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残躯之内,那原本残破的心脏,其内血芒缭绕,宛若生命之火在燃烧。
血灵肉芝,乃是极为特殊的一种灵异,那与寒霖玉佩之间的较量,最终其灵识被彻底磨灭,生生炼化在了吴凡的体内。
虽然灭亡,但血灵肉芝内,蕴含的庞大灵力、血肉精华,却并未消散,而是如灵雾一般,从吴凡的心脏之内,不断散出。
即便是寒霖玉佩所化的坚冰,也不能够阻挡,拼斗之下,寒霖玉佩,似也有损伤,不能化为原本的玉佩之体。
一道道气血精华,不断逸散而出,如春水、似灵溪,不断流淌,蜿蜒流转在吴凡的躯体之内。
那原本枯竭干涸的血脉,其内发生改变,有血线蔓延,新鲜血液,再度出现。
其受损的内腑之内,五脏六腑,都在颤动,以近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蠕动,不断愈合。
那一道道断骨,骨裂之地,萌生出白骨萌芽,咔嚓嚓的声音,如分裂一般,骨断筋折之地,竟都自行地接续起来。
若此时有高手见之,定会感慨,血灵肉芝,不愧是修真界的绝世稀珍,生死人、肉白骨,称其为圣药,也并不为过。
很多修士一声,都仅是听闻,没有见过,而吴凡这般机缘巧合之下,竟被炼化了一尊足有五千年修为之力的血灵肉芝,在自身的体内。
他摔破的头颅,那皮肉,都是在蠕动,断骨接续、血管重生,鲜血在奔腾、筋肉在生长。
人的身躯,修士多称其为肉身,亦有佛门之人,管它叫做皮囊。
可无论如何,人有三魂七魄,魂魄不能轻易离体,否则若肉身死亡,那魂魄多半就要消散,若其不散,则便就相当于化为了孤魂野鬼。
吴凡的肉身,此时便就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
宛若脱胎换骨,进行着蜕变。
这个过程,看似短暂,实则对于昏迷之中的吴凡,显得很是漫长。
血灵肉芝被炼化之时,几乎正是吴凡生命走向尽头,魂魄都要消散之际。
可肉身的这等变化,使得吴凡体内的生命之火,重燃,那欲要离体的魂魄,萦绕一番,却也再无异象。
肉身在不断愈合,吴凡的脑海之中,却仿若经历一场噩梦。
“婉儿……莫要离去,我在此立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定会寻到那解药!”幻梦之中,他视线无定,似看到一个貌美的女子,一袭青衣,坐在一张古琴之前,十指微动下,琴音缭绕,却是凄婉哀伤,让人心中悲戚之意。
随后,诸般幻象蜃景,猛然一转,吴凡仿若看到一方远山,那峰峦之上,密密麻麻,皆都是人影,手执弯刀长剑,背负劲弩,一排排彪形大汉,半空,还有修士不断疾走而过,似是巡查。
“婉儿,我与那散修一战,将其斩杀,大寇欣喜,赏了一枚丹药,此丹,可延缓你体内的毒性……”那人的身影,逐渐凝实,吴凡定睛望去,努力想要看清。
“死了……都死了……我白家村百余口,被生生屠村,耿武,我体内虽有你布下的禁制,死生在你掌控之间,可我白浩此生,誓要杀你!”那身影,露出一道背影,看在吴凡的眼中,却是让其惊心。
那背影,莫非,就是那死士凝血么!
那死士凝血,自白家村被屠后,整个人陷入阴森与杀机,最终,待其生擒那对婉儿下毒之辈,发现对方,竟是大寇耿武身边的一个女子,与自己,同为死士!
“白大哥,你我同在大寇手下,我亦是无奈,身不由己,你动手罢……”那女子双眼紧闭,已然知晓了结局。
白浩目中,杀机毕露,婉儿是她最为重要之人,却因被人下毒所伤,整日受到折磨,唯有靠一些解毒的药草,或是大寇赏下的药石,延续生命,可即便那样,却也是越发痛苦,让他的心,无时无刻,如在滴血!
婉儿不忍白浩受大寇所控,生死都被人掌握在手,宛若奴仆,自缢而亡。
最终,大寇耿武,也看出白浩之心,许了他这夜袭落云宗,自杀一般的任务,并布置诸多眼线,进行牵制。
这一切,皆都是在梦境之中,仿若虚幻蜃景,却又那般真实。
“不!!”此刻,原本躺在山石之上的吴凡,惊呼一声,猛然醒来。
他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流淌而下,可吴凡眼露怒意,大口喘着粗气。
他面色愤怒,神情有些感伤,最终,眼角泪滴滑落。
其醒来之下,却是明白,那昏迷时,所见到的一幕幕,实则是白浩魂飞魄散之前,所留下的破空执念。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是死士,杀孽已深。
可其死亡之际,那不甘的意识,还是化为执念,呈现在了吴凡的脑中,令他心生震撼。
这死士凝血,原名叫做白浩,天资根骨绝佳,被大寇耿武麾下之人发现,直接便掳走,于儿时便修炼体魄,传下法门,更辅以种种丹药,培养成死士。
可他内心,有不甘,有疑惑,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的故乡,白家村,其杀伐之路上,遇上了婉儿,那明眸如水,琴音如诗般的女子,唯有见到她,白浩手中那杀伐之刀,才能够暂时放下,仿若那片刻之间,他已不再是凝血。
但最终,他还是输了,或许是败给了耿武的心机,或许是败给了宿命,可这一切,已然不重要。
吴凡深深握拳,虽然对方之前,还欲夺舍自己,可既然其已经死亡,那恨意,已然消散大半。
可这白浩一生,残存下的执念,却是深深震撼了吴凡的心。
头脑又是一阵晕眩,尽管肉身复原大半,愈合速度极快,可那新生血肉的过程,对于吴凡的身躯,负担亦是不小,使得他有些困倦。
恍然之间,吴凡想到许多。
若有一人,山村遭遇血屠,以他之力,能否阻挡外敌?若小胖子被大寇所擒,自己能救下他么?若再多想一些,前路漫漫,竟有着无数艰险,白浩筑基之修,都沦为奴仆,以他眼下的修为,又能够走去多远?
甚至更为夸张的是,吴凡脑海之中,赫然浮现出,那绝美女子的面容,那面影,原本在吴凡的记忆之中,已然模糊,近乎遗忘,可此时,竟又清晰地呈现出来。
悲戚、血杀、惨烈、哀嚎,一幕幕白浩所经历的伤悲,席卷了吴凡之心。
他的思绪,已然凌乱,但有一股心意,却已然定下。
“即便亲生父母,将我抛弃,哪怕修真之路坎坷,步履艰难,就算那沈浪不依不饶,屡屡欺我,可我吴凡,不能放弃!”他强忍剧痛,便就要起身。
“弱小之辈,在强者眼中,如同蝼蚁,为人奴役……修炼之途,需永不言弃,自强不息,唯有如此,才能够不失本心,顶天立地!”吴凡口中,喃喃自语。
此时,他看了看自己的身躯,感到有些惊异,那般高的山崖落下,伤势岂能如此?
没有贸然吸纳灵气,吴凡先是盘坐下来,屏气凝神,闭目之下,开始施展内视之法。
这内视之法,属于内观之法,可查探自身体内的情形,广则如五脏六腑、入微可观体内经脉,是修士检查体内伤势的一种,颇为有效的方法。
以吴凡目前的修为,聚气第二层,也可施展出这内视之法。
查探一番,他暗暗心惊,虽说体内伤势痊愈大半,可那愈合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隐。
吴凡内心,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潜心修炼,闯出一片天地来。
抬首望去,这山崖,高千丈有余都不止,吴凡琢磨一番,索性就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修炼。
落云宗边缘之地,这一片荒山之中,也有一些异兽凶物,不过在落云宗弟子数番捕杀之下,残存不多,尤其是凶物,一般都是深深隐匿,不愿现踪。
活动一下筋骨,虽隐有疼痛,可那是伤口愈合之初,留下的痛楚感。
他便暂留山崖之下,去探索这一片荒山,许多地方,此前因有凶险,他尚未涉足。
山间溪泉为饮,林中野果为食,偶尔擒下几条泉中鲤鱼,炭烧火烤,也是味美。
这几日,吴凡的木屋之处,倒是来过数人。
先是沈浪,他见吴凡不在,留下一张字条,便匆匆离去。
那字条之上,无非是取消赌斗等字样,因两人之事,宗门长老都是知晓,吴凡又立下功绩,舍命传讯,若是因赌注之事,被赶出门派,一旦传出去,要沦为其余宗派的笑话。
故而就连沈浪叔父,都是亲自叮嘱他,来送这字条,尽管沈浪心有不愿,却不敢反驳。
随后过了一日,周芸匆匆现身,她也是欲要致歉,毕竟吴凡之事,是因她而起,反说吴凡那边,也不欠她什么,自己避而不见,倒是过分了些。
尤其是她听其余的弟子说,吴凡寻她,好似是要请教修炼之事,以突破瓶颈。
同宗修士之间,切磋修为,也是常事,若是请教修炼上的疑惑,那意义便并不一样。
修士,大多心中有傲,不愿甘为人后,可若真的放下面子,去请教同门,修炼上的瓶颈,那么便是于对方,相当的尊重。
对比之下,周芸便有些懊恼与愧疚。
可惜吴凡不在,她便也是略微叹息,径自离去。
最后来此之人,是王平,找寻一番,未见吴凡踪影,王平也是失望而归。
殊不知,吴凡此时,却是在荒山野岭之间,疯狂地修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