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艾泰更疑惑了，他看向穆拉丁尼，“怎么了？穆拉丁尼军团长，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隐情自然是有的。
看穆拉丁尼此时的表情，哪怕艾泰真的只是个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连反询问后，也能大概看出来穆拉丁尼在连连语塞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艾伦虽然不想听，但在这穆拉丁尼与艾泰的对话中，也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相比普通的侍从所需的非礼勿听，他觉得他此时更应该为艾泰出一份力，哪怕只是一道目光；更何况他也不是普通的随从，而是在路途中，也作为国王陛下与艾泰之间的联络官来跟随艾泰出行。
于是，艾伦也随之将目光投向了穆拉丁尼，这个明面上身份比他尊贵许多的军团长。
被人如此注视，穆拉丁尼虽然有些不满艾伦的行为，但目前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只好如实回答了艾泰。
“是这样的，艾泰殿下，”他转头抬眼看了看艾泰，又回转来，低着头，徐徐说道。
“我虽然确实驻军离王城不远，军务也实在是繁忙，但这些都不是我近一年来未与国王陛下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原因。”
“哦？那是为何？”艾泰微笑着追问。
“是因为我的族人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我之前，加入我们亚提拉斯国，一部分确实是因为我自己的想法，但另一部分又未尝不是因为我的族群的关系。”
“正如我之前所述，我的族群此前一直生活在其他族群的压迫中，被奴役、被驱使；而当他们被灭之后，我们才重新获得独立。”
“嗯，这我知道，您刚才有说到过。”艾泰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盯着穆拉丁尼。
“而造成现在这近一年来我没有与国王陛下进行交流来往的原因，就是那群曾经奴役我和我的族人们的人。”
艾泰纳闷了，“刚才您不是还说，那群人被其他族类给灭掉了吗？”
“确实是这样，艾泰殿下，”穆拉丁尼点了点头，“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哦？”
“我当年，或者说，我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上次祭典之后，我看到……”
穆拉丁尼说到这又停下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转头看着艾泰。
“……”
出人意料地，艾泰并没有接话，也没有因为他临时中止而提出催促他。
穆拉丁尼勉强地对着艾泰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却有些渗人，透露出他其实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愉快。
“我看到，曾经奴役和压迫我和我族人的那群人，正与国王陛下相谈甚欢。”
艾泰继续沉默，不过这次，是由于他没想到这个故事发展。
如果他的二哥在这，说不得就会当场说一句：“这得是小说里，才会遇见的故事。”
然而就也像他的二哥从书上学的、平日里常说的那样：故事来源于生活。既然有故事，那就必然有与之对应的现实事件，哪怕相似度只有一两分，也有可能是故事的来源。
那么，有如故事里的桥段那样的现实事件，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穆拉丁尼军团长？”
但是艾泰还是没有心急火燎地问穆拉丁尼“为什么”，因为这毫无意义，并且还会说不定被穆拉丁尼给带进坑里去；在这些人眼里，说不定他就被迫的、莫名其妙地成为他们的“一路人”了。
穆拉丁尼或许是真有那么个意思，但见他不上套，也就叹了口气，在军队缓慢前行的同时，继续说道：
“后来，国王陛下就基本不再召见我了。而据我的传令官说，国王陛下在召见他前后，总会召见那个来自昔日压迫我们族群的族落的人。”
“至于原因，虽然具体的不知道，但我觉得，想来应该也是与我们族群有关。”
“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艾泰笑着又问，虽然此时的笑容假若放在外界会十分吸引人，但蓝色的眼睛却紧盯着穆拉丁尼，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似乎有一丝冷意。
穆拉丁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因为我个人的感觉。”
“呼……”艾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他猜对了，也赌对了。
正如临行前，他的父王，阿尔文四世对她所讲的那样：必须随时保持冷静，切不可冲动、感情用事。
事实正是如此。
在刚才，假如他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就会被穆拉丁尼的话语给牵着走，因为后者在他的印象里是可以信赖、值得信赖的长辈。
从一开始，穆拉丁尼问他，他的父王近来身体情况如何时，就开始了，穆拉丁尼的话术。
因为穆拉丁尼在他的心里是值得信赖的，穆拉丁尼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直截了当的问也不会被人认为有什么唐突的地方。
哪怕这一句话本身就值得怀疑，因为他知道他的父王比较信任这位将领，作为国王和最重要的军方将领之间的联络本身也不会少。
但假如放在以往，通常情况下，只要这样的长辈一问，他或者说一般的小孩在这种时候就会自发的回答穆拉丁尼的问题。
然而他巧妙地避开了。
再然后是阐述穆拉丁尼与自己父王近一年来没有联络交流的原因，穆拉丁尼也挖了一个坑。
“因为我的族人”这一句话之后，如果艾泰自己紧接着下意识说出：“不会吧！”
那么之后，在他这种情绪下，穆拉丁尼稍微加以引导，就会让他质疑起自己的父王，并在无意间抖露出一些可能穆拉丁尼并不知道的事情。
再到“在祭典后”这段话，如果他紧接着根华“看到了什么？”的话，虽然穆拉丁尼大概会是同样的回答，但他这样说话，情绪无形间就已经被调动起来了。而假若穆拉丁尼接下来再说得绘声绘色一点，他可能就也在无形之间被划分了“队伍”，与穆拉丁尼在一队了。
而在最后也是，如果在穆拉丁尼说“想来是与我们族群有关”后他直接下意识说出了事实或他自己的判断的话，穆拉丁尼也能从中得到不少的讯息。
至于为什么不如穆拉丁尼所愿，直接告诉他或是间接告知他呢？反正他也是值得信赖的人。
因为兵行险着，而他在当下，虽贵为王子，更是被外界传为基本板上钉钉的王储，但也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
至于穆拉丁尼，依他目前的感官和了解到的讯息来看，说不得，也是一颗棋子。
恰巧好死不死的，还跟他放在了同一个区位上。
至于他们俩是即将互相残杀的“卒”，还是互相协进的车马，那暂且，还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