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阴暗的天空,飘过朵朵乌云。
俯身看向机舱外的小山,郁郁葱葱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变化。就连山上的那间小草房上飘摇的旗帜都还是那样的鲜亮。一切都和走的时候一样,唯一变化的是他,一个来自兽人的领袖。
“我,夏晨光,回来了。”
夏晨光的声音很小,小到连坐在他身边的冷芊雪都没有听清。
那来自心底的愤怒,以及对这里的无尽的憎恶,通过这句话赤裸裸的展现出来。或者只有毁灭才会终结这来自内心深处的恨。
拉杆,俯冲。伴随着机翼的轰鸣,这个小山变的躁动了起来。那来自地狱般的怒吼蔓延了整座山头,魔鬼们醒来了。
小李这个山头唯一的守夜人,那飘逸的长发是他在山头岁月的年轮。紧握那个带着权势的黑杖,因飞机俯冲而漂动的漆黑长袍,深邃的眼眸中有了丝躁动。那是期盼和超脱的神情,一切都需要一个了断。
当夏晨光和冷芊雪走出机舱,小李紧握黑杖的手开始颤抖。当年的王还是那个王,而他已经不是他了。
小李其实是二十几岁的人,但是看他的样貌已然会认为他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杂乱的胡子,深深的皱纹,灰袍长发的样子更像是某些史诗巨作里邪恶的巫师。那肃穆的神情正是为了迎接来自天上的王。
多年前,作为第一批为实验献身的对象,夏晨光是1号实验者,尊号为“王”。那让所有人羡慕而又恐慌的力量,让他成为了所有被实验者的王。组织的所有重大的任务都有了一个叫做夏晨光的提名,那是魔王凯撒的时代,那是属于他夏晨光的时代。组织里所有的一切都将臣服和畏惧,但是随着嗜血性情的暴露。加上众多变异了不受控制的兽人出现,疯狂的兽人不再是组织宠爱的对象。
绞杀开始了,烈焰的火炮,剧毒的子弹,锋利的刀枪。
兽人开始一个个倒下,王,确终究是王,纵千万人,吾往矣!那一战,组织胆寒了。夏晨光一个人杀光了组织在纽约的分部,接下来是罗马,巴黎。
时代当之无愧的兽人之王,而他小李只不过是兽人中走在了疯狂边缘的一个小喽啰。蜘蛛的融合虽然可以让他分身结界逃生,但是他不能触碰任何人。
随着毒素蔓延的他,已然是个将死之人。
是米熙救了他,米熙在他的半个心脏里植入了冰元素,随着心脏而流通到全身的血液,有了可以让他控制冰晶的力量。那种融合了蜘蛛毒素让人麻痹的寒冰,很快成为兽人们最害怕的力量。毒冰之神的称号,让他感受到了王者权利的殊荣。他一度认为自己是最完美的兽人,他可以控制自己不被蜘蛛的思维控制,因为冰冻可以让他冷静。而王者夏晨光只不过是他手中的败将,一度被兽人压制性的战争,因为他的存在,天平开始倾斜向了组织。
最后一役,几乎所有的兽人被他困在了这个小方山上,毒素和冰冻的结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同类。他耗尽了所有的元素,终于封印所有的兽人。包括夏晨光,那个曾经所有兽人畏惧的王。
伴随着一切的结束,疯狂终结的尽头。
他并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桂冠,组织因为他结界困住兽人时,用光了冰元素石而抛弃了他。做为兽人的同犯者和组织英雄的他,被流放到山上的草屋里日夜的看守接界。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和他一刹那间没有了关系,莺歌燕舞的聚会里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所谓的庆功宴里居然把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米熙,他---小李的老师作为了英雄。
而他,小李,这个战争的终结者,要背负对于背叛兽人的惩罚。陪伴着他亲手封印的同族,日夜听着他们的嚎叫和指责,那无数个夜冷风,背后的孤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味道,他开始明白作为王的夏晨光为什么最后说他输了,他输的太彻底了。从始至终他只是一把武器,当战争他是英雄,而战争的结束就意味着斜挂墙头,伴灯落尘的命运。杀人者无需自责,刀染的血,需要刀去忏悔。
作为王夏晨光真的累了,所有人都可以站在他面前指责他的不是,而凌幻不能。所以那一战他败了,败的心灰意冷,败的身心俱毁。厌倦了追杀和杀戮,厌倦了所谓的族人命运的束缚,他只想做那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小学弟。就像是从前一样,可是在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未曾一败的王,最终耗尽了背叛者的法力,在冰冻中永远的沉睡。王的骄傲是不可挑战的,背叛者必须明白最终输了的是谁,并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小李终于明白了,他彻头彻尾的是一个loser,一个肝脑涂地的失败者。是鸭子就永远没法把自己伪装成天鹅,当谎言拆穿的那刻必将为此而沉沦。失控了心智的兽人给一族带来了屠杀,而迷失了心智的他给族人带来了毁灭。
凉风阵阵人易碎,心系君安忘自危。
冷芊雪是那个接替了凌幻“压榨”夏晨光的自己人,夏晨光本来永远不会知道冷芊雪的存在。直到是夏晨光因为凌幻而脱离了摘心博士的控制,投向了斩龙博士的工作室,这个时候冷芊雪的出现就显的非常有必要了。不久,夏晨光在“光”组织的搭档就成了冷芊雪。
夜很静,月夜。结界的最深处,冷芊雪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向冰雕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好久,好久。结界对于她来说小菜一碟,任何的环境都会有顽强的植物生长,而绿色在的地方就有她的分身。她可以感应到来自绿色植物的一切,并控制其区域内大地的能量。当她在摘星博士的试验台醒来时,就意味着身体是可以承受那种回复生命的力量。
那年她才九岁,她只是知道她需要称呼摘星博士为老师。
老师教会了她很多,关于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曼妙的身姿和精致的脸蛋并不阻碍她可以拥有忍者的能力,十九岁那年她做为组织第一的遴选者,进入“光”组织作为夏晨光的搭档。
小方山,那山最深处的洞穴中,一身黑色的忍者衣,包裹着那凸凹的身材。即使是黑纱蒙着半张脸,夏晨光凭借身材,认出扎着马尾的冷芊雪,那是被夏晨光说成是“村中一枝花”的造型。透过吐着白气的冰晶,依稀可以看清楚那个人的容颜,他还和以前一样,睡起来总是微微的笑着,那种俊朗的笑真让人难忘。玄火石来自大塔穆火山深处的结石,炙热的温度不停的融化着深深的冰冻,王的容颜越发的清晰,若不是冷芊雪的强大的恢复能力,便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抵御着火石的炙热,那种焚烧的痛苦不停的烧损着冷芊雪那白皙的皮肤。毁灭和重生的戏码在冷芊雪的手上不停的转换,为了救他就算是死了又如何?冷芊雪淡淡的笑着。
很久,很久。当火石彻底的融入那冰晶中焚烧后,摘心博士说的“火石尽,魔王出”的预言应验了,夏晨光并没有苏醒,冷芊雪背着他离开了结界。
出口处的小李,他面容枯槁,完全不是那个狂傲的屠兽士。
“山上所有的监控都被我屏蔽了,快走。”
然后,小李拄着一根乌黑的魔杖,踉跄的走向幽暗的深处。他走的很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为什么放我走?”冷芊雪知道作为王的夏晨光,是不会去接受来自敌人的怜悯。
小李没回头,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许久,小李颤抖的哭腔说道:“最强的蜘蛛网,也顶多只是捕捉些鸟儿,而我却想捉住条龙。哈,哈哈,我是傻瓜,我罪该万死。”。。。
冷芊雪在山林中急速的穿梭着,每一个植物都在给她输送自己的养分,平日里冷芊雪不会榨干它们的生命。但是今天冷芊雪走过的地方花草枯黄,强行使用玄火石对她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了,她需要不择手段的补充身体极具流失的能量,此刻山下三里外接应她的车就要到了,不能超时,否则车会离开,她也会因为耗尽力量在白日里被组织附近的鹰眼追捕,介时不但救不了夏晨光,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谁救了魔王,谁就是组织的罪人。而她最初来到组织的目的恰恰就是保护魔王。
“站住”一声冷喝,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来者正是凌幻。
冷芊雪没有停住身影,但是手指作印,山间的藤花卷席着尖锐的树木向着凌幻的位置刺去,各种荆棘的刺飞速扭转,向是脱壳的子弹漫天飞舞。冷芊雪知道对战凌幻她没有一丝胜算。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快速的逃离。
忽然,冷芊雪只觉脖颈一凉,停下身影。凌幻的剑已然架在了她的脖颈处,血渗了出来,滴落在夏晨光垂落的手臂上。凌幻的身形很快,快到可以抓住急速飞行的子弹。所以她不需要用枪,用起剑来会更容易结束战斗。
“你要杀他?”四目对视,同样是冷淡。凌幻的冷是雪,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色。冷芊雪的冷是冰,通透得让人不寒而粟。
凌幻看了看斜头靠着冷芊雪头发上的夏晨光,苦涩的笑了笑,还是收回了剑。
“你走吧,让他忘了我。”凌幻的话,说到后面越发有丝凄凉。
没有一丝丝诧异,冷芊雪和凌幻擦肩而过,没有人回头。
身形轻过,微风略动。
“帮我照顾好他。”凌幻终究还是不忍心。
一起度过的年华,又怎么会一刹抹杀。
“我会的。”
人影掠,谁叹息。
乌云翻滚,雷声隆隆,一切疯狂过后,那昔日的王重生了。
小李握着黑杖的手颤抖着,仿佛远处向他走来的那个人,连眼睛都是放着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威严。
这些年的日日夜夜,他受尽了来自地下恶灵的折磨。讥讽,嘲笑,憎恶,每每都会在他的梦境里反复的重播。他耗尽了冰元素,但是来自兽人灵魂的狂躁和暴动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和吞咽他的灵魂。他开始迅速的枯老,每每瞭望远方,盼望有一天“王的终结”。他受够了这一切的一切,沾满兽人鲜血的他。终究会被兽人杀戮,这就是宿命。刻在了九重天外那朵朵白云上的命运。那是谁也逃不脱诅咒!
终究还是来了,内心的热血沸腾着。似乎还有了点渴望,不知道为什么小李匍匐着拜谒着王。
夏晨光慢慢的走着,看着那个熟悉的山洞,那个曾经封印了他的地方。没有兴奋,没有澎拜,没有一切心情的起伏。就这样回来了,好像是一个上学的孩子回到了家一样。感觉就是应该来到这里,放眼望去那些树立的“冰塑”。一排排熟悉的面孔,慢慢的回忆那些奋战的容颜。泪花朵朵,热血奔放。
“我到底想要什么?”夏晨光醒来后无数次的问过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冷芊雪在洞外等了夏晨光好久,见无人出来正待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
只见夏晨光从洞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三男一女的四个人。夏晨光好像侧身说了句什么,他们就紧接着架着来时的飞机离开。冷芊雪清晰的记得,来的时候摘星博士罕见的避开了她和夏晨光说了些什么。而后消失了多年的王首次离开了罗马的基地,小方山不是任务的最终。冷芊雪有预感,重要的事就要发生了。
当飞机启动的那刻,夏晨光撇了眼还匍匐在地的小李。
漫天阴影,山风躁动。
伴随着夏晨光手指胸口的轻轻滑动,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落,山洞和小李瞬间都化为那飘落的尘埃。
背叛者不可饶恕,背叛者得以解脱。
那道光毁掉了过去的耻辱,也宣告了王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