。
这会儿,冷彦牵着他穿梭在宾客之中,每每与客人寒暄的时候,冷彦都会将他这个儿子隆重介绍。
这么一来,小奶包更有存在感,无比听话的配合冷彦,每每叫他叫啥他就叫啥,惹得客人们一阵夸。
笑话,冷少的儿子,能不夸吗?
就算是坨屎都一定会被夸成金子,何况小奶包也确实惹人喜欢。
房间里,除了婚庆公司专门为新娘服务的人而外 ,便只有顾妈妈,琳琳,冷央陪着,黄秘书受命也呆着这个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
这日,冷家无家长出席,唯一的家长便是顾天蓝的母亲。顾妈妈穿着绛红色的短款薄袄,胸前别了朵郁金香。
顾妈妈将顾天蓝从到下细细看了一番后,又对她叮咛了一番为妻之道。
顾天蓝乖巧的点头称是。
顾妈妈想到冷彦本就疼自己女儿,倒也并不担心,这会儿将头转向琳琳:“琳琳,天蓝都结婚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啊?”
邹琳琳瘪瘪嘴,朝顾妈妈做了个怪脸,一把挽住顾妈妈手臂,撒娇般的:“顾阿姨,我哪有天蓝那么好命啊!我嫁不出去了!”
顾天蓝笑:“好了,趁着还没老,赶紧嫁了吧!你再这样晃荡下去,恐怕下次就是大炮逼婚了!”
邹琳琳顿时神色一凝:“他敢!”
顾天蓝和顾妈妈一起笑,冷央虽不知琳琳的故事,但怎么也能感觉到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故事,于是站在旁边也抿嘴笑着。
“对了,金晟和你一起来的吗?”顾天蓝问。
“他接他家老大去了,说待会儿过来。”
“寻欢来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冷央一听顾天蓝的语气,顿时起了高度警惕:寻欢是谁,为啥嫂子听到他来会这么开心?她尖起耳朵,等待她们下文。
“是啊!”邹琳琳笑,对于玉寻欢,她见的次数不多,不过,既然金晟把他吹得神乎其神,必定有其巨大人格魅力,“我昨天晚还在和金晟讨论呢,公子一向嚣张惯了,你说他今天会不会来抢婚啊?”
抢婚?冷央心头一紧,目光“咻”的一下转向顾天蓝。
仿佛,抢婚的事情已然发生,就等着顾天蓝做最后抉择。
瞧着冷央高度紧张的模样,顾天蓝笑着对琳琳道:“好了,别乱说了!我了解他,不会的。”
“咚咚,咚咚。”外 面响起敲门声。
“一定是公子的礼物到了!”邹琳琳比顾天蓝还开心,不等婚庆公司的人开门,自己忙抢过去开门。
果然,外 面站着金晟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两人双手公执一件事物,那东西被一块紫色绒布遮着。
瞧那大小形状,一眼便知是一副用玻璃框镶起的字画。
金晟腾出一只手,微搂了一下邹琳琳的腰,然后对房内顾天蓝道:“天蓝,公子叫我们把礼物拿进来。”说着,便和另一男人走了进来,将礼物竖放在桌,再朝顾天蓝微微颔首后,即刻走了出去。
邹琳琳并未跟着金晟,反而很是欢快的将顾天蓝拉到礼物旁边:“天蓝,快,揭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瞧把你急的!”顾天蓝笑,却也伸出手,“哗”的一下将绒布拉下。
她彻底呆住了!怔怔然看着近在眼前那副画:
空的星空与棱线宛如一条巨龙翻滚着,左侧是一棵柏树,一棵燃烧着的暗绿褐色的柏树,由大地深处向……
小镇似乎笼罩在某种不安之中。
画面的线条是那么粗糙,画面是如此混乱,然而,瑰丽的色彩让它的效果如此震撼!
梵高的,《星空》!
怔怔然,旁边的冷央却比顾天蓝更加吃惊,这送画的人,究竟是不是那天晚看见那人?
那人,究竟是帮人偷画,还是本身就是那个被嫂子称做寻欢的人?
冷央前几步,一把抓住邹琳琳的手:“送画的人还在外 面吗?”
“哎哟,你轻点!”邹琳琳柳眉一竖,“放手!人家既是来参加婚礼的,自然在外 面啊!”
冷央一听,暗骂一声糊涂,松开邹琳琳的手,旋风般冲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门被风扫过关。
“神经病!”邹琳琳瞧着已关的房门,小声咒骂一句后,这才抬手看了看她被冷央捏红的手腕。
“天蓝,这可是梵高的真迹啊!”邹琳琳小声在顾天蓝身边说着,随即从自己坤包里拿出个放大镜,细细看起画来。
看样子,她至少头天晚就已经知道寻欢送来的将是这么个东西了!这不,连放大镜都准备好了。
“你至于吗?连放大镜都拿来了?”瞧邹琳琳恨不得趴在星空的模样,顾天蓝很是无语。艺术品嘛,欣赏就可以了,有必要搞得像老学究一样么?
“难得看到,我这是抓紧时间,好好学习画法,这些细小处的处理,不用放大镜怎么看的清楚?”邹琳琳那是理由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