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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袭

事已至此,孔邑自不可能退缩,何况他对自己的分析颇有信心,于是斩钉截铁地道:“吴司马,邑认为贼军已有退意,破敌当在今夜。”

吴匡一听先是愣住了,随即仿佛要确认自己没听错一般问道:“阿邑,你刚才说什么?”

“司马,邑以为贼军有退兵之意,破敌当在今夜。”孔邑重复道。

“你是建议今晚夜袭賊营?阿邑,事关重大,你可有何依据?”吴匡虽然知道孔邑年少有才名,也常听吴懿、吴班二人夸奖孔邑,但让他完全信任一个首次上战场的十七岁少年的判断,却是不太可能。

孔邑清楚没有足够的论据很难说服吴匡,于是便先将自己对来异讲过的关于贼军下午不会继续攻城的分析重复了一遍。吴匡一边听一边点头,本来他也觉得下午贼军继续攻城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却说不出理由,此时听到孔邑指出的“攻城时间间隔”,立时豁然开朗,也开始对孔邑有了些信心。

孔邑见吴匡听得仔细,便继续道:“司马,除了以上两点,你有没有觉得贼军今日攻之甚急、不计伤亡?”

“确如阿邑所言,另外今日西城墙之蛾贼似乎战力也比前两日强上一些,而且披甲者甚众。”来异听到此处插嘴道。“的确如此,莫非賊帅对此早有预谋?”吴匡想了想道。

“正是,邑以为那个梁姓賊帅倒是有几分谋略,先制造出强攻城南的假象,然后暗中派人潜伏城西,今日突然偷袭西城墙,却是险些被他得手。”孔邑继续分析道。

“既然策略有效,贼军不是应该继续偷袭东城墙么?为何你反而说贼军有退兵之意?”吴匡先是点头同意孔邑的分析,随后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个却是关键,邑猜测是因为贼军伤亡过大,士气低落,已经无力强攻了。否则,如果兵力充足,只需今日城东、城西同时偷袭,陈留危矣。”孔邑答道。

“阿邑,你如何知道贼军伤亡过大?”吴匡问道。

“司马,邑每日都在数贼军之云梯数目,攻城三日,第一日共十四架云梯,第二日共十六架,今日到目前已有十架云梯。假设前两日每架云梯伤亡七十人,今日每架云梯伤亡一百人,那贼军伤亡总计便是三千一百人。”孔邑似乎早就料到吴匡会问,不慌不忙地边算边答道。

“那贼军填河的伤亡呢?”吴匡又问道。

“那些是贼军裹挟的流民。邑仔细观察过,虽然贼军看起来有两万多人,但是四分之一都是被裹挟的流民,真正能战者恐怕只有一万五千多人。三千之于一万五,已是五分之一,这对于百战之师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临时拼凑起来的贼军已是极限,再打下去恐怕会不攻自溃。另外陈留城墙高大坚固,我军兵甲齐全,短时间必然难下,长时间估计贼军粮草不足,所以综上几点,邑推测贼军不出两日,必将退兵。”孔邑侃侃而谈地道。

“哈哈,贤侄真高才也!怪不得阿虎那小子谁都不服就服你。如此说来贼营今夜定无防备,另外还可以从今日投降那几个蛾贼处拷问出賊营的部署,真是天赐良机阿。”吴匡此时已经疑虑全消,甚至开始顺着孔邑的思路想了下去,不过在提到阿虎时吴匡眼中的忧虑一闪即逝。

“司马所言甚是。另外贼军多为农人,惯于日落而息,夜里定然睡得死,只要我们能潜入賊营中,斩杀賊帅,贼军必败。”孔邑补充道。

“好!老来(来异),这里就交给你和赵司马了,我和阿邑这就去见老方,今夜定要狠狠出口恶气,替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吴匡是个急脾气,想好后也不跟赵宠打招呼便带着孔邑往南城墙而去。

来到南城墙,方雄正在门楼上瞭望敌营,吴匡快步登上门楼,和方雄见过礼之后,吴匡劈头就道:“老方,破敌之策有了。”

方雄听后一愣,却是和吴匡之前一样下意识地问道:“吴司马,你说什么?”

“哈哈。”吴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此刻见到方雄呆住的样子很是享受地笑了两声,然后才继续道,“老方,我先给你介绍一个少年英才。阿邑,快来见过方司马。”

孔邑本来站在一旁,此时便过来向方雄见礼道:“邑见过方司马。”

“莫不是孔郎中孔公之子?”孔邑虽然一直在外黄求学,但是他在陈留郡也算少有才名,因此方雄一听孔邑之名便想到了。孔伷被禁锢之前曾为守尚书郎中,故方雄称孔伷为孔郎中,却不是医匠、大夫之意。

“老方,你猜对了,他就是孔公之子。而这破敌之策便是他想出来的。阿邑,你把刚才跟我说的再给方司马讲一遍。”吴匡想到时间紧迫,便直接挑明道。

孔邑将自己对“贼军下午不会继续攻城”、“贼军有退意”和“夜袭賊营当可破敌”的分析向方雄解释了一番,方雄毕竟从军多年,也多少看出贼军有些退意,因此,他很快便认同了夜袭之策,但是最终是否出兵还是要由文太守决定,于是方雄、吴匡、孔邑又急忙赶往郡守府,向文太守请示。

文太守以经学入仕,从未经过战阵,他一开始听到“贼兵有退意”心情大好,后来听到“夜袭敌营”却有些迟疑。毕竟贼兵众多,即使伤亡三千多人,还有一万六千多人,以两千人对一万六千人,如何能够取胜?所以只是手抚长须,沉默不语。

见文太守有些迟疑,方雄倒还沉得住气,吴匡却是有些着急,一是担心儿子吴班在外黄的安危,二是时间紧迫,若不尽早安排士兵休息,体力无法恢复,夜袭便很难成功。于是吴匡离席跪倒在地,高声向文太守请战,提出“愿立军令状,如若不胜,请斩吾头。”孔邑见吴匡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感动异常,也离席与吴匡跪在一处,朗声道:“邑愿随吴司马立军令状,誓死破賊。”方雄虽与吴匡没有深交,但是一直很佩服吴陵、吴匡兄弟的为人,此时见吴匡态度坚决,略微犹豫了下便也离席跪到在地,很明显是要和吴匡同进退。

文太守其实心里很想早点破敌,但是一想到夜袭失败的后果就心中惧怕,因此虽然方雄、吴匡肯立军令状,文太守却是无法决断。堂上众人见太守沉吟不语,便纷纷发言,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也有沉默不语的,一时堂上乱成一团。这时主簿见文太守的眼光看向自己,便起身发言道:“明府,愚以为夜袭之策可行,不过为小心起见,却需将我军分为前后两部,两军前后呼应,胜可尽灭蛾贼,败则回城固守,不至于有倾覆之危。”主簿不愧为文太守心腹,很快便想到文太守所忧之事,同时提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安排,既不用担心错失破敌良机,也不会因为偷袭失败而铸成大错,实为两全之策。果然文太守一听此言,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他先示意主簿坐下,然后环视堂上众人道:“诸卿以为此计可行否?”堂上众人见文太守如此相询,晓得文太守已经拿定主意,于是纷纷表示赞成。文太守见众人皆无异议,又想了想后终于下定决心,他豁然站起身,绕过身前的长案,来到吴匡等人身前,亲手将吴匡三人扶起,然后退后两步,突然躬身行礼道:“国难当头,蛾贼肆虐,陈留幸赖诸君浴血杀敌,得保城池不失,文某在此代陈留百姓谢过诸君。”

吴匡三人不敢托大,见文太守躬身行礼,忙重新跪到在地。方雄、吴匡对视一眼,一同回道:“愿为明府分忧,誓死破賊!”

文太守起身后神态一肃,先解下随身佩剑,然后高声道:“军司马吴匡。”

“末将在。”吴匡昂首高声道。

“破賊就在今夜,命汝率义从兵为我军前部,持吾佩剑,斩杀賊帅,还我陈留之安宁。”说完文太守将佩剑递给吴匡。

“诺。”吴匡接过文太守佩剑,高举头上,以示尊敬。

文太守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郡司马方雄。”

“末将在。”方雄亦昂首高声道。

“汝率郡县兵为我军后部,与吴匡部互相接应,共力破敌,不得有误。”

“诺。”方雄接令道。

文太守又来到孔邑身前,赞许地道:“吾闻孔公绪之子筹算无双,乃‘命世之才’,且性至孝,为救母千里寻医,日夜服侍榻前长达数月,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此实我陈留之幸也。骑士孔邑。”

“在。”孔邑高声道。

“命汝为参军事,每日随方雄、吴匡入太守府参加军议,若夜袭建功,再上报朝廷一起封赏。”

“诺。”孔邑惊喜地答道。

文穆虽非党人,但亦非宦官一派,何况如今党禁或解,自然要对孔邑这个“党人之后”笼络一番,本来他想擢升孔邑为其兵曹属吏,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等等再说。知道方雄等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安排,文太守便挥手道:“军情紧急,诸卿快去准备吧。”

“诺。”一阵甲叶碰撞之声后,方雄、吴匡、孔邑三人先起身退至门外,然后穿上履(lǚ)、靴,系好刀剑,转身离去,而文太守则看着三人的背影直至不见,才返身归席。

回到南城墙,方雄、吴匡先派人清点了下今日的伤亡。今日虽然黄巾军只攻了半天,但是由于攻势猛烈,守军阵亡和重伤者达三百多人,尤其以西城墙的守军伤亡最为严重,达到两百多人。伤亡人数统计上来之后,方雄、吴匡很快便定下了夜袭的细节安排:由吴匡率八百多义从兵为前部,潜入城南黄巾营中,争取斩杀賊帅、烧毁粮草;方雄率七百百多郡兵为后部,两军以点火为号,前后呼应;其余两百多新募兵和一百多县兵则留守城墙,以防贼军慌不择路、夜攻城墙。另外方雄采纳了孔邑的疑兵之计,在方雄部出城击賊时,让协助守城的几千青壮跟在后面,多打火把,并高声呼喊,给贼军造成夜袭人数众多的印象。

一切都安排好后,已是申时四刻(16点),贼军依然没有任何要攻城的迹象,同时不少小帅都被召集到城南的黄巾营中议事,这下更坚定了方雄等人对“賊有退意”的判断。因为吴匡部今夜任务艰巨,方雄便安排义从兵先去用飧食(晚饭),并抓紧时间睡觉,而郡县兵则继续坚守城墙。吴匡本来考虑到吴懿、孔邑等人的安全,想让来异所率骑兵屯加入方雄部,但是遭到了孔邑、吴懿等人的强烈反对,吴匡不像孔伷,并不对习武从军那么反感,反而对武勇颇为推崇,再想到有来异、王姓队率和众多骑奴的保护,也就不再坚持了。不过众人都不敢让孔伷知道,否则今夜孔邑就得被迫“卸甲归家”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到了酉时(17点),方雄见黄巾营仍无动静,便安排郡县兵也去用飧食、睡觉,只在城墙上留了少数值夜的郡兵和青壮。

城南黄巾营帅帐之中,此时军议已经结束,帐中只在主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陈留渠帅梁安【1】。梁安,字仲宁,陈留扶沟人,出身寒门,自幼习经,有济世之志,然而天意弄人,他先是苦于入仕无门,又在熹平二年(公元173年)的大疫中失去了所有亲人,几番挫折之后他接触到了“太平道”,深觉唯有大贤良师才能让平民百姓脱离苦难,以达天下太平。于是他不辞劳苦,前往冀州拜入张角门下受道,后来又被派往陈留,成为黄巾三十六方中陈留小方渠帅,信徒发展至六千多人。

正月底,由于叛徒唐周告密,大方渠帅马(和谐)元义被车裂,太平道事发,大贤良师星夜传檄四方,命提前举事,于是梁安在四天前率众围住了陈留,并命郡南六县(雍丘、圉(yǔ)、尉氏、扶沟、襄邑、己吾)中除雍丘外五县的信徒前往陈留会合,而雍丘因县丞为太平道信徒,已在昨日便被攻下,雍丘武库中的铠甲、兵器、弓弩也已在今日装备给了军中精锐。由于陈留郡府抓捕了城中的内应,梁安只能强攻,攻城三日不能克,甚至派精锐偷袭西城墙也被击退,再加上伤亡过多,士气低落,梁安便萌生退意。今日军议,有人提出“血战到底,誓破陈留”,有人建议“退兵雍丘,徐图陈留”,也有人提议“经略郡北,与东郡合”,众人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最终梁安决定明日继续攻城半天,如不能克,便退至雍丘,修整之后先略郡北,然后与东郡大方渠帅卜巳会合,再图大计。

丑时(凌晨1点)将近,吴匡所率义从兵在校场集结完毕。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着眼前八百多战意高昂的步骑,吴匡先命人给所有人盛了一椀酒,然后他压低声音道:“健儿们,建功立业、便在今夜,不破賊营、誓不归城!”说完他一饮而尽。众人也纷纷一口饮尽,然后跟着道:“不破賊营、誓不归城!愿为司马效死!”却不敢放开声音,怕城外贼军警觉。

“出城!”随着吴匡一声令下,八百多步骑人衔枚、马摘铃,鱼贯出城,过吊桥后往城南黄巾营潜行而去。黄巾营四周围有栅栏,栅栏外挖有壕沟,而辕门处立有两个望楼,望楼上有兵卒值夜。吴匡带来异等几个善射之人和弓弩兵先潜行至离辕门不远处,分成两队成功射杀了望楼上的兵卒,然后派人占领望楼,打开营门,静待其余人赶来。根据黄巾降兵的交代,賊帅帅帐在营地中间,粮仓在营地南侧,因为去烧粮草要路过帅帐,于是吴匡决定先去围攻帅帐,然后再寻找机会往营地南侧烧粮。

等众人都赶到后,吴匡留下数十弓弩兵把守辕门,并吩咐他们在听到交战声后纵火烧营,其余人则分几路悄悄地往营地中央杀了过去。黄巾军中多是农人,惯于日落而息的生活,睡得很沉,寂静的夜里,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便是利刃入肉的噗噗声,很多黄巾兵在睡梦中便已被割断喉咙,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咕声。众人一直悄无声息地杀到辕门跟賊帅帅帐中间位置的时候,才被一个夜里起来小解的黄巾兵发现,只听他厉声高喊:“有人袭营……”一边喊一边发足狂奔。来异见势不妙,借着火光,一箭将他射死,不过为时已晚,营中值夜的黄巾兵纷纷鸣金示警,原本一片安静的黄巾营渐渐沸腾起来。

吴匡见已被人发现,立即命来异率骑兵赶往营地南侧烧粮,自己则率其余义从一边纵火烧营,一边往賊帅帅帐攻杀过去。留守辕门的弓弩兵听到营内喊杀声起,知道两边已经开始交战,便点燃早已准备好的草堆,草堆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辕门处照的火光大亮。方雄本来在南城墙上焦急地走来走去,此时看到大火,立时大喜,他知道吴匡已经成功潜入賊营,接下来就要看他的疑兵之计了。于是他先命早已集结好的郡县兵、新募兵和青壮多打火把,高声喊杀,然后便率七百多郡兵和几千青壮打着火把、鱼贯出城,大张旗鼓地往城南黄巾营行去。为了防备城东和城西黄巾的救援,方雄还在两个方向通往城南的道路上各埋伏了一百弓弩兵,黑暗之中贼兵遇伏定然大乱,到时他再派兵前往阻截。不过今夜的关键仍在吴匡部能否斩杀賊帅或烧毁粮草,引起黄巾军大乱,否则一旦对方稳定下来,死战不退,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方雄、吴匡便难以取胜。

来异心知时间紧急,于是不断提高马速,同时尽力射杀挡在前路的黄巾兵卒,实在来不及射杀,便用长矛挑飞。王姓队率护在来异身侧,也是箭不虚发,两个人像两把尖刀一般势不可挡,孔邑、吴懿等人则紧紧地跟在来异、王姓队率的后面,也不时挽弓搭箭,射杀侧面的贼兵。黄巾兵刚刚还在睡梦之中,此时虽然被喊杀声和马蹄声惊醒,但是摄于来异、王姓队率等人的彪悍,完全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防御,就任由众人畅通无阻地冲到营地南侧的粮仓。守卫粮仓的黄巾兵只有一百多人,而且还多半衣甲不整、睡眼惺忪,来异等人却是有备而来,并且这些人多是轻侠、军人出身,孔邑、吴懿等人也是自幼习武,于是这一百骑士如同虎入羊群,很快将粮仓守兵屠戮殆尽。

来异分出五骑去放火烧粮,其他人则手持弓箭,将想来救火的黄巾兵一一射死,虽然夜里视野不好,但是只需盯着移动的火把射就好,而且即使有个别黄巾兵躲过了弓箭,也会被众人用矛刺死,于是粮仓便被来异等人牢牢地占据了下来。不过因为贼兵众多,而一壶箭只有二十支,于是很快众人的箭壶便空空如也,幸好此时几处堆积的粮草已被点燃。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来异终于放下心来,他检视了下众人的伤亡情况,只有两人重伤、七人轻伤,于是就打算带着大家再杀回賊帅帅帐,此时孔邑却突然拽住了他手臂道:“来师,且稍待片刻。”来异心中疑惑,不过他如今对孔邑颇为信服,而且吴匡的命令只是烧粮,至于烧粮之后如何则不曾吩咐,于是来异便命众人继续守在原地。

过了一会,围攻他们的黄巾兵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头就往南跑。就在众人纳闷的时候,原本往帅帐处涌去的黄巾兵也纷纷退了回来,而且一个个发足狂奔,根本没人理会来异等人。

“贼军败了?”来异疑惑地向孔邑问道。还没等孔邑回答,又从帅帐方向过来了几骑,其中一人披甲持剑,看打扮似乎正是前几日在小山丘上号令全军的那个梁姓賊帅。到了此时,自然不需孔邑回答,来异留下几人照顾重伤人员,然后一声令下,众骑便向那梁姓賊帅杀去,奈何溃兵太多,又有一些黄巾兵舍命阻拦,虽然来异等人奋力冲杀,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几骑往南出营而去。

“唉,早知留几支箭岂不是手到擒来。”来异叹道,不过此时悔之晚矣,只能等溃兵渐渐少些后,众人才一路往南追去。来异等人沿官道一直追到天色渐明,中间又兵分两路,一路往雍丘,一路往圉县,却终究没能追上那梁姓賊帅。于是众骑只好回转,回来路上不断遇到溃败的黄巾兵,遇到小股的,众骑就将之斩杀,遇到大股的,则直接冲杀过去,直至遇到同样追杀黄巾溃兵的吴匡、方雄,几队人马才合在一处,押着不少黄巾降兵往城南黄巾营而去。

回来路上,来异向吴匡、方雄询问当时的战况,原来贼军先是在帅帐附近死战不退,后来见城中出来一只几千火把组成的长龙,又见粮草被烧,于是一溃千里、弃营而逃。另外城西黄巾倒是还派出了援军,只是在遇到埋伏后便退了,而城东黄巾连援军也没派就跑了。此战除了未能斩杀賊首,可谓大获全胜。回到城南黄巾营时天已大亮,方雄离开之前便命青壮灭火、清理战场和救治伤员,此时营中大火已被扑灭,营地也被清理出来,于是方雄便命众人暂时屯驻在黄巾营中,又派人专门看押黄巾俘虏,随后和吴匡、孔邑、赵宠、来异等人回城向文太守报捷。

文太守一夜没睡,从吴匡出城就开始不断派人探视军情,直到得知黄巾賊大败才放下心来。今日一早,文太守带着陈留令、郡丞、县丞等人早早地等在南城门,迎接凯旋而归的方雄等人,而百姓也纷纷聚集在道路两旁,争相一睹几位英雄的风采。辰时四刻(8点),从城南军营中陆续出来十几骑,当先两人一个面容刚毅,一个威武雄壮,稍后则是两个黑脸汉子和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正是方雄、吴匡、赵宠、来异和孔邑五人。十几骑鞍后都系着不少黄巾首级,身上也血迹斑斑,而且面带倦容,但是所有人脸上都难掩胜利后的喜悦。

方雄、吴匡见文太守亲自出城相迎,忙提前下马,牵着马来到文太守面前,行礼道:“明府,幸不辱命。”文太守笑容满面,先亲自将方雄、吴匡扶起身,然后对众人的武勇大加赞赏,陈留令、郡丞、县丞等人也都不吝赞美之辞。好一会后,众骑才跟着文太守进入南城门,沿着城中主道往太守府而去,途中又受到了陈留百姓的夹道欢迎,孔邑还惊喜地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母亲孙氏和妹妹孔嫣,见到母亲一脸欣慰,妹妹一脸惊讶,孔邑在马上将背挺得愈加笔直。

到了太守府正堂,众人在席上跪坐下来之后,方雄先向文太守简单讲述了昨夜的战况,随后着重介绍了吴匡、孔邑、赵宠、来异等人的战功,文太守虽未经战阵,却晓得赏罚分明的道理,于是当场赏下财帛无数,又命郡功曹将众人战功一一记下,待上报朝廷后再正式加官进爵。方雄汇报完战况后又提出四个议题:一是抚恤阵亡士兵;二是补充兵员;三是如何处理黄巾降兵;四是下一步的作战安排。一和二众人皆无异议,很快便定了下来,第三个众人的意见却出现了分歧,有人认为当尽数屠之,以儆效尤,有人则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2】,当网开一面,只诛首恶,文太守不能决,便让众人讨论下一议题。可惜第四个仍是如此,有人提出要固守陈留,等待朝廷援军,有人则认为应该挟胜追击贼军,斩杀賊首,荡平全郡,众人议论纷纷,却谁都不能说服谁,最终文太守见方雄等人颇显疲态,便决定下午再议,同时派出侦骑刺探郡中诸县的情况。吴匡担心儿子吴班的安危,又特意多派了两个干练的骑士去外黄探查敌情。

方雄等人从太守府出来,回营后先饱餐了一顿,此时夜袭的伤亡情况统计了上来,郡兵伤亡一百多人,义从兵也是一百多人,虽然伤亡较多,不过战果辉煌,昨夜到今早贼军少说伤亡两千多人,投降五千多人,不过这五千多俘虏中有四千多其实是被裹挟的流民。方雄、吴匡对这个战果很满意,两人又分头去安排抚恤阵亡士兵、分发太守赏赐的财帛,孔邑便抽空去看了下霍弥、刘绩、田戎等人,幸好三人都只是轻伤,不过有几个孔邑认识的孔家门客却伤重而亡,让孔邑顿时领教到了战争的残酷。“唉,定要说服父亲多给些抚恤金……”孔邑叹了口气,仿佛像是对霍弥等人,又像是对自己说道。

方雄、吴匡一直忙到巳时四刻(10点),实在抵挡不住睡意才回到帐中休息,一觉睡到酉时(17点)将近,刚刚醒来,文太守派的人已经等在帐外,于是方雄、吴匡、孔邑又来到太守府继续议事。当众人又议到黄巾降兵这个议题时,一如早上众人又分为两派,一派坚持“尽屠之”;一派建议“只诛首恶”,两边唇枪舌剑,引经据典,吵作一团。文太守见孔邑一直默不做声,便咳嗽一声,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向孔邑问道:“文都,卿可有何良策?”

孔邑原本觉得自己资历太浅,没打算发表意见,不过被文太守点名相询,只好整理下思路,起身答道:“明府,邑以为对降兵当区别对待。”

“此话怎讲?”文太守一听与旁人所言不同,便继续问道。而方雄和吴匡则顿时想到什么似的朝孔邑含笑点头。

“降兵虽有五千多人,然其中四千多人皆是被裹挟的流民,这些人迫于无奈,为了活命才不得不从賊,因此邑以为他们罪不至死。”孔邑答道。

“那其余一千多蛾贼呢?难不成君也认为该饶恕他们不成?”堂上一个赞成“尽屠之”的郡吏问道。

孔邑心知谋反乃“大逆不道”之重罪,从汉律上讲绝对罪不可赦,于是看了此郡吏一眼,继续道:“其余一千多蛾贼自然罪不可赦,不过此时却不宜‘尽屠之’,否则定会激起蛾贼的死战之心,为之后荡平全郡增加困难,此时如能让蛾贼认为明府‘只诛賊首’,便会让其有侥幸心理,有利于我军下一步行动,同时减少我军伤亡。”

孔邑此言并没有考虑从汉律或者经书出发,而是单纯地讲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平定全郡,因此方雄、吴匡听后立时表态支持,一同起身道:“末将认为文都所言有理。”而“只诛首恶”一派自然也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尽屠之”一派中几个死板教条之人抱着汉律不放,继续坚持己见,不肯妥协。文太守心中当然希望能尽快荡平全郡,也好将功抵罪,不至于因为治下生乱影响了自己的仕途,但是他又怕赦免反賊被人落下话柄,于是便看向主簿,主簿却是颇有些决断,当即对文太守微微点头,于是文太守咳嗽一声,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决定“只诛首恶”、赦免并安置被裹挟的流民,另外暂时安排降兵协助修葺城墙,整备器械。议定了第三个议题,其实第四个议题也无须再议,下一步的作战安排自然是尽快斩杀賊首、荡平全郡,不过却须等到查明敌情后再做谋划。军议之后,文太守在府中举行了一场庆功宴,不少人仿佛完全忘记了前几日的窘境一般,饮酒赏乐,相邀起舞,而方雄、吴匡、孔邑三人则各怀心事,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便借口军务繁忙早早地离开回营了。

几日之后,派去较近县城的侦骑陆续回城,带回的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离陈留较近的浚仪、封丘、小黄、东昏、外黄、圉县、扶沟、尉氏都安然无恙,忧的则是离陈留最近的雍丘已被贼军占据,而且郡北的浚仪、封丘、小黄、东昏、外黄城外都有数百到千余黄巾出现,据去雍丘的侦骑回报,雍丘城墙上悬挂着梁姓帅旗,城外黄巾营大概有数千人,应该是从陈留败走的黄巾重新聚集在了雍丘。

又过了几日,派去较远县城的侦骑也都回来了,郡南(睢水和汳水以南)六县除雍丘被贼军占据外其余五县都没出现多少黄巾賊,而郡北十县(浚仪、封丘、小黄、东昏、外黄、考城、济阳、酸枣、平丘、长垣)则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黄巾,其中外黄城外只有数百人,让吴匡、孔邑等人略微心安,毕竟外黄城墙高大,戴邵、吴班等人又颇有武勇,恐怕不是数百黄巾能够短时间攻下的。

等待侦骑回报这几日,方雄和吴匡几乎忙得脚不点地,先是发放抚恤金、清点战功、赏下财帛,随后从数千协助守城的青壮和四千多被裹挟的流民中补充兵员,最后则是日夜训练新募兵,准备出城击賊。募兵进行的非常顺利,郡兵很快就扩充为两千人,县兵也增加为四百人,而吴匡对义从兵要求略高,只是补满了一千人,来异所率骑兵仍是一百人。

这日下午,方雄、吴匡和孔邑正在郡守府堂上与文太守等人商议出城击賊的计划,突然府外有侦骑来报,等骑士来到堂上,向众人道出所探敌情后,吴匡、孔邑顿时大惊,随即离席跪到在地,高声向文太守请战。

【1】《续汉书》:燮(傅燮)军斩贼三帅卜巳、张伯、梁仲宁等,功高为封首。

【2】出自《论语·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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