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开始满脑子疑惑,从婆婆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中,怎么能知道多少信心呢?不过红娘子毕竟是前世经历过很多很多的女子,再婆婆断断续续的话中,她明白了原委,本身她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这些事情自然很容易就联想起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红娘子有一种直接拿刀杀过去的冲动,后来想想,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起义军中叱咤风云的红娘子了,现在她还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原来这是京城大户林吾国林老爷的家,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珍珠如土金如铁,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太公平,给了他金银财宝,却始终不给他一个子嗣,而林睿阳——他的老来得子,必然宠爱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虽说这个时候的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但是终究这位林老爷还是有着很深的人脉,因此在京都也算一大家族,根深蒂固。
16岁年纪的林睿阳,仗着家里的宠爱和家中的势力,无论在内在外都横行霸道,也属于京都有名的一霸。在家从不把下人当人看,非打即骂。婆婆是他们家的老奴仆了,一辈子辛辛苦苦,到老还要受这种罪。
而自己则是婆婆在路边捡回来养的野丫头,虽说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婆婆对她丝毫没有任何的打骂,甚至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可以说是疼爱有加,细心呵护,婆孙两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的去。婆婆常教导自己的就是,在这个家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能忍则忍,万万不能得罪了主子,否则不但没有好果子吃,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死一个奴仆最多也就罚点钱,连官府都不需要进去。
而这次的事情也是偶然,那个“高高在上”的少爷不知道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横冲直撞,就跑到后院准备拿下人出气,本身也不是想找自己婆婆的麻烦,可是也算得上是婆婆倒霉,林少爷一不小心撞上了端着洗衣盆的婆婆,就那么一点点洗衣水,溅到了他的裤脚边上,他二话没说就是一鞭子,年迈的婆婆哪经得起这一下子,连着刚捡起还没拿的稳的洗衣盆一下子又栽倒在地。
在一旁打水的嫣儿自然心疼的冲上前去,企图保护自己的婆婆,于是就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着婆婆,最终不住的问着:“婆婆,婆婆你怎么样,没事吧?”一边躲闪着少爷的鞭打,一边急切的问着婆婆。
看着昏死过去的婆婆,嫣儿气急,浑然忘了平时婆婆是怎么教导自己的,转头怒目盯着少爷近乎咆哮的吼道:“少爷,好像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上来的吧,婆婆这么大年纪了,你也下的了手!”
人高马大的少爷,一下子来了兴致:“哟,小奴才,不错嘛!还真懂事啊!还敢顶撞我!你要不要命了!”说着,更加高高的扬起了手中的皮鞭,“我叫你懂事!”“我叫你孝顺!”“我叫你顶撞我!”一鞭更比一鞭用力,嫣儿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瞬间布满伤痕。说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的真正原因,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轻则青紫,重则早已皮开肉绽。身边刚刚醒来的婆婆一看到这种情况,顿时老泪纵横。
“嫣儿,嫣儿,都是婆婆连累了你啊,要不是我老眼昏花,也不会看不见少爷冲过来,要不是我上了年纪不中用了,也不用你保护啊!我可怜的嫣儿啊!”婆婆仿佛在用浑身力气抽泣着。
“看你伤成这样,婆婆也没有钱给你请大夫,还好管事的吴妈妈好心啊,帮你买了这些个药……要不然,你叫我怎么过啊……”说罢便嚎啕大哭。
“嫣儿不会有事的,嫣儿还要照顾婆婆呢,嫣儿很快就好了,嫣儿会更努力的干活,以后给婆婆过好日子的。”小小的身躯微微的打颤,脸上却是强打着微笑,还青肿着的小手,搭上了婆婆那早已被岁月折腾成老树皮一般苍老的并且将自己拉扯大的手,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善良的老人,不能再让她受苦受累了。
嫣儿看着哭成泪人的婆婆,转身长叹一口气,心中不禁感伤了起来,可怜的婆婆,她并不知道,面前的嫣儿已经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嫣儿了,不是她从小拉扯大的那个嫣儿了,不是她一直相依为命,视为宝贝的嫣儿了。
嫣儿不知道,这个小小的身躯,根本经受不住那样的折磨,遍体鳞伤,让一个从小没吃过几顿饱饭的小女孩如何承受,作为这种最底层的下人,吃不饱穿不暖是正常的,没有主子来挑刺,没有恶毒的管家没事来折磨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每天还要干着沉重的体力活,瘦小的身躯早已透支。
如今,遭受了这非人的折磨,早已心力憔悴,加上这下等的奴才,主人家根本不会在乎,估计他们的命在他们眼里连条狗都不如,更别提会找大夫在看了,以婆婆的财力,说是财力,估计根本就没有钱吧,在这个非人的林府干活,祈祷每天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工钱,说起来就是个笑话,用那些管事的话来说,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还不知足?你那点工钱,够吗?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离开,可是契约的约束力在那,而且林府的一批管家打手,都是些地痞流氓组合而成,这些人自然不是白养的啊,婆婆说从她还年轻的时候开始,每年都能亲眼目睹有那么几个年青力壮的男丁因为逃跑而被活活打死,何况她这么个弱女子,长时间的缺衣少食,加上深受重创,那么几贴伤药对于她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终于还是没能撑地住啊……
“谢谢你……再见……”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她猛的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怎么了嫣儿?”婆婆被她的突然掉头一惊。
“没事的婆婆,只是脖子突然很酸。”她笑着安慰奶奶,“我很快就好了,又能跟婆婆一起干活了呢。”
“都说了这么久了,你饿不饿,奶奶从吴妈妈那里要了一点米,现在就去熬给你喝。”不等拒绝,便走向了炉灶后。望着渐渐放下心来的奶奶,她长舒一口气,心中却浮现出曾见的那个女子,那就是嫣儿吧,或许知道自己即将消失才会匆匆拜托我吧,即便不为了嫣儿,看到这么善良的婆婆,我怎么忍心不去照顾她呢?嫣儿,走好!你的遗憾,我帮你弥补!
“婆婆。”躺在草铺上的嫣儿浅浅一笑。
婆婆闻声赶紧从炉灶后探出头来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嫣儿饿了吗?婆婆这边很快就好。”说着,便起身到锅灶前掀开锅盖,腾腾的热气上涌,婆婆拿起木勺,往锅里搅了又搅。
看着婆婆关切的神情,嫣儿笑的非常的开心,她知道婆婆非常非常的关心自己,给了婆婆给笑容道:“婆婆,我没饿,只是觉得有婆婆陪在身边感觉很幸福……”
“傻孩子,你是婆婆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婆婆不疼你还能疼谁呢?”婆婆那沧桑的脸上终于也透出了一丝丝的欣慰,“你呀……不要再说话了,身体还没好利索,嫣儿乖,好好躺着歇息吧。”说罢,婆婆笑着又抽了把柴火继续蹲坐在炉灶之后,只漏出一条胳膊,若隐若现的活动着。
别过投去的嫣儿随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艰难的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声响,看着木屋顶上那摇摇欲坠的横梁,缓缓的闭上双眼,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悄悄的流了下来,任由它流淌着……就让所有痛苦的过去伴着这一次的哭泣一起挥散吧。婆婆,等着我开始我们新的生活吧,我一定会让你不在受苦,一定不会。
下定了决心之后的嫣儿,仿佛轻松了许多,浑身的酸痛加上没有营养,很快再次昏昏睡去,炉灶后的婆婆看她没了动静,不由得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发现她呼吸平稳,脸颊还带着泪水,心口的大石头才缓缓落下……
“是谁?骑着马,飞驰着从自己的身边而过……那容貌很熟悉,似乎,啊,相公,相公等等我,不要走……”,忽的惊醒之时,嫣儿口中发生了出一声低吟,身旁的婆婆立刻起身,从灶台上捧来一只白瓷碗,虽破损却也不失干净,婆婆捧着它,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那么的小心翼翼,“来,乖嫣儿,婆婆喂你喝粥。”婆婆小心翼翼的将碗放在地上,轻轻的扶起嫣儿的身体,又重新端起了碗,“吴妈妈能节省下来的口粮也不多,好心的愿意给点米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说着,眼泪好像又要留下来。
“已经很好了,婆婆,嫣儿只要喝一点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已经好多了。”看着这晚可以当镜子照的粥,看着婆婆视如珍宝的眼神,听着婆婆带着愧疚的话语,嫣儿安慰着婆婆。
“婆婆,您支撑着我,不方便喂吧,那嫣儿自己来喝。嫣儿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可以的,再说看着婆婆煮的粥,看的嫣儿食欲大增。”说着,嫣儿便不由得撒起娇来。自己用仍然红肿的双手捧着温热的粥。与其说是粥,还不如说是米汤来的更好,大口大口的混着些许眼泪喝了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
见状,婆婆也宽了心,笑着说道:“嫣儿慢点喝慢点喝,还有呢,喝完婆婆再给你盛啊。”
“不用了婆婆,我吃饱了。”嫣儿小声道婆婆接过碗,细心的帮她擦了擦嘴:“才吃了一点,怎么会饱呢。现在身子骨这么弱,要多吃点啊!”说着,就要起身去在盛一碗。
嫣儿按住了婆婆的另一只手道:“真的呢,婆婆又不是不了解我,我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呀。吃多了反而会不舒服呢,剩下的婆婆自己吃吧。嫣儿不想吃了。”她心似明镜,向来只有生菜剩饭甚至馊水的婆婆,哪里舍得吃这白白的似宝贝一样的米呢,只有自己咬定自己吃饱了,并且不想吃了,她才会犹豫再三,真正考虑自己去尝一点吧。
果然,婆婆将她缓缓放平:“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婆婆这几天活干的不多,要不是有吴妈妈关照着,估计老早就被打死了,现在你好了,婆婆也该去干活了,你好好歇一歇吧。”婆婆走到灶台前,放下碗,舀了一勺水进碗里,晃了几晃,便咕嘟两口喝了下去。
“婆婆……”嫣儿一阵心酸。
“傻孩子,婆婆吃的饱饱的呢,只是口渴了喝点水,剩下的粥,先放着吧,等晚上你饿了再喝。”不等嫣儿回话,便匆匆端着洗衣盆走了出去。
嫣儿只能苦笑,婆婆啊婆婆,说你什么好,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目送着婆婆已经略显蹒跚的身影,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喘着气,缓缓闭上双眼,那个白马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
往事不断的回忆着,或许只能永久的停留在回忆当中了。因为红娘子清楚的知道,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原来自己的身体,原来的自己已经在那一场争斗中永远的消失在那个时空里了。这里现在只有一个叫嫣儿的姑娘。全名?自己现在还不知道。
这个叫嫣儿的姑娘留下来的一些记忆目前还没有完全的融入,不过渐渐的她也得到了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使得红娘子心中惊疑不定,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人死后难道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变成另外一个人吗?红娘子不知道,原先她在起义军中也是经常能够听到一些牛鬼蛇神的故事,但是大多都是骗骗民众的,她本身是一点不信。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由得她不信,确确实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红娘子还能坦然的面对吗?显然不能,不过再不能面对红娘子也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和原先的世界比果然还是有着一丝丝的差异。虽然差异不是很大,也是皇权至上的社会,但是相比而言,这里的女子地位似乎比之明朝有着不小的差距,当然这种差距是好的方面的。这里的女子地位虽然不如男子,但是也没有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从小女子都可以接受正规的教育,民风相对比较开放,当然所谓的教育大多数也只是流行于上层社会。这是一个叫着华朝的一个朝代,至少红娘子是没有听说过,显然这里除了叫法不同,使用的是汉字,说的是汉语。基本上和明朝没有什么区别。
华朝的等级制度无比的森严,在这里依旧是官员地位极高,商人地位极低。虽然商人家中务必奢华,有着众多的仆役,但是究根结底还是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受到官府的欺压和盘剥。红娘子微微感叹,看来不管是哪个朝代,基本的现状都是差不多的。不过这个朝代,至少不限制女性的发展。
华朝重文轻武,显然和历史上红娘子熟知的某一个朝代有着些许类似的地方。这里的文人墨客依旧是那么的多,在嫣儿的记忆里,她特别的崇拜那些文人才子。红娘子俨然一笑,既然不是一个朝代,那么至少她学过的那么多诗词歌赋在这个朝代很难出现,至少她想出名可以有一个很快的捷径。
红娘子想看看这个朝代与之前自己那个时代的前辈们所作的诗词歌赋哪个更加的突出一点呢?这个问题只有等到留着以后再说了。毕竟现在的嫣儿连生存都成问题,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些风花雪月?
红娘子虽然现在的身体十分的弱小,但是她的脑海里可是有着素女经的功法,相信只要给予她足够的时间,至少在这个时代她依旧可以做一个将军,甚至做的更好。经历过一次死亡的红娘子,现在是极度的讨厌那种死前绝望的感觉,现在居然命运般的重新活了过来,自然会好好的活下去。
看着历经沧桑的婆婆,红娘子想到了她的母亲,或许是从小就离开她母亲的缘故,对于亲人的渴望红娘子无比的强烈,现在看到嫣儿的婆婆正在受着如此之大的痛苦,让红娘子整个人都充满了戾气,虽然这种戾气隐藏的很好,但是作为万军丛中的将领,那种杀气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嫣儿的记忆大多都是听府里的一些人说的,自然了解的信息比较少,唯一留下最多的信息就是她的愿望,一个简单到无以复加的愿望——让婆婆能够吃饱,不再受欺负。
红娘子不断的融合着嫣儿的记忆,不断的感动着,她被这么一个弱小的姑娘坚强的信念感动了。她被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的执着所打动了。自从决定接受这个身份的那一刻起,红娘子便不再是红娘子,她要做的就是当好嫣儿,实现嫣儿的梦想。然后在开始她新的生活。
重活一次自然要活的精彩,如果一辈子在这个林家当个奴才的话,红娘子真不知道是否自己能够忍受得住不去杀人,红娘子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答案,人肯定是要杀的。原本作为起义军的首领之一,就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在加上有着一身好武功和一颗侠义之心,做惯了江湖儿女的红娘子显然对于杀几个人没有太大的顾虑。
但是这个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毕竟不是前世的世界,这里的法律更加的健全,对于杀人这等重罪,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避免的可能性,除非你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一个女人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活得精彩,需要什么呢?红娘子目光凝视着远方,渐渐的握紧了拳头道:“实力!我需要的是实力!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实力!”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黑了,红娘子,哦不,现在是嫣儿,以后也只有嫣儿,看着屋子外洒进来的灯光,感受着屋外吹尽的阵阵寒风,不禁开始担心起来,担心婆婆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得罪了那个无耻的林公子,是不是又被欺负了,还是干的活太重、太累,身子被压跨了?想到这里,嫣儿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出去看看。
“哎呀,你怎么起来了!”说话间,婆婆便从屋外走了进来,按住了要起身的嫣儿,将她搂在了自己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