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钟城秋天的夜晚很冷,站在江边,少女个子高挑,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八分裤,衬衫的衣袖被卷起一点,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马路,一个人也没有漏掉的看清每一个人的脸。
一阵冷风吹过,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将衬衫上卷的袖口落了下来,抚摸了两下冰冷的手腕,后退了几步,靠在身后的栏杆上。
抬起细瘦白皙的手腕,上面精致的手表在夜里发出光芒,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吗?
她今天没有穿红衣服,她知道她最爱的那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她的红衣服,也没有化妆,只是素颜从家里出来了,她怕他会认不出她。
手攥成拳状,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在夜晚中呼出一团白色的哈气,九月份是秋天和夏天的过渡时间,现在的天气和前几日比起来有些冷,她今晚穿的有些少,感觉要感冒了。
连续咳嗽了两声之后,少女便从靠在栏杆上的动作变成站在江边,站姿十分标准,像是小学生被体育老师严格要求立正一样。
“清浅……清浅……”白雾在空气中不断出现,偶尔有人走过的路上一直回响着少女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中,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轻微,半个小时之后就没有了声音,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又低头看了一眼表,暗红色的丹凤眼中升起一丝雾气,十二点了,真的……不来了吗?
再等等吧,再等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真的……”好听的声音没有了以前的玩味和妖媚,带着点哭腔,视线却还是注视着路边,期待着她所期待看见的那个人的到来,“就一个小时……”
快点来吧,我正在等你。
一分一秒的过去,路上偶尔走过的人也没有再出现,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水点,季阡陌的视线一直盯着马路的正上面看,所以没有注意到马路上的变化。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的越来越快,也开始越来越响,雨点儿开始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仰面看着天空,一阵亮光闪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雷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洒落,将少女浇的满身是水,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地方。
发丝贴在脸颊上,眼眶也终究承受不起那么多泪水的压力,倏地,泪水混着雨水从脸颊滑落,然后滑入衬衫中,让少女感觉到寒冷无比。
苦笑一声,望着仍然没有一个人的路口,大概是自作多情了吧,他明明只是回复了一句恩,她就这么在意的跑到这里来冻一晚上,甚至,在这里淋雨。
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然后是自己格外熟悉的歌曲,暗红色的丹凤眼恢复了一丝风采,匆忙的将手机掏出来,想要看到自己想要的人来的电话,却让人失望。
“小羽毛。”哽咽着接起电话,随即停顿了几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又继续说话,“有事吗?”
对面半响都没有声音,然后才传来她冰冷的声音,对方的语调故意放得很柔和,带着些许的关心和嗔怪,她说,“阡陌,你真傻。”
是啊,她真的很傻。
一个不可能的邀请她也傻傻的发送,不断地掏出手机来等待着他的回信。
知道他的恩字不代表回来,却还是满怀着期待和想见他的渴望站在江边等着。
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她要费尽时间和精力去尝试。
已经下雨了,天气也很冷,但是……她想要等着,她相信他会来的,会来的。
挂了电话,看着手机里收信箱好友一条一条的短信,却没有关机,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着他会打电话告诉她他会来的,或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阿俞,那家伙在干什么?好奇怪啊。”抬眼,丹凤眼微微上挑,一如既往的魅惑和诱人,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是一对情侣,女孩的声音很甜美,身材娇小,个子不高,和她比起来应该算的上是矮,一米六的个子,穿着一条印花的连衣裙,手中拎着一个口袋,是附近服装店的衣服,男人则是高大强壮,那双丹凤眼微挑,和季阡陌没有什么区别,他说,“大概是在等人吧,小纯,我们走吧。”
男人打着伞,把少女罩在下面,雨伞倾在少女的一侧,而男人的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他另一只手中也拿着好几个袋子,走到她的面前时,男子突然开口,“阡陌?”
“……”仔细的看了一眼男人,男人是典型的西方人特征,金色的中长发微卷,他的眼睛是丹凤眼,而颜色是晶莹的碧绿色,穿着衬衫和黑色长裤,一双黑色的帆布鞋,个性和自己那么的相似,季阡陌则是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方梓俞,好久不见。”
手指若有若无的扫过眼眶,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几天之内遇见两个前男友啊。
懒散的靠在栏杆上,眼睛上挑,看向少女,“你爱人?”
男子抖了抖身侧的水,当做没看见她擦眼泪的动作,微微一笑,那抹笑容露出来,唇角向上勾出一丝弧度,带着魅惑,“我的妹妹,方司纯。”
季阡陌眉眼微挑,“哦?你一个西方人有一个东方人妹妹?”男子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小纯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小纯,这是哥哥的前女友,季阡陌。”
“二嫂好。”那少女琉璃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弯腰问好,季阡陌什么反应也没有,听见男子问她,“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现在下雨呢。”
“等我爱人。”
男子也不恼怒,一点也不像是前男友听到这种话之后的样子,他咯咯一笑,“林漪?”
季阡陌挑了挑眉头,这才有了笑容,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眉眼中带笑,“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前些日子我看见林漪了,我说我们分手了,他说,他还喜欢你,他还想和你在一起。”男子的语气也是嬉笑,像是当成什么笑话来讲。
“你也是笑着说这话的,”季阡陌伸了伸自己已经僵硬的大长腿,将它放在栏杆上,已经湿了的深蓝色的牛仔裤放在银白色带着雨珠的栏杆上,色彩鲜明,格外勾人,“所以呢?威胁不大?”
“我知道的。”男子笑靥如花,带着的笑容魅惑而危险,这是和季阡陌一样的,他们一直都是同一类人,所以当初才会互相吸引,“大概除了你现在等的人,其他的人对于我都没有威胁。”
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牛奶,牛奶是用保温杯装的,里面还是热热的,递给身前的少女,季阡陌顿了顿接过牛奶,然后从牛仔裤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十分精致昂贵的打火机,和那枚手表在同一只手上,有一种炫富的感觉。
“干嘛?”下一秒,伞掉落在地面上,少女甜美的声音十分激动,“阿俞……”
火在男子的衬衫的衣角处烧着,雨水打在男子身上,然后冒出黑烟,白衬衫被点燃烧掉一个大洞,季阡陌漠然的捡起雨伞,直接扔到江里,垂着眼睛,看不出任何的神色,“他对你没有威胁。”
“你永远比不上他。”
男子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宠溺,“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任着自己的性子随便发展。”
靠在江面的护栏上,目送着兄妹两人离开,抱着保温杯,雨水落在保温杯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视线空洞没有焦距。
夜里,少女站在护栏边,一直盯着空荡的马路,等待着自己期盼的那个少年,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来到她的身边,即使只是站在街边看那么一眼也好。
过去的十七年里,有十多年都是在等待,等待着那名少年能够发现她的好,接受她,爱上她,她需求的不多,即使无法实现,只需要不怕她就好了,只要不再无视她就好了。
这十七年里,她一直都在自己的道路上独自一个人等待。
许多过路的人,都已不在她的身边了。
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为什么这条路上总是她一个人?清浅,听听我的渴望和需求好吗?
只是几分钟的陪伴而已,我没有贪心的。
还是……这种愿望对于你来说也是贪心的吗?
你知道吗?我真的想要……放弃了。
这条路啊,越走越绝望。
真的走不下去了。
她不再需要另外一个人的陪伴了,这条路,就不必继续走下去了。
上身微微后仰,随着扑通一声溅起水花,也落入江中,望着那落在江中的樱花瓣,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的沉在了江中。
“主人,我今天开始就是您的影卫,代号十七。”
“保护您是我的职责。”
“是的,我喜欢阡菡,她是季家唯一对我好的人。”
“幻钟的樱花真美啊。”
虽然恐惧,但你对我总是那么的恭敬,就像没有情感的机器,按照季家影卫的规则来对我,对我承认你喜欢季阡菡都需要我来逼你,而你的真实情感总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出现。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清浅,我快疯了……
你知道吗?我跟踪你的时候,你和季阡菡有说有笑的时候我有多嫉妒吗?
你知道吗?你每次救下我却说是你的职责的时候,和季阡菡却说是男人保护女人的本能,在你眼里我不是女人吗?每当这种时候我真想把你毁了。
或者,只成为我一个人的所有物,这样就不会有我现在的孤独一人。
其实你并不知道吧,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笑的正脸,即使是你对着季阡菡的笑容也是在你的侧脸方向偷偷观看,不敢靠近。
就连你的名字,还是在季阡菡口中得知的。
我真的很爱你,但是却没有勇气去尝试和询问,知道现在。
可是,我有了勇气,你却没给我机会。
我的前方依旧没有了前进的路,更没有了前进的理由,而后方的路也已经崩塌,我已……无路可去。在原地徘徊,一直沉浸在我对你的爱中,不断找着过路人陪伴,却终将离去。
我面前的信仰和一直以来的执念只有你,可是现在,我没有了信仰,我该怎么前进。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清浅,季阡菡。
很般配吗?有了她你还会伤心我的死吗?大概你会高兴吧。
那我为什么要死?我的葬礼虽然会有,但是没有你的葬礼,对于我来说,灵魂并不能安息,和苏墨赐又有什么不一样?
这条路结束了,向左转不就好了吗?
左转的道路,风景不同了,可信仰和目标却没有变。
即使季阡菡是父亲喜爱的女儿,但莫尔森家族唯一的家主只能……是我。
季家的家主,也只是我一个人,无论是父亲还是季阡菡,谁也夺不走我的权利和地位,你也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抢走,这就是她从今天开始的处事法则。
无论是权势和地位,更或是人,只要是她的,谁也夺不走。
她的未来,必须是Happy Ending。
从水中涌出,吐了一口水,暗红色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魅惑和玩味,下雨的天气看不出时辰,在黑暗中用特殊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大钟,已经……五点半了吗?
八个小时啊,我给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该属于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我已经习惯等待,十多年她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么,此后的余年,她会学会戒掉这种名为毒药的习惯。
她不会再犹豫,也不会绝望了。
因为绝望是等待,她再也不会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