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第一年就要过去了,没有想到在这时候又会发生的这样的事情,虽然还不能确定是谁下的毒手,但是尹海棠和舒婷都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人给揪出来。
舒婷本身是有一些水性的,这才幸免于难,而且因为从小的身体底子就好,不出几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对外,仍旧是一副病蔫蔫快要翘辫子的模样。不,不仅是对外,除了尹海棠、青儿和丽香几个,流莺阁中的很多人其实谁都不知道舒婷其实已经好了。
“前几天因为姐姐的身体还没康复,我不敢轻易冒险,所以才把这个计划拖到现在提出来。”尹海棠让青儿在外面守门,神秘兮兮地对舒婷道:“接下来,姐姐仍旧要装作很虚弱的模样,可千万别好起来。”
舒婷若有所思,片刻后,回道:“你是说,要让我装病,来个引蛇出洞?”
“不错,之前你还没好,是万不能放松警惕的,所以我们无论是煎药还是别的,非常小心,否则万一耽搁了恢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现在,既然姐姐身体依然恢复了,也不需要再喝药了,那就给他们一些机会吧,人家整天候着也听不容易的。”尹海棠点头道。
丽香在边上也是赞同:“不错,哪个黑心的要害我家小姐,要是让我知道了,定然把她的肉咬下两口来。”
“可是,你怎么就有把握,那人会出来呢?”舒婷问,“那人真正的目标恐怕根本不是我,我死不死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只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这会儿正是该小心的时候,那人会轻易上钩吗?”
尹海棠淡淡一笑,显然是成竹在胸,道:“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会的,可如果是,你隐约看到了那人的脸呢?”
舒婷和丽香俱是一愣,道:“我们没有看见啊?”
“舒美人落水的时候受了惊吓,一时神情恍惚没有忆起当时的情况,不过现在在于太医的医治下已经略有好转,隐约想起了什么。”尹海棠含笑道。
这么一说,两人都明白了,同样面露微笑,顺着话头说道:“我身体略好想起了点什么,凶手必然紧张,一紧张必定露出可疑之处。不过呢,又还没完全恢复,该喝的药仍旧要喝,只是身边的人开始没那么紧张了,放松戒备了。那人,自然也可以想点应对的法子了。”
“正是如此,到时候就算不能抓住真正的凶手,肯定也能揪出流莺阁中的内鬼。”
接下来几天,宫中渐渐传出舒美人可能看到了凶手长相的事,只是因为受了惊吓,记忆还有些模糊,等再过一阵可能就能把凶手揪出来了。
之后丽香还故意把舒婷要喝的药交给其他小宫女去安排,当然,这些药都是悄悄倒掉的,并且,每次都由尹海棠亲自检查其中有无异样。至于谁经手的谁做了些什么,她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连续好几天,都没什么不一样,药还是那些药,尹海棠每次检查都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她们都不气馁,这件事,还需要加一把火。
“舒美人,你到底想起来没有?想起来了就快快告诉皇上或皇后,这种恶毒之人难道还要留着么?”这天,又有不少妃嫔来探望,王才人便当众问道,“于太医怎么说,到底什么时候身体才能完全恢复?”
舒婷咳嗽一声,拉了拉领子,回道:“我知道妹妹是关心我,不过这两天头还是晕乎乎的,那个人影太模糊了,就算……就算有点相似,我也不敢轻易说出来,万一冤枉了人可不就是我的大罪过了。不过还好,太医说快了,我恢复得不错,大概过几天就能好了。”
“要是知道凶手是谁,一定要把她杖刑处死!”秦贵人恨恨道。
尹海棠点点头,“那是自然的,如果是旁人,那还好些,若是这流莺阁中人,那么真真是吃里扒外、死不足惜了,不用酷刑不足以赎其罪。”说着还扫了一眼站在堂中的所有人,锐利的眼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一寸寸扫过。
尹妃娘娘都这么说了,为了表示自己对于舒美人的同情以及对于恶人的愤慨,在座的嫔妃们自然都纷纷开始讨论该怎么惩治恶人,一个比一个说得可怖。
“今天晚上,你们可都要注意了。”到了晚间,舒婷交代丽香以及两个比较信得过的小太监,让他们暗中关注众人,千万提高警惕。
“姐姐,如果不出所料,今晚,那人想必就要耐不住了。”尹海棠坐在一边,嘴角含了一抹冷冷的笑,“除非,那人真的不是流莺阁中的人,或者特别特别沉得住气。不过,依我看,这两个可能都不大。”
舒婷笑而不语,淡定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只是梳子的微抖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接下来,就是等待。
半个时辰之后,药来了,尹海棠取出银针插进浓黑的汤汁中,半晌,取出,银光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无妨,银针试毒不过是寻常的检验之法,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是不会用下毒这种笨方法的,所以尹海棠她们也没有把太多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
尹海棠收起银针,端起药碗放到鼻端,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嗅着药汁的气息,竭力分辨其中的药物成分。众人也都紧张地看着她的面庞,想要提前看出一丝端倪来。
过了一会儿,尹海棠就睁眼了,却没说什么,拿起勺子舀了一点乌黑黏稠的药汁就要往嘴边送。被舒婷阻止了,她正色道:“海棠,若是光靠气味无法分辨的话那就算了,你能这么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都不能再带累你,万一这药中有什么毒害人的东西,害了你,那我岂不是要愧疚终身。”
“舒小主,你就放心吧,我家小姐的医术可是了得呢,从前您中毒的那回,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呢,可是我家小姐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青儿在一边劝道。
丽香当然是希望自家小姐好的,只是毕竟是让别人冒风险的事,她一个奴婢又怎么好多说呢。现在看青儿都说了,于是便也跟着道:“是啊,那回小姐你昏着,可奴婢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尹妃娘娘,那您,您可能就没了。”这话一来能让舒婷放心,二来还赞了尹海棠。
尹海棠听了只是淡然一笑,在医术上她虽然没有青儿说得那么厉害,但是在分辨药物的能力上,还是有相当把握的。“姐姐,没事的,既然银针未变色,那么这药就算有问题也不过就是利用了一些药物的相克作用,或者是针对你的身体状况加入了不利的成分罢了,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毒的。何况,我只是轻轻抿一小口,不会有事的。”
光是那份气定神闲就已然能叫舒婷安心了,见她不说话,尹海棠就将勺子放进了嘴里。那味道与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根据于太医的方子熬出来的话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看着尹海棠皱起的眉头,舒婷赶忙问道:“这药有问题?”
尹海棠微微摇头,不置可否,对青儿道:“把那边的烛台拿过来。”
青儿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等她把烛台拿过来,只见尹海棠用手帕包起那碗药的边缘,小心地将其底部置于烛火上方。
其他人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反正自己也不懂就没多问,看着就是了。过了一会儿,本来只是淡淡的药味开始浓重起来,汁液也越发黏稠。
把碗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尹海棠再次用勺子从边缘刮了一点药膏下来——这时的汤药几乎已经成为膏体了,放到白纸上,用勺子那凸起的一面将其碾开。再对着烛光一看——果然!果然有问题。只见,那黑色的膏体,对着烛光看的时候,表面隐隐约约有一层青绿色。这样一来,尹海棠心里基本就有数了,再次取过一点放入口中仔细分辨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这药完完全全是按着方子来的,这一点没有问题,但是正如一开始猜想的,有人将其中两种药物的药量颠倒了一下,该少的多了,该多的少了。没有毒,银针当然测不出来,而且下毒太容易被人发现了。而用这种法子,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就算有人察觉了也查不出所以然来。要不是刘伯教了她许多分辨药物的法子,她定然也是束手无策了。
“这药无毒无害。”尹海棠冷笑了一声,“但姐姐本就月事紊乱,体质虚寒,若是长期服下定会使姐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舒婷心中一惊,那所谓月事紊乱的说法当初本来就是为了避宠胡说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于是就利用这一点来设计谋害!
“今天这药是谁领的,谁熬的,总共经了几个人的手?”舒婷一拍桌子,对着丽香道,神情是难得的冷峻,“把流莺阁所有人都交到前堂,我要好好审一审!”
丽香此时也是愤恨不已,居然真敢在眼皮子底下害人了,她赶忙出去通知所有宫人集中到前堂。
等舒婷等人出去,所有的宫女内监都已经到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为首的是流莺阁大宫女椿桦,说是大宫女,但其实由于丽香的缘故并没有受到舒婷的重用,不过就是管管宫里的闲杂事物罢了,平时也很少跟主子出门。
舒婷在众人面前站着,一言不发,从队伍这边慢慢走过去,又一步步踱回来,走走停停,锐利的目光像是刀一样投在地上的人身上。尹海棠这时就坐在一边,旁观,这时候,不需要她插手,她只要适时地添些油加点醋就可以了。
“梨珠,听说今天我的药是你端给丽香的?”舒婷站在梨珠面前,问道。
这时候听她这么一问,其他人就听出来了,肯定是主子的药出问题了,这是要追究责任了呢。顿时,有人庆幸,有人哀叹起来。“小主,是,是奴婢。”梨珠声音颤抖着说。
“你紧张什么?”舒婷轻微一笑,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从于太医那边领药开始,一直到熬好送过来,都是你做的?”
梨珠刚要回答,丽香插话道:“你可想清楚了,没准事关生死的。”
这话可把梨珠给吓到了,她神请惊慌,却也是仔细回忆了一遍,回答道:“确实都是奴婢经手的,可是,可是奴婢没有……”
“没有什么?”舒婷截住她的话头,锐利的眼风一扫,“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想辩驳什么呀?”
梨珠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奴婢……奴婢……”
舒婷见她这样,也不再吓唬她,依她所见,这小丫头没这个胆子和心肠,这一番不过是用来想吓唬一下真正的凶手罢了。不过要想查出来,恐怕也还是得从她入手,毕竟这药是她熬的,可逃不脱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