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视线很沉得住气。
玲珑偷偷瞄过去看，史珍妮看他们的目光只是有略微惊讶不解，很快就恢复了浅笑盈盈。
不愧是心理素质强悍的社交女啊！
顾颂一把手臂拿下来，玲珑就立刻往侧跨了一步拉开距离。
这种下意识的规避让某个人眉头一皱。
玲珑低着头看不见顾颂的表情，她自顾自红着脸说：“给你当、当挡箭牌，要收费的！”说完就一溜烟跑到高千千那里去了。
玲珑捂了捂还没消停的脸，自我催眠道：顾颂应该只是想找个挡箭牌，而她正好在旁边，所以就顺手拿来用了……
想着想着就想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褪去淡漠和孤高，竟然真的有些如阳温暖。
展览结束，一行人回到白茶园。有些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寰宇宫殿的大门也开始对外打开，不过是只出不进了。
回到1616，玲珑看顾颂全然没有要离开或者准备离开的样子，于是她也坐在沙发上，静观其变。
“你和史家……关系不错？”
玲珑试探性地问。
顾颂像是想了一下，然后说：“一般。”
“哼！”想都不用想，玲珑就否决了他的回答。骗谁呢？关系一般人家就要把女儿推给你？！
这次展览的高~潮，除了“五色骰子”的出现，显然就是史珍妮的告白了。
一般情况下，看见自己女儿这样公开示爱，做父亲的应该会适当地控制一下谣言，可史晋雄居然与众不同，讲完一大堆客套话后立马过来找顾颂攀亲。
什么“你和我们家珍妮也认识了好几年了，感情想必不错吧！”，或者“不如改天我安排一下和你父亲见个面？让珍妮陪你们说说话？”这样欲盖弥彰呼之欲出的话。
“怎么，消化不良？”
“你才胃胀气呢！”玲珑气冲冲地去厨房倒了杯牛奶，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大概是玲珑的反应取悦了顾颂，他终于不取笑她，而是讲了个正常的话题。
“看见五色骰子了，觉得怎么样？”
玲珑本想不理他，但想到这件事和她还是有关的，就勉强回一下吧！
于是她说：“真是太漂亮了！而且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更加神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材质吗？还是天然的？”
顾颂也在沙发上坐下，煞有其事地说：“五色骰子据说是西域某个宠妃的项链，是王特意命巧匠打造的一块主钻，嵌在项链正中，代表两人之间的爱情牢不可破，情比金坚。”
主钻？原来黑色晶体不是水晶，是钻石啊！“难怪夏荇要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偷它，这已经不能用价钱来衡量了吧？”
玲珑想到夏荇当时说的话，又不禁觉得十分奇怪。
“那他为什么要说五色骰子是南音的藏品呢？”
听史珍妮讲的一套一套的，那他们应该是通过正常渠道拿到五色骰子的，这就不应该会和南音扯上关系啊？
难道夏荇为了骗她来拿东西，故意编了这种不靠谱的理由？
“你不知道？”
玲珑摇了摇头：“知道什么？”
顾颂有些讶异，他以为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五色骰子的原主人，是夏氏女子不错。”
顾颂听夏荇提起过一些，“五色骰子”是夏荇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但并不曾公开展览过，就放在家中密室保管。
因为“五色骰子”有个鲜为人知的诅咒。
“诅咒？！那么漂亮的东西怎么会有诅咒？”
玲珑吓了一跳，那样的话从顾颂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加瘆人。
“自古，越漂亮的东西，就越危险。”顾颂淡淡地说，“西域盛行香料，那名妃子也擅于用香，王因为迷恋她身上奇特的味道而难以自拔，沉迷其中。
“后宫紊乱，前朝也必定是非论多，于是群臣纷纷上谏，怀疑妃子是用迷香蛊毒迷惑王，请求处以极刑。”
顾颂讲到这里停下了，玲珑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往下说的迹象，忍不住开口询问：
“然后呢？王怎么做的？”
顾颂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不出，但既然有诅咒，那应该是被杀了吧？”玲珑觉得这应该是个凄美的故事，王听了群臣的话要杀了妃子，于是妃子含恨而死，留下了诅咒。
这样比较合理。
爱江山也爱美人，但要江山不要美人，这是每个成功的帝王都会做的。
但是顾颂说：“王没有杀妃子。”
玲珑不懂了：“啊？那诅咒之说就不成立了啊？”
顾颂没直接回答她，接着说：“王没有杀妃子，但他质问妃子是否用了迷香，如果妃子承认，就饶她不死贬为平民；如果说谎，斩立决。”
“那妃子呢？她说什么？”
顾颂看了她一眼：“她什么也没说，三天后，服毒自尽了。”
玲珑心里闪过震惊，但又不只是震惊。一时间很多情绪涌上来，有初时的惊诧，有了然的苦涩，有理解的悲伤。
“果然是一个凄美的故事……”玲珑长叹一口气，“这样说来那个诅咒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顾颂突然凑过去，呼吸靠在玲珑耳边，惹得她刚刚平复的心脏君又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嘴角勾起一道弯，清润暧沉的声音传来：“妃子立下的诅咒是：拿到五色骰子的人，此生都得不到心爱之人的信任。”
下一秒，玲珑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顾颂你混蛋！”
“叮咚——”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玲珑立时噤声。等了一会，又传来一声“叮咚——”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玲珑小声地问。
顾颂撇了撇头：“管他是谁，去开门。”
“哦。”玲珑接令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看，然后倒吸了一口气——是史珍妮！
算算时间，这也是大晚上的了。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敲男人的门？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啊昭然若揭！
玲珑想这些的时候，她正坐在吧台边上的椅子里，看着顾颂和史珍妮坐在沙发上聊天。
哼，喝着她泡的茶，坐着她睡的沙发。
玲珑一想到史珍妮是通过不良手段从夏荇那里拿走五色骰子的，心里就对她一阵排斥，看哪哪不爽。
也许是玲珑的排斥感太强，史珍妮终于停下和顾颂的言笑，侧头看向她。
她记得她，今天下午在香水海堂，Sunny拥着她，神情坦然，目光温柔。
而现在，她也坐在这，在Sunny存在的空间里，以一个近乎女主人的姿态开门接她，这让史珍妮感觉有一股暗藏的，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听说了，你是Sunny找的小雏~男对吧，结果摇身一变成了小跟班，可毕竟是个水灵灵的姑娘，和Sunny相处方便吗？”
史珍妮状似关心地问玲珑，其实言语间表示她早已调查过她了，她也只不过是个女扮男妓的小跟班而已。
玲珑觉得这种时候她就不应该说话，否则一句错，句句错。于是她把视线转向顾颂，希望他替她解围。
这次顾颂居然很配合，第一时间出声说：“VVIP名单你有吗？”
史珍妮一愣，玲珑闻言用手捂住了头。
转这么硬，到底是有多不会说话？
史珍妮是见过世面的，于是很快就接上话题：“嗯，我特意拿了一份过来，括号里是身份，蓝色字是缺席的。”
说着史珍妮就从包里拿出一张裱好的纸来，顾颂从上至下快速掠过一遍，然后放在一边。
“真是思虑周全，当前一代的候选人都齐了。”
在这方面，史珍妮显然是有些骄傲的：“我跟我爸推荐的，都是现在各行各界的风云人物，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谁知道单子出来的时候，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我还觉得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呢！”
不是草率，是机关算尽。
顾颂沉默不语。
VVIP七个人，或者说七种人，都是各界当前的主力代表，从年轻人下手，可以免去和那些老狐狸的阿谀我诈，给他们无上礼遇，也是为了刺激他们的势利虚荣。日后他史晋雄想要招兵买马的时候，多多少少总能套到几个。
所以琥珀与棕才不想参加这些名为欣赏，实则收买的宴会。
见顾颂不说话，史珍妮以为他在考虑这名单上他七分之一的地位，于是趁机说道：“在香水海堂，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她说，她是为了他而来的。
顾颂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回来我很高兴，但顾宁应该会更高兴，你有空可以找他。”
史珍妮眼里光芒骤暗，但她隐藏得很好，于是她说：“顾宁身边的女伴三天换一个，我才不去趟这趟浑水呢！”
顾颂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自顾自拿起放在一边的名单继续看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玲珑看他们两个一~迎一拒，一进一退，这出戏没什么看点，渐渐打起了呵欠。
史珍妮对顾颂的试探就像打在了海里，直直地沉下去，没有半点回应。
这时候玲珑打的呵欠在她眼里，就成了某种变相的炫耀。
于是她说：“困了吗？1603和1604都空着的，你可以去住。”
玲珑一愣，刚要打起来的呵欠停在了那里。
这是在赶人吗？
看了眼顾颂，人家眼睛都没动，置身事外得无比自然。
咳，“史小姐在白茶园有房间吗？”
“嗯，1605是我爸特意安排的，因为我后天就会回法国。”史珍妮说这话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顾颂。
玲珑“哦~”了一声，然后说：“那1605是出了什么事吗？”
史珍妮不解：“没有啊，怎么了？”
于是玲珑露出比她更不解的表情：“那你为什么一副想住在这里的样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