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了眼睛,一切疼痛都停下来了。
我脑海里姐姐温柔可亲的画面,定格回了姐姐最后的模样。
眼睛闭上了,手不会动了,然后时间静止了。
他的动作停下来了,搂着我赤裸的身子,声音沉痛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控了,我保证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去,没有回答。
深夜的黑暗已经全面覆盖了这座城市,街道上霓虹灯的光亮也慢慢暗了下来,世界寂静了。
程锋熟睡过去的呼吸就在我耳边,我轻轻走下了床,赤裸的脚踩着地毯,披上外套,下体传来的疼痛让我无法再多走几步,我不得已只好坐在了靠床的地上。
我一手拿着酒,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肩头,眼神寂寥的望着窗外的黑暗。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意料之内的,程锋对我更好了,尽可能满足我所有的要求。我们日夜颠倒,像是新婚夫妇度蜜月一样,坐车去郊外,望着大片的绿野,走进宁静的乡间,在山间看着大片云层卷叠在一起在每个深夜里,走过林间听着叶子在于空气摩擦的声音。而每个夜晚,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站在云端听着昙花一现绽放的声音,借着那股疼痛我又能见到姐姐。
我依然还是会在深夜中难以入睡,在阴暗寂静的屋子里,蜷缩着膝盖,看着月光透过外面的大树的叶子,零星地撒落在我白皙的脚趾上。
这样的日子,我们走过了一个月,我总是在晚上睡不着,白天越来越嗜睡。那天程锋又说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我一直都知道他每个星期都会回家,每个星期也会背着我跟我父母联系。这一切他都不想让我知道,而却不知道他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会静静听着。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自己转身去了最近的医院,我知道我的精神已经在衰弱了,我想开点药。
我并不希望程锋知道我的不舒服。
我说不清楚从医院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我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腹部,走回自己住的地方。屋子里的墙壁上挂着都是我和程锋出去玩的照片,有在海边的、有在田埂上、有在山里云雾纵横间,我的手轻轻拂过这些照片,脑海里是医生说的话:
“小姐,恭喜你怀孕了。在怀孕早期最好不要吃安眠药,对宝宝不好。”
我有宝宝了,我有孩子了,可是我还没有学会去做一个好妈妈。我的生活一团糟,我怎么去接受那幼小晶莹剔透的生命,我自己都觉得冷,我还怎么温暖这个孩子。
就在我慌乱的坐在地板上思考没多久,房子的门铃响了,我起身开门。
一个很陌生,像是我长辈的女子。她的穿着很得体,举止很优雅,表情也始终是带着那种温暖的笑容,她伸出手和我握手,悦耳的声音说道:“你好,楚念遥对吗?我是程锋的母亲。”
我点了点头,邀请那个女人进来。可是她却没有走进,而是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对我说着:“我没有很多时间,我来这里是特意避开程锋,就想告诉你,请你离开程锋。
看着这个桥段是不是像极了泡沫八点档里的剧情,坏婆婆赶无权无势的女子离开,甚至连方式都一样。一张支票,一个限定选择。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以一种方式伤害程锋,但是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我已经没有了一切,如今我唯一有的就是程锋,一个尽力给我温暖的人。可是,眼看着我连他也要失去。我像是站在了一个空荡荡的出口,只有冷风吹进我的身体里,我依稀能听到腹部传来微弱的心跳声,那声音陪伴着孤独的我,一声一声给我安心。可是,我突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声音在一点一点变小,然后眼前刹那间一片漆黑,有鲜血从我的双腿间流出。
“念遥,醒醒,怎么了?”是程锋在叫我。
我睁开眼睛,在发现脸颊已经湿透了,一开口就是哭腔的说道:“我做噩梦了。”
“没事,我在。我陪着你,睡吧。”程锋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似乎是一种让人安心的保证。
我轻轻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脑子却是格外清醒,再也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感受到身边程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睁开眼睛,小心翼翼从床上起来,坐到了窗边的沙发椅上。天空的颜色是清晨即将降临之前的灰蒙蒙,偶尔有一两只小鸟在树枝上叫着,远处有老人早起晨练的身影。
我靠在窗边,屈着膝盖,将整个身子缩在椅子里,双臂拥着自己的身子,想着程锋母亲的话:“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不应该挡在他的希望之路上。我想送他去德国进修,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
我赤着脚趴在床边,看着程锋熟睡的样子充满着纯真,他是那么好,一如我曾经遇见他那般美好帅气。曙光一点点透过窗帘打在他的脸上,我看着他因为阳光刺眼而不自觉皱眉的举动,我轻轻用手拂过他的眉毛,让他的表情得以舒展开,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恨不得这样看着他到天长地久的幸福。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不面对,你可以假装视而不见,但是总有那么一天你还是要有一个决定。
我记得那时的自己自以为伟大,选择放手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心痛。但看着那样美好的程锋,想把他送上有正常人生轨道的想法又是多么的坚决。像是一个即将要为信仰去自杀式死亡的战士,背负着决定后面无穷无尽的绝望,自以为是的放手成全,让自己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倔强着说不后悔。
一手的策划,自编自导,痛的没有办法呼吸。
程锋以为是自己失手将我推下了楼。
我知道,其实当时他真的没多用力,他只是笑着让我走开点,他要关门。但就是这么轻轻的一推,却是我闭上眼睛痛苦的后仰,生命好像在瞬间停止了。我在仰头向后倒的瞬间看到他错愕的眼神,我看到温润的鲜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一点点流过每个台阶,像是在梦里的那般,我疼的全身都在颤栗,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被抽离了。那是另一个生命,真正跟我骨肉相连的生命。
我倒在自己温暖的血泊里,感受到身子摔在台阶上骨头触碰传来的疼痛。脑子里想起当日程锋推姐姐时,姐姐全身是血,她那么孱弱的身子,苍白的脸颊安慰着我。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她害怕吗。
我在医院里痛哭着我无法出世的孩子,我不敢去看程锋的表情,我心里满满是愧疚、痛苦。我就像是个凶手,我担不起这样生命的问责。
程锋的表情很痛苦,满脸都是自责,面对着我像是撒泼一样的举动,他没有远离我,甚至寸步不离的陪着我。
我不想要这样,我已经失去太多了,如果我总有一天会不得已失去你,那么就请你趁我现在已经疼得神志不清的时候离开我,让我以后不必再为你疼一次。
最终,我还是说了伤人的话,歇斯底里、蛮不讲理的模样让我现在都痛恨当时的选择。
但是就因为那样狠心绝情的推开,终于让一切彻底,再也无法挽回。
失去的,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