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天高云淡,不时地有冷风呼啸着从窗际间流入。
阿萝倚坐在窗下,静静地弹着怀中的琵琶。
清音如同冬寒泉水,顺着琴弦潺潺流下。四周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这泠泠的琴声在耳边流淌。
琵琶在她手中弹出了醉音,那曲调悠悠,余音袅绕,透出了一些空寂,一些冷意,一些曲终人散的叹息,一些水尽云起的了然......
琴音忽然戛然而止,阿萝停下手,转头望向窗外幽然的月光。
“韩枫,我知道是你。”
自从那晚之后,韩枫夜夜守在她房外,从不离开半步。她知道他是真心关心她,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她这一生命运的变故太多了,多到连她自己都学会了习惯。习惯真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习惯了,心便自愿地沉沦其中,不管是痛还是喜,终究,只会习惯着默默接受。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现出韩枫的一抹衣角来。月光如水洒落了他满身满袍,似乎将他整个人都融进了月色里。他站在那里,眉间的皱纹犹如刀刻,似是有无限心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萝淡淡一笑,几分了然,几分自嘲,“你认为我会是他的对手?”
韩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欲言又止,半晌,只沉沉地开口:“不要做对不起二爷的事。”
“可你们做那些事之前,有谁想过对不对得起我?”
阿萝蓦地反问,紧逼而来的嗓音犹如落雪般清冷。韩枫一时语噎,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良久,一声叹息在房中深深浅浅地响起,阿萝放下手中的琵琶,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的月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人皆喜赏月,因为它就好像人生的那些起伏一样,虽然每个月都有相同的变化,但却从来没有过相同的月亮。”
她的语气很平,很淡,在这寂静的夜中又十分显得缥缈,虚幻,就像窗外夜色沉沉的庭院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韩枫沉默着不语,眼中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但是在那眼底深处,却有着看不清的悲悯。
“是你告诉我要放手过去,是你告诉我不要辜负尉迟珏的真心,我现在也是这么做了,那么你又在怕什么呢?”阿萝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韩枫,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韩枫脸上的神色复杂,心中似有百味交集:“尉迟家于我有恩,如果你做出什么危害到尉迟家的事,我.......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完,韩枫转身离去。屋外有冷风缓缓透了进来,桌上的烛火随之摇曳晃动起来。屋内的光线顿时变得黯淡下来,黑的不十分黑,白的不十分白,就好像这人世百态,对错难分,黑白难辨。
十年了,她背负这一切已经十年了。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推开了她,大哥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那把剑.......十年来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却也是夜夜折磨她的痛苦。
她挣扎过,也绝望过,有时候那种沉重的压力让她几乎透不过气,就好像一片巨大的沼泽,不动声色地淹没了所有的光亮,吞噬了所有属于她的一切,而如今,也只留下眼前一盏幽冥闪烁的灯光。
窗外,夜深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