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定神闲地回到承德殿,果然,江淮玉和沐里一个不少,一主一次安坐着,右手边的茶几上摆着几盘点心,杯中的茶已没了大半,看来等待已久。
两人装聋作哑,独孤城更状似惊讶地问道:“江兄不去抓贼,到这承德殿来作甚?”
那疑惑的表情,令云绯月都不禁信以为真。
江淮玉岂是等闲,抛出一个问题,立刻转移了话题,“夜已深,独孤兄不在承德殿休息,所去何处?”
独孤城面目凝重,带着与人着想的担忧,自然道:“我二人正欲入睡,发现有人夜闯皇宫,故一路追至天牢,谁想到那人大胆如斯,竟迷晕了狱卒,私放囚犯。我二人恐怕来人会对淮雨不利,这才高喊求救。”
真是这样才有鬼。江淮玉忍不住嘟囔,面上却无异色。
“既然发现有人夜闯皇宫,何不早日呼救?”江淮玉亦面露担忧,一番打量,看似她二人全未受伤才松口气。
“……”独孤城一脸为难。
云绯月注意力全在独孤城身上,险些破功笑出声来。
“但说无妨。”话虽如此,但江淮玉仍眉心一凝,直觉独孤城要说出口的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独孤城一脸为难,矛头对准了沐里,“独孤城之所以不愿直言,乃是那夜闯皇宫之人,像极了沐丞相。”
话未落,江淮玉脸色已变,龙袍一拂,阻断了独孤城接下来要开口的话,“不必再多言,朕相信不会是丞相,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目光直向独孤城,摆明是认定是独孤城在造谣生事。
栽赃不成,独孤城亦未介意,不置一词。
“淮雨帝是怀疑我二人弄虚作假?”满目清冷,云绯月非要将心照不宣的事情戳破。
聪明人说话,素来点到即止。但云绯月乐见江淮玉陷入尴尬,戳破了那心照不宣。
“淮玉毫无此意。”江淮玉面目不变,眼底却藏不住暗恼。
冷哼一声,云绯月丝毫没给江淮玉面子,“请你记住今天的话。”冷冷的目光瞥去,迎面撞上沐里的目光,似戏谑,却深邃不见底。
“歹徒自有我淮雨将士去逮捕,二位,还是早些歇息吧。”江淮玉非但没抓到把柄,反被将了一军,心知自己讨不到好。
“不送。”独孤城面带笑意送客,更令人气愤。
沐里朝两人笑笑,一脸意味深长,眨眼一脚已踏出门槛,却又折了回来,问道:“敢问苍云帝,今日你新收的仆从,不知身在何处?”
独孤城云绯月齐齐咬牙,但也不至于惊慌。正要开口,适逢先行一步的江淮玉转过头来,不以为意道:“时辰已晚,丞相,别打扰独孤兄休息。”沐里道了一声“是”后,竟不再追问,踏步离开。
那眼神,沐里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再清楚不过。
这个沐里,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云绯月别别嘴,目光跟随沐里渐渐没入漆黑,直到腰上疼痛袭来,才不得不收回心神。转向独孤城,清冷的目光微微哀怨,还带着深思,“他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谁?”独孤城蹙眉。若她要说是她的旧交,他一定不会放过沐里。
云绯月不知道独孤城的思虑,蹙着眉开口,“沐风。”
那朦胧的感觉,不可言说。沐里和沐风,一个冷厉,一个温润,却意外地让她觉得相像。
这念头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她看到独孤城眼中的不予置否亦不反驳,只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是我多想了。”
两人谈话间,那被追了大半夜的流火突然若魅影般出现,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江淮玉喝过的茶。”指指正被流火端着的那杯茶,云绯月笑道。
流火一个机灵茶水呛了喉咙,不住地咳了数声,食指气愤地指着云绯月,就要骂出口。
云绯月哪里肯给别人骂自己的机会,清冷不变,逼问道:“离开承德殿后,你去哪了,经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做过什么事?”
天牢内,黑衣人目的是为血琉璃。在她们身边,谋求血琉璃的人,只有一个。知道她有血琉璃的外人,也只有一个。
那黑衣人,会不会就是流火?
流火本闭嘴不言,但她一句话出口,他却似乎打开了话茬,滔滔不绝地开口。说出的话,遇见的人,身后追兵的追捕,都是鸡毛蒜皮和吹牛的小事。事无巨细,一一都说了出来,连半路撞见有太监在御花园小解都不落下。
云绯月蹙眉,独孤城微微摇了摇头。
流火所指的方位,与天牢根本在两个截然相反的方位。既然如此,那黑衣人便不可能是流火。
唯一知道血琉璃在她手上的流火,却不是要抢她的血琉璃的黑衣人。那么那黑衣人,又会是谁?
“很好,流火。”既然不是流火,她也没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只是流火背后的那股势力,依然令她忌惮。
流火微微一愣,张扬的眉立刻拧起,朝她眨了眨眼,正色道:“从今以后,叫我流金!”
云绯月以为流火是不愿暴露在人前,也就没注意。毕竟,她们深处淮雨深宫,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送走了流火那尊大佛,云绯月静静躺在独孤城的臂弯中,两人都选择了保持沉默。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两人都没有把握。连勤和龙须子受此大难,要救,害他们不浅的淮雨,要报仇。
救人,报仇,一件都不可少,不能少,也不会少。
“那黑衣人,真的不是流火么?”云绯月仍不气馁。
“他说的这样仔细,应该不是他。”独孤城亦在思索。似乎有一双暗中的手,在觊觎什么,他们却无从得知。
“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参与其中?”云绯月大胆猜测。答案却被淹没在独孤沉突然拉高的被褥之中。
又一夜,好眠。