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如数归还其实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公司。
虽然他给得大方,但感情又怎么能是用股份能还清的债呢?顾盼忍不住想,沈一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接受这些股份的?
以顾盼对纪柏尧的了解,他很有可能还给沈一舟安排了一个在他看来比自己更适合她的优秀男人,比如在老朋友宋楚晨公司身居要职的刑杰森。
但一个女人的爱又怎么会是那么轻易就能收回来、再给另外一个人的呢?
所以其实那天刑杰森是因为遭到了沈一舟的拒绝才出的车祸,沈一舟也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愧疚,纪柏尧更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才半点缘由不问,上去就把事情全都揽下来,一力解决的?
纪柏尧,你是不是料定我不会走到这样一个你身边,才费尽心思瞒住我,想方设法在我真正成为你妻子之前,扫清掉可能成为我拒绝你的阻碍?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
你确实足够了解我,知道了你因为我把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我根本没办法继续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建立在那么多人痛苦上的好。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你又知不知道说服自己淡出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是一件多困难、多难过的事?
纪柏尧当然不知道此刻自己在顾盼心里已经被判出局,他还在为连续一个星期的加班而不得不中断给她做好吃的这件事对她心生愧疚,这天他又忙了整整一个通宵,终于在日出的时候执行完他在风行最后一次的董事职能,他走到窗前,迎着夏日清晨里已经有些微弱的清风,愉快地想,顾盼,我终于理顺了一切,抛开所有身份上的阻碍,只以单纯爱你的纪柏尧这个身份站在你面前,从今以后,我只要你。
早市上的排骨很新鲜,做糖醋排骨再适合不过了,纪柏尧向来记性不差,对有关顾盼的事尤其如此,沈一舟从小口味叼,也对他的糖醋排骨没有抵抗力,顾盼最近胃口不是很好,说不定这道菜能让她开开胃?
这样想着,做的时候就更用心了,排骨斩成段过完水,捞出来装进碗里,调好配料之后,纪柏尧还按着顾盼的口味加了些花椒进去,然后放进蒸笼里开始蒸。
另一边的油锅烧热之后,排骨也蒸的差不多了,纪柏尧想了想,体贴地确认了排骨已经蒸到了肉离骨的程度,这才倒进油锅里,炸到呈现出金黄色的时候再捞出来,倒入新油炒糖汁,往锅里加些高汤,把排骨一起倒进去,微火收汁。
汁收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加醋进去,做出来纪柏尧自己都觉得饿了,他把做菜的过程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确认教她的时候应该怎么说才更浅显易懂,想完又觉得可笑,有他在,她想什么时候吃都行,有什么必要真让她学会?
看钟的时候,纪柏尧才发现,原来今天是周六,顾盼平时早起就很困难了,今天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他把做好的糖醋排骨仔细地收进保温桶里,想了想又去做了个凉面,昨天和她通电话时,她声音都有些哑了,情绪也明显不是很好的样子,十点左右的时候他带上温热的糖醋排骨加上凉爽可口的凉面去叫醒她,是不是会让她心情愉快一些呢?
用刑杰森的话说就是,女人嘛,有时候是需要哄的。
结果纪柏尧当然没有想到,顾盼根本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感动得无以复加,相反,可能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的关系,她眼下乌黑一片,发起床气似的冷漠问他:“有事吗?”
“……”纪柏尧一腔热情顿时被浇熄了一大半,可他仍然微微抬起胳膊给她看:“我做了糖醋排骨。”
她没有接他手里的袋子,也没有帮他把鞋架上的拖鞋拿出来,在他手忙脚乱地换鞋时,她甚至背过去准备回房。
好在纪柏尧动作快,换好鞋之后立即走近拉住她:“怎么了?”
顾盼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平心静气地和他说分手,可是面对纪柏尧她总是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她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手:“什么怎么了?你来干什么?”
这下纪柏尧已经完全没有来时那种雀跃而温暖的情绪了,他皱起眉头看着她,眼底尽是无法理解。
他的眼睛清澈透亮,满满的全是自己,顾盼看到他眼里穿着睡衣、满脸愁容、不通道理的自己,身体里“腾”地一下升腾起一种难堪的情绪,她别开头,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纪柏尧,我们分手吧。”
纪柏尧花了整整二十秒钟才听明白她的话,然而依然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顾盼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我能说什么呢?说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把当初的沈氏集团做成今天的风行,这样辛苦努力,我不能让你为了我说放弃就放弃。
还能说什么呢?沈一舟倾尽家产地给你创造了展示自己、证明自己的平台,你不能为我说抛弃就抛弃。
我究竟可以对你说什么呢?说纪柏尧,其实你只是我未来的其中一种选择,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的,而没有我,你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所以我们分手吧。
这样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接受的话,我要怎么对你开口呢?
你知道我有多想自私一回,不顾一切冲进你怀里,说我不管你为我牺牲了多少、伤害了多少人,我们都好好的在一起吧。
但知我如你,当然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纪柏尧当然不知道她此刻内心有多纠结,只是以为她在自己忙于工作的这段时间,又开始计较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所以才对未来没有信心。
于是他克制地对她说:“顾盼,你知道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人不能因为害怕以后,而对现在委曲求全。”
因为刚才她大力甩手的动作,他带来的饭盒被打翻,此刻摊在地板上的糖醋排骨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她的眼泪已经收住,此刻对着他的脸色泪痕依然,情绪却已经和眼泪一起,被克制收敛得很好,她说:“纪柏尧,可能是你原来给我做过太多好吃的,就像你今天送来的糖醋排骨一样,我很喜欢,没有办法拒绝,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只不过是你长久以来的所作所为,让我对食物和你都开始有了依恋,这种依恋只是暂时的,不是真正的喜欢,更不是爱。”
纪柏尧看她的眼神中渐渐带了真正的怒气。
他生气的时候从不会高声怒喝或者暴力相向,就只会像现在这样,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冷气,让人不寒而栗。
夏日里临近中午的时候,气温已经高得让人感觉到不适了,顾盼却只觉得冷,她双手环抱住自己,有些空洞地说:“你走吧,我们不合适。”
纪柏尧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才转背换鞋出门去,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走了,如她所愿的走了。
随着聚集着滔天/怒气、却被强制压住情绪的关门声响起,顾盼顿时觉得腿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脚边还躺着犹带热度的菜,她神经质地伸手去抓,抓住就往嘴里塞,实在塞不下了又往外吐,此刻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疯狂地往下落。
纪柏尧如此一番心意,却被顾盼这样糟蹋,还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他当然怒意大盛,但她的脾气发得这样莫名其妙,他平静下来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或者是因为他连日来的冷落,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他回到了家门口,却并不着急上去,就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坐下来,想了很多事,他想起前两天去医院探望刑杰森的时候,沈一舟不知道为什么又在闹别扭,刑杰森还躺在病床上呢,就那么艰难地伸手去拉她,还是纪柏尧看不下去了,上前教训沈一舟,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刑杰森拦住了。
他说:“没事的,你看她比我矮那么多,所以我也习惯了每次吵架都是我先低头。”
他们之间打打闹闹这么多年,纪柏尧冷眼旁观,看得比谁都清楚,哪一次不是沈一舟犯浑,然后刑杰森再来哄好的呢?
女孩子可能都会有这样因为没有安全感而闹脾气的时候吧。
因为太年轻,太容易被情绪左右决定,而好或者坏的情绪都太深刻,轻轻一碰就惊天动地。
就这样坐着想了不知道多久,纪柏尧终于起身,开车去超市买了新的保温盒,回家把剩下的排骨又重新做了一份,凉面也重新做了一份,然而最终他并没有吃,而是把它们放进了新的饭盒里,再去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其实纪柏尧已经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没有这样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了,因为许多事都办完,很多事也已经想通,这次他没有花多长时间就睡着了,再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二十分,以顾盼的性格,估计又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他很快起来换好衣服,提着做好的食物出门了。
顾盼没有来开门,纪柏尧按了十分钟门铃而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从容地用钥匙打开了她家的门。
她居然还在上午他离开时站的位置,只不过现在是躺着的,一旁的地板上还散落着明显被吃过又被吐出来的菜和面。
纪柏尧的心猛地一疼,大步向前把她抱起来,她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有意识,竟然很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以减轻他手臂的负重,这就肯定是出问题了,真的清醒的话她绝不会这样做的。
他用力抬高了胳膊,额头直接抵住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现在当然不是自恃君子保持距离的时候,纪柏尧没有丝毫犹豫地亲手替她洗了澡换了衣服,顾盼也并没有挣扎,顺从地让他收拾清爽了自己,他把她抱回卧室的床上,空调的温度正合宜,他替她盖好被子,又返回客厅里拿了他之前备好的药箱,找到退烧药和感冒药,再倒了杯凉白开回到她房间里,一边喂她吃药一边柔声说:“我们先吃药,如果明天早上还不退烧,我再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顾盼意识不太清楚,模糊地应了声,然后就睡着了。
纪柏尧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