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找花样,选布料,配颜色,就花了不少工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膳时间。用过晚膳,尹海棠叫上宫里的女子一起,凑在一张小桌上做香包,主仆几人不分上下,互相讨教手艺。
第二天起来,江月几个就准备好了包粽子的材料,等尹海棠请安回来,合宫上下一起包粽子,又忙了大半天,到傍晚时分,取了十来个放到锅里煮,不多时,海棠宫里便传出了浓浓的粽香。
青儿剥了一个红枣馅的,放到白瓷小碟子里,用筷子夹成一小块一小块。一颗颗大米被煮得晶莹剔透,包裹着的红枣鲜红娇艳,浓郁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端,迷惑得人食指大动。
尹海棠尝了一口,香甜糯软的口感好极了,尤其是自己亲手做的,自然是更加有滋味,很快又夹了第二块,看到青儿、朱儿几个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好笑道:“这些大家都分了吧,等吃完之后,再煮一锅,给舒小主和王小主送几个,蛋黄的、豆沙的、腊肉的,还有其他味道的都拿一些。”
众人一听,笑着齐齐谢了恩,便拿起粽子吃起来,边吃边赞。
等吃完之后,挑了好看的食盒,把粽子装进去,准备妥当后,朱儿准备送去给舒婷,临走前,问了句:“小主,要不要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薬妃娘娘送几个。”
尹海棠想了想,看向江月,江月略一思虑,便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自己个儿吃着玩玩就算了,免得拿出去让人笑话。到端午那天,还会有所用食材极好的粽子、咸鸭蛋等吃食送下来呢,不知比我们这个好多少倍。”
尹海棠朝她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江月确实是不简单,懂得极多,又会做人,若是她以后都能一直好好为她所用,不出二心,倒是个极好的帮手。
“就按江月说的做吧,给两位小主送过去的时候也不要太张扬,免得让人笑话。”
到端午那天,早上自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给皇后请安。
请完安,坐定之后,皇后便对众人道:“本来这也是个大节,是需要合宫庆贺的,但是由于和夏至隔得特别近,而本朝又特别注重夏至,所以本宫以及内务府等都要忙着准备夏至祭祀、夜宴的事,自然就顾不上端午了,发些赏赐下去妹妹们在自己个儿宫中过吧。”
当时欣嫔就冷冷地刺了几句,“皇后自然是忙得很,比不得我们整天无所事事。”
表面上皇后为人和顺大度,总不与她计较。这回也是,明明人人都听出了欣嫔的弦外之音,她却仍旧笑得端庄,“欣嫔若是闲来无事可以亲手为皇上做些补汤,也好叫皇上高兴高兴。”
而静妃眼见欣嫔把矛头对准了表面柔善好欺的皇后,也不去掺和,只是又对尹海棠说了一些表示关怀的话,显得很亲近似的。有不明就里的低等宫嫔还很是艳羡地看着凌霄,而她心里明白,静妃仍旧没有放弃拉拢她呢。
其实在林倩明着背叛静妃之后,静妃有好一阵没再对她表示什么,大约担心再遇到一个林倩,不仅不能拉到帮手,还白白遭人耻笑。而眼看着,尹海棠独处宫中,少与人来往,尤其是欣嫔那边,完全没有联合的迹象,便又对她起了心思吧。
在尹海棠看来,欣嫔着实是张狂,才与皇后争锋相对,又转而讽刺静妃,自然,顺带也把尹海棠给绕了进去。
“堂堂的妃子娘娘竟然对一个低贱的美人那般低声下气,这也就罢了,不要到时候又为他人做嫁衣。”欣嫔说着还“哧哧”笑了起来,而这话显然是揭静妃的伤疤。
“低贱”两个字带着无比的轻蔑,尹海棠低着头装作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而静妃却是气白了脸。
几位娘娘间的争斗姑且不论,尹海棠却突然想到,自己宫中受到那般排挤,甚至比舒婷她们几个还不如,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无宠吗?还是因为静妃为了拉拢自己,故意以此来压迫她,好让她懂得“识时务”?或者是欣嫔,为了打击对手而将战火烧到她身上?皇后呢,她就真的如表面上那么软弱吗?呵呵,尹海棠可还记得第一天,皇后便对她表示了“友好”,而她颇不识相地装傻含糊过去了。还有其他,那么多那么多的娘娘、小主……尹海棠望着言笑晏晏的凤鸾宫,突然感到阵阵寒意。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脸颊,一阵发烫,还有这张和涵妃积极相似的脸。
果然,刚回到海棠宫,就有不少赏赐发了下来,吃的、用的都有,倒是能过个好节。
那大大的咸鸭蛋一剥开来就流出金黄色的油,淌在雪白的蛋白上,让人看了直要流口水,喷香的味道闻着就饿了。以前在家里,尹海棠就最喜欢娘亲手腌制的咸鸭蛋,还把它们放在自己编的五彩络子里,拿手里半天才忍不住吃掉。
宫里面熏了苍术、白芷,还将其放到香包之中,人人随身佩戴,到处一股味道,倒是将原先的菖蒲味掩了下去,但是闻着丝毫不觉厌烦,这就是端午特有的气息。何况,宫中人十分讲究吉祥,这些虽不敢说真能驱邪避灾,也能驱散角落里的蛇虫鼠蚁,用着都是极好的。
除了这些,雄黄酒是端午必不可少的,每个人都喝了一些。说起这些,还是江月花了几天的功夫绣了鞋垫、荷包给内务府的人,才领回来的,好几天前她就开始准备了。尹海棠知道后,除了感叹她机敏更是有一份小小的感动。
大约是心情好了,胃口也好,尹海棠用了午膳不多时,就又吃了一个熏肉味的粽子,坐在院子里休息,又觉得无聊。想到做香包的那些材料还剩下一些,还有许多剪下来的边角料,便琢磨着做点什么。
青儿把东西拿过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尹海棠翻拣了几下,眼睛一弯,便有了主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尹海棠手中就多了一个颜色鲜艳的小玩意儿。是用五颜六色的布拼接而成的一个向日葵花盘状的笑脸,用黑色的丝线绣了弯弯的眼睛,红丝线绣的小小的嘴巴,活灵活现就像一个可爱小女孩的脸。
“小姐的手真巧。”青儿看得眼睛亮晶晶的,拍手夸道。
尹海棠也是面上带着暖暖的笑容,看着手中刚做出来的小向日葵,神思却似乎有点飘忽,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还是六岁那年,母亲拿碎布条给她做了一个穿着五彩裙子的娃娃,无意中被尹萍萍看到,被她要了去。尹海棠虽不舍,可妹妹喜欢,她也并未表示拒绝,却没想到不到两天,她便在院子外面看到了那个被欺负得破破烂烂沾满泥土的娃娃,甚至还能从它身上看出脚印,是被狠狠踩过的痕迹。她找地方把那个娃娃埋了,后来再也没有让母亲做过。想到这里,她眼中不禁有些暗淡,将东西放到桌面上,淡淡道:“收起来吧。”
青儿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了,正想开口。
“挺可爱的小东西,放起来可惜了。”尹海棠突然又看着它,有些不舍的样子,“拿去舒小主那边吧,看看舒姐姐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的话就送给她吧。”
“是,小姐。”青儿把向日葵拿起来,拍了拍,十分的厚实柔软,一看就知道里面是塞了不少的棉花,不管是把玩也好,当成靠垫或者小枕头,都是极好的。
这天,王才人亲自来还了礼,送了一些吃食和香包,而舒婷则是在用晚膳的时候送了几个亲手做的小菜来,其他就再无旁人了,一个无宠的美人宫中自是冷清的。
端午就这么过去了,很快就迎来了夏至,也迎来了尹海棠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圣。其实,尹海棠想不通,皇帝既然让她住进了以前涵妃住过的宫殿,还只让她一个人住,却还没翻她的牌子,也没来着海棠宫看过,难到其中还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
夏至时值麦收,自古以来就有在此时庆祝丰收、祭祀祖先之俗,以祈求消灾年丰。因此,夏至作为节日,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纳入了祭神礼典。“以夏日至,致地方物魈。”夏至祭神,意为清除荒年、饥饿和死亡。
墨轩国亦对夏至节十分重视,帝后前三天开始就要沐浴更衣斋戒,夏至当日则要在寅时一刻便起来沐浴熏香,以进行祭神典礼,其后还要带领皇室诸人去宗庙给先皇们上香祭祀。
等这些事儿都忙完,就到了平时用晚膳的时候,而内务府、御膳房等早在墨轩宫宴平殿准备好了盛大的晚宴。侍卫等也早就在宫中各处做好了严密的安全防范工作,以防有人趁乱犯上。
宴平殿是墨轩宫中最大的宫殿,甚至超过墨轩殿,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出席,除了合宫大庆,就只有在宴请国宾的时候才会在此处举行。
尹海棠虽然没有资格与帝后共同祭天,甚至连祭拜宗庙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她早早就醒过来了。激动吗?紧张吗?终于要见到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夫君了,那次殿选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而今天,今天她将和宫中许许多多女人一起,跟那个人坐在一起,与他保持从未有过的那么近的距离。大约很多像她这样的女人,每年也就在这种时候有机会见一面那在众人眼中犹如神祗一般存在的帝王吧。
在宴会开始之前,舒婷来了海棠宫中,打算过会儿与她一块去宴平殿。
“舒姐姐,你依旧如此素净。”
“海棠妹妹,你不也是。”两人言罢相视一笑,皆带着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